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晴
编辑｜周矗
从整个影视行业来看，2021年上半年倒霉的，似乎只有ST北文一家。
八月末，上市影视公司纷纷交出2021年上半年的成绩单，慈文传媒、欢瑞世纪、万达电影都实现了扭亏为盈。整张“成绩单”中，净利润亏损的反而占据少数。
（据雪球APP统计）
北京文化则因郑爽代孕风波，使得《今生只问恋沧溟》播出无望，4月30日股票简称由“北京文化”更改为“ST北文”。
祸不单行，8月27日，ST北文收到北京证监局《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8月30日，ST北文转让大碗娱乐20%的股权给三亚市文艺小红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与去年同期相比，多数影视公司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不仅呈现正增长，增幅也较大。光线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甚至呈现千倍增长，慈文传媒、华录百纳、欢瑞世纪的净利润增长幅度也超过100%，数据增势十分喜人。
从漂亮的数据中，有人难免生出疑问：影视公司的春天似乎又回来了？
在接受娱刺儿（ID:yuci-er)访谈时，传媒分析师小馒头与投资人曹海涛都否认了影视公司境况回暖的说法。“回暖只是假像。”曹海涛判断道。
政策在收紧，泡沫被挤压，平台的话语权越来越高。即便越来越多的公司出现了盈利，负债者仍不在少数。
五年过去了，影视公司何时才能走出“寒冬”？
影视行业回暖 ？投资人曹海涛告诉娱刺儿（ID：yuci-er），影视公司真正过的滋润的时候，是2009年华谊兄弟、华策影视、光线传媒等第一批民营影视公司的兴起，一直到2015年影视跨界并购、借壳上市成为风潮期间。
但不久，行业便迎来了“寒冬”，而寒冬一来，就是五年之久。
据中文投数据研究院的调查显示，截至2017年9月，23家A股影视公司中有半数业绩下滑，149家新三板影视公司中62家亏损，“寒冬”言论也随之而来。
2018年，范冰冰事件引发的税务风波加剧了行业地震，大量影视公司出现计提商誉减值潮（商誉减值是指对企业在合并中形成的商誉进行减值测试后，确认相应的减值损失）。
据海通证券传媒行业报告分析，截至2019年1月31日，在61家发布2018年业绩预告的传媒公司中，37家传媒公司预计了2018年计提商誉减值损失，其中21家公司确认计提商誉减值规模预计超过5亿元；天眼查数据显示，2019年内，有1884家影视公司关停。
2020年，疫情出现导致剧组停工、影院关门等多种意外发生，一众影视公司更是困在亏损的泥沼里，如万达电影净利润亏损值达66.69亿人民币。
这一年，仅有芒果超媒、华策影视、光线传媒等头部影视公司经得起风雨，有着正向盈利的成绩，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分别为19.82亿、3.99亿、2.91亿人民币。
一年之后，疫情的好转以及行业的冷静，为影视行业带来了一线生机，其中不乏表现不错的公司，如万达电影。
2019年，万达电影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亏损47.29亿元，同比下降324.87%；2020年，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亏损66.69亿元，创造了五年来的新低，在去年巨大亏损的状态下，净利润同比下降41.03%。
而在2021年上半年报告期内，万达实现国内票房35.5亿元，在疫情并未彻底恢复的情况下，较2019年同期仅下降9.1%；观影人次9181万，较2019年同期还增长了1.1%。
电影行业的“回暖”立刻反映在万达电影的财报数据中——总营收70.34亿元，同比增长256.64%，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6.39亿元，同比增加140.77%。
在传媒分析师小馒头看来，下半年她仍看好万达电影的发展态势，“万达电影还是一个非常头部的资产，因此只要电影行业有任何回升，都会对万达这样的公司有利好。”
此外，慈文传媒、欢瑞世纪、华谊兄弟等都实现了由亏损转为盈利的状态。2021年上半年，慈文、欢瑞、华谊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分别为0.14亿元、0.11亿元、1.06亿元。
但这并不代表影视公司的整体回暖。
在投资人曹海涛看来，影视公司的营收与盈利数据虽然好看，但从资产负债表来看，影视行业近几年过得一直都不好，
“相较于2015年之前的疯狂阶段，目前影视公司正处于一个求生的阶段，利润表的盈利是表象，相比去年确实有所恢复，但负债的大幅增加才是最大的风险，很多企业不是倒在赚不到钱上，而是现金流上。”
