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口果然是三号口,一副军事要地的派头,当然,还有点神秘感高大厚实的钢筋水泥混合而成的洞门,像大山的两颗门牙掩在一片乱石杂草中,门牙里有飞机、大炮的食粮静静地养精蓄锐,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三号口区?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三号口区
三号口果然是三号口,一副军事要地的派头,当然,还有点神秘感。高大厚实的钢筋水泥混合而成的洞门,像大山的两颗门牙掩在一片乱石杂草中,门牙里有飞机、大炮的食粮静静地养精蓄锐。
站在洞口,只见四面环山,洞口前极吝啬地伸出一小片平地,平地上依着山根竖起两间红砖红瓦房。站在平地上看天,不但天不像天,而且你也绝非你。你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一把伞的伞柄,而天正是一块灰蒙蒙的伞布,偶尔有太阳或月亮在伞布上痴痴地挂一挂,很快便滑落了。
洞口的左侧有一涓细小泉,垂直向上的石壁上凿着三个粗犷的大字:“母乳泉”。锤子说,大家的食用水全靠这眼泉,可见“母乳”二字之贴切。洞口右侧,有一荆条编的大筐,锤子说这是邱星的球门,这小子每天练得死去活来。这邱星真应该成为一名球星。
在三号口,第一个迎接我的是那位“蒙娜丽莎”小姐,她不是大画家达·奇笔下那个文静而高雅的女性,也不是中国的那位窈窕淑女,而是一只母狗。
随着“丽莎”一声欢叫,从那间红砖瓦房里出来一位宽体壮的军人,一脸刮得发青的络腮胡子,一张古铜色的脸棱角分明。两只眼却游移着谨慎和忧郁,这使他给人的整体感觉多少有些不协调。
“这是大李!”锤子把我们互相做了介绍。他便小心地伸出右手,几乎是同时又匆匆缩回去,我一看,原来他满手沾面,显然在为我们准备“进口货”。
班长老胡清瘦、高挑,略带书卷气。两只并不很大的眼睛给人一种尊严感和安全感。看上去他比大李更显年轻,但不知哪里透出一股威慑力。
就剩没有见着邱星了。这个对足球和恶作剧同样感兴趣的“半拉文盲”,倒也激起我的几分兴趣。锤子显然比我更想找到他,他还有那笔“八分钱”和“一盆臭衣服”的账要算。
在一个极背风的山坳里,我和锤子找到了邱星。他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对着一个屁股大的小土堆呢喃不止。土堆前立一大石头,上书:“原媛媛你他妈永睡不亏!”
我差点笑出声。
“邱星,奶奶的你真不是玩艺儿。”锤子一声断喝,将渐入仙境的邱星惊得打一“激凌”。锤子狠狠地将那封信掷过去。邱星没看信,却盯我。他有双极有野性的眼,两道倒挂的八字眉拉扯得极紧,以致难舍难分,一尊雄壮而颇有力感的鼻子像鹰嘴似的勾着,好一个东北羔子!我的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妈拉个巴子,不就是八分钱吗?”邱星眼斜着我说。
“拉还有一堆臭衣服。”锤子力争。
“你是心疼自己那点洗衣粉了吧,爷赔你一袋,小气鬼,滚吧!”
“还有···还有·········”还有什么,锤子已然寻不出表达的词语,只能支支吾吾。
这是最关键的一层,我不禁想替锤子说:“啊,老邱同志...…我显出“新兵蛋子”的十分虚心加十二分谦恭,还附带了些讨好的笑。
“你他妈才是老球!”邱星圆睁的怒目把我好不容易做出的那点表情吞并了。我只觉得脸上木木的,胀胀的,心里却有些莫名其妙。
“这羔子不姓邱,姓游,叫游星,球星是咱哥们给他的绰号。”锤子揪我的衣角。
妈的,你倒是早说清呀!叫我还以为人家和那个邱少云是一家子。唉,没办法,只得再搭上些笑:“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姓邱哩。”
“我还以为你姓蛋哩。”游星极不友好地瞪我。
“奶奶的,”锤子跨步上前,一把抓住游星,怒喝道:“对诗人同志,你放尊重点,晓得不?”
