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巴马村;流吧,盘阳河

河池市下面有个巴马瑶族自治县,那里有个闻名世界的长寿村,各种各样的传说都没有论证出巴马长寿村长寿者的原因,反倒是与长寿相关的产业开发了不少。长寿如果真是件可以普惠大众的事,那秦始皇和汉武帝也不至于到处寻觅配方,以命换寿。

我在2019年我出版的《未医之道》这本书中写到过巴马长寿村,算是对长寿村做的一次书面调研。

长寿恐怕是每个人都向往的。不过,如果没钱,又没健康,那长寿将是一种负担。

从金城江坐了165公里高速大巴,到达巴马县城己是下午三点。县城的各种养生公寓鳞次栉比,问了一下坐在我身旁的本地人,说那些房子每平米都要六七千元,这些房都是外地人来买,以北方人居多。当然他指的北方就是全国,广西己是中国的最南边了。

“都是这些人把房价炒起来的!这里的房子比金城江的房子还贵”。

看来养生福地,长寿仙境也有这些凡尘烦恼。

从长途汽车站出来,一辆三轮正拦在我面前,司机是位苗条女士,她左顾右盼,象是插队拉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她的三轮车。

她很会掏客人信息,三下五除二就明白我是去长寿村,县城只是路过。她说自己就是长寿村的人,建议我晚上去那儿住。我见到第一个世界长寿之乡长寿村的人竟然是一位年轻女士,即亲切又不免有点失落,原以为长寿村个个白须飘逸。女司机的白净和苗条倒是证实了长寿村水土的灵光。

她把我拉到一处街边一字停放的面包车前,交给了一个她似乎认识的司机,就驱走而去。

盘阳河是巴马的什么地方(别了巴马村流吧)(1)

巴马长寿村离巴马县城27公里,在地图上只能找到巴马县甲篆镇平安村,没有长寿村这一法定地名。长寿村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被“挖掘”出来的,风靡了中国不说,还影响了世界长寿爱好者的钟爱。

我虽在《未医之道》详细叙述过长寿村之遇,对长寿老人的寿命作了哲理的分析,那应该是我理想中的长寿村模式。

盘阳河是巴马的什么地方(别了巴马村流吧)(2)

当我座着挤着九个人的面包车时,对长寿村充满了敬畏,我不敢急燥,更不敢抱怨车内闷热和颠簸。大概行驶了50分钟,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喊道:“长寿村到了!”

我左右张望,见车外路边只有个亭子似的临时车站,很怀疑司机是不是故意把我扔到这穷山僻壤,我迟疑不敢下车。

“下不下?不下我就开了。”司机很果断,不容我多问。

我和妻子只好乖乖地提着行旅下来,立马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白白净净,丰腴中显风韵,她问我去哪家宾馆?要先拉我去村委会登记,然后才能入住。她象是村委会派来的疫情防控监督员。我还没搞清这是不是我要找的长寿村呢,我反复问她这里是不是长寿村,她不停地说:是的,是的,是的!有点不耐烦。

人生地不熟,只得忍着点,再说想想长寿就别发火!

我忽然想起在火车上认识的东北大叔,便给他发微信,问他到没到长寿村?东北大叔问清我位置后,告诉我,他已到长寿村,并且肯定我下车的地方就是长寿村路口,我这才放心地让白胖女人开三轮车拉我去村委会登记。这个叫平安村的村委会里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村支委,姓黄。他说不用登记。他告诉我平安村有四、五个屯子,我要去的那个长寿村就是盘阳屯。我瞥了白胖女人一眼,对她的行为有些不屑一顾。

盘阳河是巴马的什么地方(别了巴马村流吧)(3)

白胖女人把我拉到一家叫圣华养生宾馆门前,就拼命催我给她十元钱。看着她开着三轮车绝尘而去,我开始有点后悔今晚没留宿巴马县城。

妻见我迟疑的样子,用手指了指后面万仞高山、悬崖峭壁上刻的一个巨大的寿字,那个大“寿”字用红漆刷得通红,仿佛是长寿村的门牌。妻扮了个鬼脸,意思是:心不安者,何寿?

