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里有一幕让人印象深刻:白玉婷眼波流转,走到正在后台卸妆的名角万筱菊身边,温柔地对他耳语了几句,把他骗到了自己的房间。
后来,万筱菊从白玉婷房间出来,紧张得汗如雨下,又正好撞上了白景琦,他一边擦汗,一边惊慌失措地说:“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啊!惭愧惭愧!”
当年看到这里,我很佩服白玉婷,身为一个千金小姐能够打破世俗桎梏,大胆主动地向一个戏子表白,实在有魄力,有勇气。
但10多年后再看,仓皇而逃的万筱菊才更令人动容。他越拒绝越让人敬重。可惜的是,深爱他的白玉婷,很没眼光,爱错了方向,她根本没发现万筱菊最可贵、最值得爱的地方。
1.万筱菊三次婉拒白玉婷,一次比一次让人敬重万筱菊到白家唱堂会。白玉婷来到后台,大方地表明自己对他的喜欢:“您的戏,我一出都没落过,光这出《大英杰列》,我都听了九回了。”
万筱菊礼貌地道谢,感谢她的捧场。
没想到白玉婷接着说:“您收我做徒弟吧,我下海。”
万筱菊婉拒道:“那可不成,小姐您是金枝玉叶,哪能入我们这行?”
这是万筱菊第一次拒绝白玉婷。
可以看出,万筱菊虽然是京城名角,但他也明白,身为戏子注定低人一等。无论他多大名气,他也改变不了世俗看待戏子的眼光。他有自知之明,而且懂得分寸,对白玉婷礼貌客气。
而对白玉婷来说,万筱菊这次的拒绝,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打击。她这次只是试探,而且通过这次试探,她得出一个结论,万筱菊根本不明白她的心思,他只是把她看成无数戏迷中的一个。她必须更直白地表露爱意。
所以,后来她直接把万筱菊骗到自己的房间,大胆地向他表白。
结果,万筱菊被吓得仓皇而逃,一路上嘴里不停说着:“惭愧惭愧!”
路上遇见白景琦,他慌乱地说:“七爷,实在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啊!”
他没有刻意掩饰,显示出他的坦荡。毕竟,一个大男人从未出阁的小姐房间里跑出来,还满头大汗,是令人生疑的。但他心怀坦荡,面对白玉婷的热烈表白,他没有鬼迷心窍,更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他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同时也不认为白景琦会恶意猜度他。
但他也没有当场袒露实情。这样不仅维护了白玉婷的面子,还避免了白景琦的尴尬。毕竟白玉婷堂堂一个千金小姐,主动追求男人还被拒绝,被人知道了并不光彩。
万筱菊这次的拒绝,虽然在震惊之下显得不知所措,但也本能地保住了白玉婷的脸面,为人光明磊落,谦逊周到。
而白玉婷却越陷越深,执迷不悟,他央求白景琦,让白景琦到万筱菊家提亲。她宁愿给万筱菊当妾,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白玉婷如此痴情,如此卑微,但万筱菊还是无情地拒绝了这门亲事。
万筱菊这次拒绝,最伤人,但也最可敬,他让我们看到一个男人的深情和担当。
2.万筱菊不娶白玉婷其实是一种深情和清醒白家在京城极有声望,有钱有势有地位,而万筱菊就算再红,也是个戏子,他敢冒着得罪白家的风险,拒绝这门亲事,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万筱菊这份决绝,十分可贵,也十分清醒。
可贵在他没有攀附权贵之心,对妻子一往情深,即使面对有钱有势的白玉婷,他也没有心动。
清醒在他对感情和人性的领悟,他深深明白一点:有些爱情,只会结出苦涩的恶果,与其这样,没有结果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他明白两个人的身份放在那里,就算克服种种阻力,最终走到一起也不会幸福。
万筱菊是个戏子,见过各种女人大胆追求爱情的戏文。七仙女、白素贞,不畏世俗桎梏,勇敢追求爱情,但基本上都是悲剧结尾。白素贞被压在了雷峰塔下,七仙女跟董永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这种故事凄美动人,但现实生活不是艺术,凄美并不是他想要的,幸福稳定的家庭才是实实在在的。
更何况,他是个戏子,还有家室,跟许仙和董永还不能比。
在当时,戏子算是三下九流,万筱菊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世俗的偏见,同时也知道这种偏见带来的伤害有多大。
而白玉婷是白家的千金小姐,从来没有受过生活的捶打,她恣意热烈,有资本、有底气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可以不管不顾。
但如果真的和万筱菊结了婚,她要承受的非议和委屈,是她难以想象的。
这一点,万筱菊心如明镜。
两个人的身份就巨大差距,就算白玉婷不在乎外界的非议,不在乎身份,放下自尊和面子,宁愿给万筱菊做妾。然后呢?