“晓得你妈拉个巴子。”游星顺势挥起一拳砸在锤子胸前,锤子挺挺胸站稳,大手一使劲,将游星高大的身子放展。游星爬起,目光凶残而又激动:“好小子,你给爷玩儿真格的,爷早他妈巴子的想和你比试比试,看拳!”他像一位击技家一般拉开架势,踢腿,舞拳,好不威风。锤子只冷冷地笑,两只大得没了样子的脚像钉子一样有力地铆在地上,矮胖的身体像戳着的保温桶。眼见二位战将剑拔弩张,大战在即,我便急急去找老胡。
我和老胡赶到战场,二位已如恋人般难舍难分了。锤子抱着游星的腰,游星摁着锤子的头。老胡极文静地细瞧,不,简直是在兴味十足地欣赏,足有一分钟,才轻轻咳一声。说来也怪,这有意无意的一声竟使二位神经质地一抖,几乎同时松开了对手,垂头丧气地立在老胡面前。锤子的头青一块紫一块,游星的鼻口流着血...…
“过足瘾了没?怎么,是不是再操练几下?”老胡甚是豁达、宽容,而两位直直地立着,已然很知足,再无继续操练的意思。
“那就请回吧,洗洗首级。”老胡始终笑着。
锤子和游星一前一后走了,不知何时尾随而来的丽莎小姐挠挠锤子的手,亲亲游星的脚,仿佛在抚慰着凯旋而归的勇士。
望着二位的背影,老胡突然叹口气,目光游移着温柔的怜悯:“唉,多棒的小伙子,可惜窝憋在这里。”我的目光复而落在土堆前的石头上。“原媛媛!”多么好的名字啊,叫人不由想到一位面庞圆圆,声音甜润的好姑娘,可她永“睡”不“亏”了。能不亏吗?突然然,一个白色的小纸团刺我眼目,急忙捡起,展开,是封揉皱的短信。
游星同志:
看来你只能做一名无知而可爱的傻大兵。女人可以永远喜欢“四肢发达”,但不能永远喜欢“头脑简单”。我们之间的差距委实太大了,而且愈来愈大。所以只好各奔东西了。
对不起,祝你幸福。
七五年十月二十日沈阳大学
原来如此。好个游星,真有你的,人家姑娘跟你“吹灯”,你就给人家挖坟,还他妈树碑立传,“永睡不亏”,真赖!但却恨不起他来,隐隐地觉得这里似乎藏着一种别样珍贵的东西。
老胡凑过来,仔细地看那皱了的信。最后目光落在石碑上,久久地。
“诗人,有对象吗?”老胡问我。
“没。”我答,心里挺不是滋味。
“谈过吗?”
“没。”窝囊!二十岁的男子汉连个恋爱都没谈,死了也是个大死娃子。
“你文化高,以后好好帮帮咱的锤子和游星。”
我点头。
……三号口的夜来得格外早,顶天立地的大山给这里留下了深邃的幽影。伞布似的天空缀着几颗稀落的星,星儿眨着眼,像多情的女人诱得人浑身躁热,甚至张牙舞爪想把它抓在手里,楼在怀中。
小屋里,伴着昏黄的灯光,锤子和游星在玩儿扑克。他们和解的速度比打架的速度还快。我捧本《悲惨世界》,耳朵比眼睛更活跃:
窗外响起了一陈悠扬的笛声,开始,如小溪在山涧轻轻地流淌,渐始有如风抚竹叶小荷,凄凄的,悠悠的笛声在沉默的夜空中舒展,回旋,撞上四壁苍凉的山体,又匆匆折回这片小小的开阔地,那般凄切,那般幽美,叫人想到离别、思念,想到久别后的重逢。
“班长在吹笛!”锤子扔下扑克说。
“好久没听班长的笛声了,真美,”游星说。
班长,你一定爱着什么人,爱得痛苦、真切而又遥远,从你的笛声中我感到了这点。也许正是因此,你至今还是光棍一条。
“爷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游星对我和锤子说。
“要爱情的。“子说。
游星勾着头,闷闷地开了腔。
“有一位姑娘,长得特棒。爷常见她,却不敢多看她一眼,有一次,爷所在的市足球队和国外的一支球队踢球,爷踢前锋,大出了风头,踢进了两个漂亮球。可在全场结束时,爷被对方的球员踢趴了。在医院养伤期间,爷每天收到一束素素的白花,后来爷有意留了点神,发现送花的正是那位美得叫爷不敢多看的姑娘。爷激动得差点儿透不过气来。伤好后,爷找到她,却不知说什么。她用脚尖踢下的小石子,两手摸辫梢玩,眼看着别处说:‘我特喜欢足球,那天,你踢得真棒。‘爷急于知道他对爷这个人印象如何,便说:‘你觉得我这人怎样。‘她柔柔地笑笑:‘挺狠。‘爷说:`那是踢球的时候。`她问爷不踢球是啥样,爷顺口说:‘挺温顺呗。‘她便掩着嘴笑了。后来,爷和她好上了。也许是她长得太美了。我们走到那都他妈惹来许多嫉妒的目光。有一次看电影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把手伸到她的大腿上。她吓得直哆嗦,爷正愁没机会向她表现表现。三拳两脚 便 把那王八羔子打趴了,可那家伙也在我额头上砸了个大包。到了无人处,她凑到我身边,踮起脚尖抚我额上的伤,眼里亮亮地闪着泪光。爷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接触女人,心跳得 贼 快,快他妈奔出喉咙了。正是夏季,她穿件极薄的连衣裙,胸前绵绵的,像两只小兔,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味,软软的黑发摩挲着爷的脖颈和脸颊。爷觉得出不上气来,两手抓耳挠腮,没个撂处,真想做点什么。可是她轻轻地推推我,喃喃地说:“别急,我归你,迟早是你的······”