我为自己内心的纷乱而羞愧,决定沉浸到长寿村的风水中。

眼前的长寿村也就六七十户人家,一字排开顺山而建的各式楼房,楼前就是著名的盘阳河,河水清凉得可以做制冷剂,这满河的水养育了多少百岁老人?它该是长寿村长寿秘密之一吧。一条石板街道把房子与河之间留出了点富足的路面。我想象这石板路上蹒跚着手摇巴蕉扇的百岁老人,而此刻看到的却是一些外地口音的中年老人(六七十岁的人居多)的身影。

如果那些差参不齐的自建楼房,全都换成廊连壁接的木屋或吊脚楼,也许长寿村的长寿氛围会更浓。

长寿村保持着自由式发展模式,没有标准化的规划,更没有旅游区风格的定位!它算旅游景点,还是养生民宿村,还是自然村落?我看,都有,是个混搭。

盘阳河是巴马的什么地方(别了巴马村流吧)(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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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太阳在西边山上正起劲地放光时,我和妻子决定先到盘阳河里洗刷一下身上的衰老细胞。据说这河里的水富氧离子、微量元素、益氧微生物应有尽有。宾馆下面几十米处就是盘阳河,河床上凸兀的鹅卵石大如巨象,小如花生,撒落在河床里,裸露在岸边,没被江水冲刷到的石头就懒洋洋地被人当成了地铺。席地而坐或仰面朝天晒着太阳,好一幅群仙戏水的情景。一个大约七十岁左右大妈,卷着裤腿,两脚放在河里,不停地水用擦说小腿,仿佛双脚有洗不净的陈年老垢,两个显然是她同伴的大叔在劈柴,好象要在河边烧饭的样子。我蹲在大妈旁,一边玩着水,一边与她聊着。准确的说,是我在听她说,我没有插话的机会,说完一个话题,她象是知道我要问下一个问题似的,主动接上。可能是这盘阳河的水有诸如咖啡因子或茶酚酞之类,看不出她有歇息的打算。

初步疏理了一下,这位来自山西大同的大妈,不能称大妈吧,只有67岁,他们老俩口来长寿村半个月,己在村里租了间房,600元一个月,她交了半年房租,准备长住。她不停地感慨,这里空气好,水也好!“你看!”她手在空中一挥,仿佛要把空气抓给我看似的,以此来证明她沒吹嘘。

“我来了半个月,原先粗糙干裂的皮肤,现在象抺了润滑油,皮肤也不痒了。”她双脚在河水里不停踢达着,以示对江水的亲吻。

她好象很久没这么畅快与人交流似的,显得有点兴奋,又有点燥热的样子,她索性把头上的发套摘下来,我一看竞是一个几乎全秃的人,象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慢长的化疗。

我示意她坐稳了,要去田坂里走一走。老实说,当我环视四周葱笼翠绿的群山,我是被哗哗河水推上了田坂。田垅不大,约百亩左右,田间的水泥步行路几个六七十岁的人在散步,可以肯定,他们全是临时“定居”长寿村的村民。

一位阿姨向我凑近,打开手机让我看她刚才拍的太阳落在山尖的照片,有点得意,又希望得到我点赞,她紧跟我后,东七八拉地没话找话,象个干渴的人找到了水源。她是吉林人,一个人来这儿有三个多月了,她每天要去百魔洞呆上一、二个小时,她说那洞里的空气真好,嗞嗞地冒气,象能吹长人寿命的风口。她每天吃着地里的红薯叶,以此为食,日子过得枯燥,希望有人聊天,她不爱运动,为了长寿,对自己又很克制。

我心想,她一定为找到这寿地而心满意足,但又看到她空洞的眼神中渴望一种本能的释放,她象被什么东西憋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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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与东北大叔相约石板街的一家叫“名家小厨”饭馆。东北大叔两口子己租到了长住房间,他建议我也留下来。我说还要去各地跑步!他一脸的严肃,对我说,跑步耗气,巴马村是补气的。