在2021年半年度财报中，资产负债率最惹眼的便是唐德影视。公司实现营业总收入12,950.68万元，较上年同期减少101.58万元，营收状况不算好的同时，唐德影视的负债率也达到了101.02%，总负债已经超过总资产。
上半年中，华谊兄弟总资产100.53亿元，而总负债已经达到64.14亿元，同比上升13.60%；万达电影的增势确实喜人，但在总资产达313.71亿的状况下，总负债达214.93亿元，同比增长73%，严重的负债情况已经从2016年持续至今，甚至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整体来看，影视公司半年报只是表面光鲜，隐形的危机一直都存在。曹海涛认为，影视公司到了真正需要求生的阶段。
头部公司陨落？2021年的影视行业，巨星正在陨落当中。
4月30日，北京文化股票简称改名为“ST北文”，并发布股票异常波动的公告。
这家由旅游公司转型而来的影视公司，曾在行业内名噪一时，出品过《战狼2》《你好，李焕英》《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等多部影片，其中前三部影片总票房分别位列中国电影票房总榜的第一、第二和第四。
而在电视剧业务方面，北京文化参与到了男频、女频的大制作当中，如黄轩主演的《九州·海上牧云记》，杨洋主演的《武动乾坤》，汤唯主演的《大明风华》与刘涛的主演的《大宋宫词》等。
好内容源源不断地产出，让当初的北京文化被行业称为“爆款制造者”。2020年4月29日，北京文化副董事长娄晓曦在微博上实名举报北京文化财务造假（详情戳《没想到，郑爽成了北京文化2021年第一只黑天鹅》）。从此，北京文化深陷财务泥沼，在内容上没了当初的惊艳，部分筹备项目消失不见的同时，拍摄过的项目也迟迟未上映。
2018年年底进行拍摄的《749局》，早在2019年取得了拍摄许可证，直到2021年仍在排档期当中；2019年年度财报里，由陈坤、周迅主演的古装武侠影片《诗眼倦天涯》已经处于后期制作的状态，而在2021半年报中的项目进展情况报告单中，这部影片未播出就已经消失不见；乌尔善导演的“封神三部曲”外景全部杀青，如今正在进行后期制作，2014年项目启动至今，“封神三部曲”的时间跨度已有七年之久。
电视剧业务方面，除了郑爽《只问今生恋沧溟》消失在项目进展名单中，2018年拍摄的《北京往事》，2016年拍摄的《爱归来》虽在名单内，但仍在后期制作中。
2017年，北京文化主营业务影视经纪收入12.31亿元；2019年，影视及经纪收入8.13亿元，同比减少27.37%。而ST北文2021上半年影视及经纪业务收入仅0.22亿元，《沐浴之王》成为带来收入最多的一部影片，爆款制造机失手次数越来越多。
（图源：豆瓣）
如今的ST北文，则面临着退市、摘牌的风险。
分析师小馒头认为，除了ST北文之外，影视行业的老牌公司也呈现出一种“后继无力”的疲软现象，风光不再。
比如欢瑞世纪，相较于2019年净利润亏损5.51亿、2020年净利润亏损7.85亿的成绩，欢瑞世纪在2021年上半年扭亏为盈，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0.11亿元，同比增加109.21%。但再看总营收，又会发现如今的欢瑞世纪大不如前。
2016年欢瑞世纪营业收入7.39亿元，2017年营业收入15.67亿元，同比增长112.20%。
在2016-2018年间，欢瑞世纪制造出了《盗墓笔记》《香蜜沉沉烬如霜》《琉璃》《大唐荣耀》等多部精品。其中，《盗墓笔记》开创视频网站会员付费时代，《香蜜沉沉烬如霜》正片有效播放破百亿。
而今年押宝的古装宫廷剧，由成毅与张予曦主演的《与君歌》，表现则欠些火候。
据猫眼专业版，这部剧的累积播放量仅25.61亿，豆瓣评分仅4.7；比起成毅主演的，同样由欢瑞世纪出品的另一部古装仙侠剧《琉璃》，后者59.62亿的平台播放量以及7.5分的豆瓣评分，与前者拉开了较大距离。
（图源：豆瓣）
此外，欢瑞世纪还对《天下长安》《封神之天启》进行了坏账准备计提（坏账是指企业无法收回或收回的可能性极小的应收款项 ）。好在欢瑞世纪的储备项目中，还有杨紫、成毅主演的《沉香如屑》，手握《吉祥纹莲花楼》IP改编权，仍然具备好内容的生产潜力。
境遇相同的，还有慈文传媒。从营业收入来看，从2016年到2020年，慈文传媒营业收入从18.26亿降至6.74亿。
2015年播出的《花千骨》成为首部网络播放破200亿的电视剧 ；2017年，慈文传媒又出品了一部《楚乔传》，正片有效播放破百亿。彼时，慈文传媒对于流量密码的掌控，令行业人艳羡。
好景不长。2018年，慈文传媒净利润亏损10.94亿；2019年2月，慈文传媒被国资入股，由此在内容生产方面变得更加稳重起来，播出和储备了多部主旋律题材，如《三叉戟》《光荣时代》《疫战》《胜算》等。比起古装、仙侠等更容易收获播放量的题材，主旋律题材很难制造出同等的爆款效应。
2020年，慈文传媒确实生产了一部黑马作品《山河令》。但四个多月后，主演张哲瀚被列为劣迹艺人，《山河令》也被下架。