“后来呢?”锤子着急地问。
“爷穿上了这身国防绿,她上了大学,把爷送上火车时,她悄声说:’好好服役吧,我等你。‘”
“再后来呢?”锤子又问。
“你他妈有完没完。后来爷等到了她的一封绝情信。爷日里夜里想她,盼她,祝福她,她却给爷玩儿了这一手。妈拉个巴子,爷气得要死。躲到无人处,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给她埋了个坟,立了个碑,权当她死了。妈的,要不是这`三点红`,爷得跟她要感情赔偿费。”
“也许,你该给她写封信好好谈谈。”我说。
“谈个屁,大老爷儿们的,咱他妈宁打光棍不求女人。”他答。但眼里已然湿湿的,晶晶闪光。锤子看着他,眼里很是黯然,稍顷,说:“你比我强,总算挨过女人,老子活这么大没碰过女人一指头。”
那还是在政治处时,因为通讯营和我们住一大院,眼前便常有女兵晃悠。一次,我玩儿完篮球正在洗漱室洗涮,一位女同胞端着脸盆飘然而至。在门口,她立定怔怔地看我,我一抬头和她的目光相撞,她脸一红,低下头,迈着极有弹性的碎步到一水龙头下,“哗哗”地拧开水管。我突然无心洗涮,方才的匆匆一警,竟使我留下了无尽的回味。她的头发披散开来(显然准备洗头)像一团黑色的瀑布,这使她的脸被衬得更为白洁,眼睛不很大,黑黑的眸子却晶莹透亮,像刚刚拗上油,嘴唇略厚,红红的,活脱脱给人一种青春年少,生气勃勃的美感。冷冷的洗漱室有两个热得灼人的生命,哗哗的水声盖住了彼此心儿的跳荡和喘息。我不由侧身打量她:上身穿一件半袖白衬衫,因为微微弯腰,胸前留下乳峰极美的曲线;下身穿一女兵海蓝裙;裙摆下面是两条白而长的小腿。
大概我的目光太热了。她那团黑色瀑布轻轻一甩,一道美丽的目光旋即闪过,随着她的目光,我竟惊奇地发现自己原本很帅:健美的长腿,结实的胸肌,有力的双臂...…我们的目光终又撞在一起,她的脸儿更红,头垂得更低,两只手慌乱地撩水,却不曾撩在头上...…那天夜里,我重温了我们相遇的这一幕,不知不觉间,体内似有火山熔岩般喷射而出,那样的荡气回肠、痛快淋漓。然而,不知是幸福总要使时间变短还是时间历来对幸福苛刻,短短的几秒钟后,我只感到长夜沉沉,星儿眨着诡眼,仿佛在嘲笑着什么。怀中是被自己的体温焐热的枕头,运动裤头里粘粘糊糊····我突然明白了,心里充填着一种莫名的痛苦和惆怅。
此后,我很少见到这位天使——即使是梦中。但每次拿起电话,总会听到一个女兵极亲切的声音:“您好。”我觉得这声音里至少有一位是出自她尊贵之口,究竟哪个,又不得而知。
“叮铃铃”。桌上那架老式电话发出脆响,我刚要伸手去接,锤子已经捷足先登了。但只"喂"了一声,便把话筒塞给我,还叨叨:“奶奶的,没劲。”
“我是总机。有几天老没听您打电话了,刚才司令部有位同志找您,才知您上了三号口。怎么样,那儿不比政治处吧!”
“当然,不过......”
“你得好好适应。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言声。好吗?”
“好的,谢谢您。不过——我该怎样称呼您?”
“叫我08好了。”
“我不喜欢叫号,能告我尊姓大名吗?”我极耐心地商榷。
“对不起,这是规定,以后告你,行吗?”
我有点失望,但毕竟还有“以后”。“以后”你真是个绝妙的词儿,万事推到你的名下,就能叫人安慰、希望、期待。
“你千万别骗我,行吗?”
“不会的!”行吗"二字说得多么柔和、恳切,多有味。耳膜里塞进这两字,当然必须出自她的口,我似乎敢笑着从一千零一层大楼上往下跳。
“再见!”没容我跳楼,她的声音画了个句号。
心头的孤独和自卑荡涤了许多,我痴痴地握着话筒,久久不愿放下。趁锤子和游星不备,我在冰凉的话筒上留下一个热烈的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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