陆续见到几对在街上散步的老人,他们似从河边回来,又象是在无聊中的闲逛,眼神中都在搜索每位进村的新人,对于我的到来,他们都以“前辈”自居,又想找人套近乎来解闷。

可能跑步对他们己力不从心,但渴望长寿己牢牢地写在他们的脸上,就象刻凿在山崖上的那个“寿”字,即深刻又洗刷不掉。

名声在外的巴马县平安村盘阳屯,不知给了多少希望长寿的人希望和向往!不知给了多少困顿的癌症患者多少幻想!他们对一个世界级的“长寿村”充满了魔幻般的信赖,希望通过在此地的“修行”获得寿命的跨越。他们不觉得孤独和寂寞难耐,也不觉红薯叶的难咽,唯有每天大口大口呼吸着这儿空气,恨不得把一生中缺失的富氧离子,用几个月时间补回来,他们大口喝着这里的泉水,大有冲洗体内残积一生的“污垢”。总之,这里的每一刻光景,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滴山泉,都是寿命的刻度表,每吸进体内一点,寿命指标都在刻度表上蹿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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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所谓宾馆就是农家的楼房。窗户是简易的铝合金拉窗,谈不上隔音,盘阳河水吵得我一夜没睡着。我不知道自己是过于兴奋,还是长寿村的气场太强大,就象磁场干扰电波,把我弄得血脉喷张。有人说“枕着波浪上睡觉”是听摇篮曲,来长寿村居住的人说这哗哗河水可以治失眠。我倒是一夜得了失眠症。

也许跑步能驱赶失眠的痛苦,准点起床跑步也被改到6点半,山里的夜比较长。尽管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小时,6点半,路上还是漆黑,我只有慢悠悠在田间小跑,等待寿山上的太阳升起。

当我用了近40分钟时间跑到百魔洞口时,太阳有露脸的意思。仙气飘逸的百魔洞己有两位老人在徘徊,我不敢肯定有多少富氧离子,但潮冷湿气象外释放着。我怕感冒,不敢往洞里钻。

回到长寿村,太阳照到了村子一半的屋顶,沒有一个跑步的身影。我从村西跑到村东,沥沥拉拉没遇到几个人,几家早餐式的餐馆半开半就,百无聊赖地等着有人上门,这些商业服务为外地来的老人提供了多种选择餐食的机会,也发展了长寿村的经济,此刻,却有点惨淡。

是游人来得少了,还是长居于此的老人觉得餐馆的食谱不养生,这种居家式的餐馆就这样不愠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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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马长寿村给了世人很大的想象空间,却在自我生长中任由商业的泛滥,把青山绿水清空气当作了“秘诀”来贩卖,让无数老人寄情于此。

这些各地来的半老老人,他们完全把自己的余生定格在大自然的馈赠上,一个圆点的生活,生命中只剩下呼吸和喝水了。寂寞、空洞、单调、盼望,甚至有点苦行僧般的状态,这种单纯的寿命追求,是不是本末倒置呢?更何况长寿村己成“空心村”,百岁长寿老人有几何?

平安村的那位黄支委透露了“天机”,当我问到盘阳屯村还有几位百岁老人时,他顾左右而言他,顿了顿,说现在倒是禄临屯的长寿老人多,最长寿的有95岁了。这是不是说盘阳屯连95岁以长的长寿老人都没有?我不敢妄下结论。如果实事的话,这真是盘阳屯的尴尬,寿命这个数字藏着掖着是可以,但为了商业宣传刻意把老人年龄虚报,对于老人本身是否是一种亵渎?慢长的生命过程被商业化浪潮有意拉长,苦了这些样板老人。

蜂拥而至的因病痛折磨而来的外地老人,因钟爱长寿而来的老人,他们在长寿村的希望能否实现我不得而知,只是我为他们枯燥、单调着急。

跑完了长寿村,还有下一站等着我呢!如果生命的长度是被万水千山拉长,我也认了这种奔波的方式。正如这些千里迢迢来到长寿村的老人,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山水、空气就是他们生命后半程的全部吗?

盘阳河的水依旧在顺屯而流,太阳已尽情地照耀着盘阳屯。

2021.12.08日写于巴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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