和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要么不管不顾地争风吃醋,要么委屈隐忍。像白玉婷这么清高自傲的女人,前者她不屑,后者她做不到。
特立独行的她,要走进婚姻,就是走进现实的夹缝,她只会被挤压得面目全非,破碎不堪。
而对万筱菊来说,白玉婷的爱和牺牲,是他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他如果因一时感动而接受,那么在婚后漫长的日子里,他会觉得很累。因为在这段关系里,他要尽力提醒自己不要辜负白玉婷,好好待她,这个女人付出了太多太多。
等于说,他要一直带着沉重的道德枷锁过婚姻生活,这样的日子注定是让人心力交瘁的,更何况他不能只照顾白玉婷的情绪,他还有妻儿。
这种一开始就失衡的亲密关系,根本不会带来幸福,只会让所有人都痛苦。
所以,万筱菊顶着莫大的压力,拒绝这门亲事,是对妻子的一往情深,更是对白玉婷的心疼和保护。
这份清醒、睿智、专一和担当,多么难能可贵。
这一点,白景琦做得差远了。
想当初,杨九红主动赎身去投奔白景琦,白景琦本来不愿意娶一个窑姐,但看到杨九红拿着凉席在外面等了三天三夜,他心软了。娶回家后,白景琦又不能真心相待,只是贪图人家的身子,最后毁了杨九红的一生。
不得不说,有时候多情之人最无情,而无情之人却深情。
3.白玉婷没眼光,只是盲目追求万筱菊,并不懂万筱菊最可爱的地方可惜的是,白玉婷从来没有看到万筱菊最真实、最可贵的一面,她看到的只是戏台上和她想象中的万筱菊。
她盲目地追求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实际上,她只是厌倦了枯燥的生活,想寻找一种理想的、有意思的生活。
她身为二奶奶唯一的女儿,从小就享受着家人的无限宠爱,哥哥白景琦更是对她无限包容,呵护备至。
可以说,白玉婷什么都不缺,无论是物质还是爱。这是一种幸运,但有时候也是一种遗憾。
韩剧《鱿鱼游戏》里有一段台词挺有道理:“你知道身无分文的人和家财万贯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吗?就是人生毫无乐趣可言。如果拥有家财万贯,不管买什么或者用什么来满足口腹之欲,最终都会变得了无生趣。”
或许,白玉婷从十几岁开始,就发现生活了无生趣。
再加上,那时候,她最爱的哥哥白景琦在济南创业,没人陪她玩儿,家里男孩子多,女孩子少,又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她定然是孤独无趣的,只有听戏消遣。
从那时开始,她就迷上了万筱菊。
她追求万筱菊,与其说是因为爱和迷恋,不如说是她对枯燥生活的厌倦,对旧思想的挑战。
她接受过新思想,向往爱情和婚姻自主,向往平等自由。她佩服窑姐杨九红有勇气卷着凉席等白景琦三天三夜。
可以说,她追求的不仅仅是万筱菊,更是一种理想。
但这种理想与世俗生活是相悖的,她要跟万筱菊结婚,以为是让理想照进现实,但最可能的结果是,理想被现实碰得稀碎。
杨九红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只可惜,白玉婷只看到了杨九红当初的勇气,却没看到她在婚姻里的痛苦、扭曲和破碎。
当然,勇敢、执着地追求一个人,是令人佩服的。但真正的爱情并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我特别不认可这句话,就像我不认可白玉婷跟万筱菊的照片结婚一样。
爱是需要回应的,只有通过回应,双方才能在互动和了解中,建立起更深刻、更真挚的情感。这样的情感才是稳固而积极的,双方会在这段关系中成长、蜕变,变得更加完善而美好。
但如果得不到回应,那么执着追求的那个人,就无法了解真实的对方。就像白玉婷,她爱的只是自己幻想中的万筱菊。
一辈子爱着虚拟的万筱菊,而忽略了对方最真实、最可贵的地方,这是白玉婷让人唏嘘的地方。当然也可以说,她这是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可悲也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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