在慈文的筹备作品中，耽改剧《杀破狼》（更名为《烽火流金》）也面临着政策审核的风险。被国资接受的慈文传媒，虽然在资金方面减少了压力，却也渐渐丢掉了制造爆款的能力。
洗牌与拐点，哪个先到来？分析师小馒头认为，国内影视公司的格局（仅限主营业务为剧集的公司）已经演变成为“一强多超”。
高产量的华策领先于剧集行业，而新丽传媒、柠萌影视、耀客传媒、正午阳光等公司则在每年的爆款制造上面，形成“你超我赶”的局面。
作为电视剧第一股，2021年上半年，华策影视的表现在众多影视公司中仍然很突出。
一方面，从净利润来看，华策归属上市公司净利润2.34亿，同比增长58.71%，对比2019年净利润亏损14.67亿的情况，在影视行业寒冬期的华策整体发展愈加健康。截至 2021 年 6 月 30 日，公司货币资金为 35.07 亿元，创下公司历史最高水平。
另一方面，华策在剧集内容方面的表现也展现了领头羊的作用。时值建党百年，华策出品的单元剧《我们的新时代》上星北京卫视、东方卫视，并在腾爱优三大平台播出；联合出品的《觉醒年代》豆瓣评分9.3，拿下了第28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的编剧（原创）奖、最佳导演奖、最佳男主角奖三大奖项。
兼顾主旋律题材大势的同时，2021上半年华策也播出了投资2.83亿的《有翡》（2020年12月15日于湖北卫视播出）以及1.2亿的《长歌行》，甜宠剧《月光变奏曲》《变成你的那一天》《周生如故》则相继出现在爱奇艺的恋恋剧场中；《你是我的城池营垒》在视频平台播出后，又成功上星CCTV8。在云合数据2021H1连续剧有效播放霸屏榜单中，《你是我的城池营垒》正片有效播放23.23亿，排名第二，仅次于《赘婿》。
（图源：豆瓣）
华策影视主打古装、甜宠、主旋律三大大势题材，即便《有翡》《长歌行》存在质量方面的争议，但流量依然存在。从播出渠道来看，2021年上半年，华策出品的作品在北京卫视、江苏卫视、湖南卫视、CCTV1均有播出，与“腾爱优芒”等视频平台均有合作。
与此同时，多年拿下行业电视剧产能第一的华策也在开拓国际市场，加快“华剧场”海外频道的落地。从产量、内容、与渠道布局来看，华策在剧集行业的地位遥遥领先。
在近几年的阅文财报中，新丽传媒也具有相当强的盈利能力。云合数据2021上半年连续剧有效播放霸屏榜中，第一名的《赘婿》，第三名的《斗罗大陆》，第八名的《流金岁月》主出品方均为新丽传媒。
阅文2021半年报显示，新丽2021上半年总营收6.67亿元人民币，净利润2.91亿元人民币。2017-2020年间，尽管大环境对影视行业始终不友好，但新丽传媒均实现了3-5亿不等的盈利，其盈利能力一度超过唐德、欢瑞、慈文等上市公司。
在与阅文2020年8月签订的五年对赌协议中，新丽2021年要完成3亿的盈利，如今看来，新丽仅半年间便几乎完成了对赌任务。而在其片单中，还有男频改编剧《雪中悍刀行》《赘婿2》，现实主义题材《人间世》等作品。对于新丽而言，如果能将重点作品一一顺利播出，完成对赌协议并非难事。
除了华策、新丽外，分析师小馒头也看好柠萌影业的发展。
从《小别离》《小欢喜》《小舍得》等现实题材的播出，到《三十而已》《二十不惑》等女性题材的拓展，柠萌影业成功晋级为书写影视剧爆款的公司之一。而在接下来的片单中，柠萌影业也会继续发挥自己的强势，开发《四十正好》《小敏家》等剧集。
柠萌影业也在逐渐被资本市场看好，从2015年的A轮融资到2018年的C轮融资，均能看到腾讯投资的身影。2021年1月25日，上海证监局披露柠萌影业已启动A股上市，一旦柠萌影业成功冲击IPO，影视行业的格局或许会有更大的改变。
“有一些传统的影视公司衰落，同时也会有能产出爆款的公司兴起，除了华策、新丽、柠萌影业外，在第二稳固的梯队中，还有出品过《都挺好》《山海情》的正午阳光、出品过《穿越火线》《安家》等剧集的耀客传媒等，新兴公司新湃传媒、小糖人的发展态势也不错。”传媒分析师小馒头说。
能够持续产出大剧，且能顺利规避题材、劣迹艺人等风险的公司，更容易被资本与市场看好。一旦一部戏播不出去，则无法为公司带来任何收益。
在娱刺儿《2021，好剧不断，爆款消失》的文章中，有制片人吐槽平台对中小影视公司的控制程度过高，给出的自主决策权空间过小。一个中小影视公司的制片人，甚至连男二号由谁出演都无法自主决定。
大的影视公司与平台之间既是合作关系，或许也面临着被平台压价的压力。小馒头预测，在今天监管不断加强的大环境下，对品质内容有坚持的公司，会重新拿回决策权，“我觉得可能会有，但这还是一个预判，不知道后续又会出现怎样的故事。”
影视行业经历了疯狂扩张、资本退潮的阶段后，又重新回到了做内容的冷静期。
五年过去了，影视行业回春的拐点仍未到来。但仍有很多人愿意为未知的未来，拼尽已知的全力。他们，便是中国影视行业的希望。
（应受访者要求，小馒头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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