儿时的夜晚是既刺激又单调的,疯跑野玩过后身体乏了,也没有现在的电视、电脑网络等供你放松交流,偶尔的放场电影还是大队有事要讲话时才放,想听大鼓书也要等到冬天农闲时节;小人书也贵的要命,那是一般家庭买不起的,更别指望大人哄你逗你,父母出工干队里的农活一天下来累的要命,家里该干的活还干不完呢,哪有功夫管你!
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街坊邻居,该喊“爷爷、老爷爷”辈的老人就成了孩子们伺挠的对象,趴他背上让他背背,调皮的摸摸他的灯泡头,挠挠他的胳肢窝,他们往往说“伺挠人,下来,给你们讲故事。”,于是我们就乖乖的安静下来接受“文化”启蒙教育。而他们几乎都是睁眼瞎,斗大的字不识五升,唯有道听途说或者代代口口相传的妖魔鬼怪故事。。。。。。
咱们村有好几个“要道儿”地方:十台寺、乱葬岗、张家坟。。。。。。
十台寺是我村的一个古老寺庙,座落在我村东北三里地的旷野中,在我村去平城的必经之路附近,据说香火旺盛时有和尚二百多人,香客几十人,寺庙的土地几十顷,庙宇的山门在三里地开外。原有的数十间殿堂、僧舍在老日进中原时毁于战火,唯有一大土堆尚存,那是烧香拜佛的信徒来烧香时用布衫巾兜来栽香的土,日积月累竟然成了一座小山丘,因僧人要捉拿妖魔鬼怪、超度亡灵,此庙后又无人问津,常有怪事出现,听人说有个村民盖房取土,装好土要走,使劲就是拉不动车,低头一看,一个碗口粗的大花蛇盘在车胎上,昂首瞪眼,大嘴张着吐着红红的芯子,俨然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样子,吓得拉土人丢掉车就跑了,后来再没人敢去取土了。我对此说法半信半疑,在上初中二年级时专门与一个大胆的同学去了那里,的确在小土丘上用小棍一剜,小洞孔里面就有一个小蛇,细如筷子,装在墨水瓶里留着回去吓女生,试试竟然找到十多条小蛇,或许那里是蛇的天堂吧,无人干扰,自由发展。在那条去白丘——平城路上,人们常说早晨去赶集的单人往往在路的中间见一妇女,头顶白布,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因为挡住了去路,就问其缘由,说与家人吵架出来去娘家,脚却崴了,走不了想搭搭车,只听说话却不露面目,好心人只好让她坐在车上,哪料想车子越走越沉,越走越沉,正纳闷呢,身后妇女说,你能不沉吗?看看我的脸?好心人回头一看,一双白骨紧抓车轮,手指甲有一尺多长,煞白的刀刃脸上两眼放着幽兰幽兰的光,长长的舌头带着嘴嘴儿,血红的嘴唇露着白森森的獠牙,好心人当场昏过去,幸好天明被路人救起。于是乎越传越神,再无人敢走这条夜路,早上赶集的的人也结伴而行。我上班后一次家有急事下晚自习由中心中学回家,腰里别着从学生手里收缴的钢管出发了,夏夜的凉风刮得路两旁的杨树叶子哗哗作响,我狠瞪骑车脚蹑儿,光显车子跑的慢,头发稍儿都立起来了,在风高无月夜窜过了那条六里长的要道路,却也有惊无险,后来又有意识的来了几回穿越,都安然无恙,不觉莞尔。
乱葬岗在村东边的寨墙外,以前孩子不成人、搬的多。大人把孩子多用杆草一包,扔在寨外,久而久之,那儿屈死鬼就多,附近的人家在夜深人静时常常听到那里哭声一片,还有吵骂声,狗叫声,那就是搬掉的孩子在与阎王爷搞理呢,白在世上走了一招,屈不屈啊,怨不怨啊,不服啊!在一个周末与几个大胆的小伙伴白天去那里看了看,的确杆草散落一片,几颗白森森的头骨、大大的黑窟窿,还有几条野狗在扒吃小孩肠肚,令人不寒而栗,吓得几夜都蒙头睡觉。
张家坟在村庄东南二里的蛤蟆坑地,因其张家多有青壮年男女早丧而出名,晌午头,鬼露头,晌午错,鬼推磨,在晌午头,常常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妇女,头顶花手巾,绔着一篮子白白的馍,笑眯眯的看着你让你吃,你要是一吃,里边血水能喷你一脸,再看,妇女踪迹不见。
往村南边去的路上还有一个老背背,常常在冷清明或落地黑的时候,听见“背背我。。背背我”,一个小孩眨巴着一双大眼专找小胆人,让你背背,你背上后越走越沉,而且肌梁疼的很,往地下滴血,等到天明一看,背上竟然背着一块带钉的活板,叫你心惊胆颤好多天。
离我村三里还有一个王半仙,据说能掐会算,叫魂招幡,阴阳两宅,上天下界,无所不能。他家的迷魂阵外人去了就走不出去他家门。夏天的一天早上天阴森森的,人们都收起晾晒的东西,王半仙却与家人拉着麦子去晒,人们说“王仙儿,没看见天要下雨吗?还晒麦”,他笑着说“雨是有雨,下路东不下路西”结果半晌午果然路东下起一阵雨,他晒麦的路西竟然不可思议的没下雨。我一曾叔祖有名的大胆,一次躺在乱坟场午睡,突然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往上拱,心里想晌午头鬼露头,你个鬼头我就不让你出来,他就下劲往下压,过一会没动静了,掀开睡的凉席一看,一条大蛇竟让他给压死了。一次,王半仙去给一家让玉兔精迷住的人家驱鬼,让我叔祖一同前往试试胆量,看看能不能收徒,到底儿说“我给你挂上眼吧,”挂上眼后我叔祖据说看见满园的玉兔人脸精乱跑,还会与人对话,吓得再也不说与半仙学这一路了。半仙还能预测来年收成,一说一个准,但天机不可全漏,靠你去琢磨,一次人们又问半仙秋后收什么,他笑而不语,辄问,他说,咋作咋作?抓啦恁几个,再问,捆住打恁。有一人苦想后悟出来了,种了三亩芝麻,大丰收。总因看坟驱鬼,泄露天机,两个儿子一傻一聋,晚年他说报应啊,老天爷怪我了。
像这样的“文学”熏陶还很多,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的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当时越听越想听,越听越上瘾,离奇的、片段式的故事情节,加上他们慢条斯理的语言节奏,既惊险刺激,又心里发毛,等讲完一散场,加蹦儿往家跑,还边跑边回头看看有没有鬼怪跟上来,回到家先用被子蒙上头,结果睡不着反复回想故事情节,挨个失眠夜里睡不着,等很晚睡着了,想尿尿找不着茅坑,好不容易找着个无人的地方,一阵舒畅过后突然醒了,尿床了!赶紧用盖底裹住压在身下,有事天明竟然快暖干了,有时不行,大人发现了说“恁们大了还尿床,顶着盖底晒去!”,过后暗暗发誓再也不去熏陶了,但到了晚上像着了魔,鬼魂附体,不由人,又去熏陶去了。想想还是当年不仅物资匮乏,精神食粮也太少,身体正处在物质与精神都急需填冲的年龄,没有什么工具让我们去领略祖国浩如烟海的文学作品,只好让他们熏陶了,他们哪怕会讲蒲老先生的人性化的鬼仙故事,我们也不愿去听那没有故事情节,纯属人们想象的狗屁故事啊。
嘿嘿,毕竟锻炼了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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