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6000年的文明史,比埃及和西南亚更早一些。图书作为重要的标志文明的牌记,与中国古老的文明社会并驾齐驱发展着。从壁石、钟鼎、竹简、尺牍、缣帛到纸张,无一不向社会传播文明,传递知识。但久经改朝换代、天灾人祸,能保留下的古书少之又少,所以,古书收藏爱好者认清古籍中孤本、善本、珍本的界定是非常有必要的。孤本的概念比较清晰。凡国内藏书只此一部的,未见各家收藏、著录的,一概称为国内孤本。
珍本与善本的界定,历来为版本鉴定学者所争论。宋效先老师曾在1987年发表论文指出:"珍本是比较稀见或比较珍贵之本,善本是凡内容有用,流传稀少,校刻精良,具有文物、学术或艺术价值之本。"
而在李致忠老师的观点中认为:在西方人的观念里和词汇中, "善本"就是珍贵的、值钱的、罕见的传本,这实际上是以"珍本"概念替代了"善本"的含义。时代久远,传世孤罕的书籍,自然珍贵。甚至虽有明显的文字讹脱,反被视为珍贵版本,这在古今中外都有实例可举。本来"珍"并不等于"善",罕见的东西并不一定真好,可是谁也不会把珍贵的东西视若粪土。这就在实际上把"珍"、"善"合流了。
清末张之洞为了指导学生读书,曾总结前人经验,并结合自己认识,给善本提出了三条标准:一是"足本",即无缺残无删削之本;二是"精本",即精校精注本;三是"旧本",即旧刻旧抄本。张之洞大概并非刻意要给善本下定义,但为了指导学生读书,不得不指点迷津,选择善本,于是也就表示了什么是善本的态度。张氏"足、精、旧"善本三定义,归纳起来还是两条,一是无讹脱,一是传世旧本,与古人关于"善本"的概念,并无本质的区别。
在时间上和张之洞差不多,著名藏书家钱塘丁丙对什么是善本也提出了四条标准:一是旧刻;二是,精本;三是旧抄;四是旧校。丁氏大概也无意要给"善本"下定义,只不过根据当时书籍的流传情况,给自己入藏图籍提出了这四条标准。且藏书家常有偏好,以便形成自己的藏书特点,他们的藏书标准,并不等于就是"善本"标准。但是旧日藏书家,无论是学问家还是鉴赏家,对书籍版(传)本也多有一定见地。有些藏书家虽然只是附庸风雅,自己未必真懂,但于版(传)本也总要有人为其掌眼,因此对什么是"善本"也不无见地。钱塘丁氏兄弟算不上什么大学问家,但信而好古,视书如命,是清朝后期著名的几大藏书家之一,因而他提出的四条图书入藏标准,也颇有代表性。从正面说,丁氏四条未必为所有藏书家所接受并承认,但从反面说,符合丁氏四条标准的图书,又谁能否认它是善本!所以丁氏四条入藏标准,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视为是"善本"概念的具体解释。
一、 从古书的历史文物性角度界定善本
旧本时代久远,在文字上一般地说是比较接近原书面貌的,视为善本,理所当然。同时,旧本在长期流传过程中,由于兵燹、天灾、虫蛀、鼠啮,幸存下来的,实属不易。因此,人们对某一时代流传下来的古刻旧抄,有的尽管在文字的准确性上未必尽善,但作为某一时代产生或写、刻的文献实物,于研究那个时代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方面,无疑会被视为具有重要的学术资料价值和历史文物价值的。但是,由"旧"本身所固有的特性和价值,来推敲"旧本"这一提法,又感到比较含混。一是"旧"没有明确的时代界限,什么叫"旧",什么时候的传本叫"旧",缺乏科学的界说。二是"旧",不能反映事物的本质。"旧"的本质,应当是因其产生的时代早,流传少,而在学术、资料价值和历史文物价值等方面显得格外珍贵。因此,我们不如扬弃皮毛表面的"旧本"提法,而抓住"旧本"提法的本质,直谓其历史文物性。即对任何一部古书看其是否够得上善本,视其是否具备历史文物价值。来界定"历史文物性"的提法,还能包容"珍本"的概念。古今中外的人们,无一不把传世孤罕的"旧本"视为"珍本"。珍贵的、值钱的传本,其所以珍贵、值钱,并不一定因其文字精确而称善,而亦在其历史久远,传世孤罕,实际亦在其历史文物价值。故以"历史文物性"做为"善本"的一方面概括,"珍本"含义也就自然包括进去了。
二、从古书的学术资料性角度界定善本
前人提到的"精本",主要是指精校、精注的书本,这确是"善本"的重要标准。任何刻本或抄本、写本,在刊印之前或抄写之后,都应该经过精审的校勘,否则书中就会讹舛层出,不可卒读,自然就要降低该书的价值。古今通人在考察善本标准,或实际遴选善本时,都不能忽略这一点。如果忽略了这一点,把那些脱文断简,错误百出的古书都有看成是善本,那就会造成良莠不分,鱼龙混杂的后果。结果准会搞乱善本的标准,实际上等于没有了善本书的标准。至于精注,在古书中就更显得重要了。古书成书久远,读起来文字障碍颇多,要想弄懂,前人注疏至关重要。至少是自汉代以来,对先秦古籍已注家蜂起。两汉后,非但给古籍原文作注,给前人注文作注的也代有其人。这些带有前人注疏的古籍,其注释水平并不完全一样。其不一样的原因极其复杂,但归纳起来,无非是两点:一是学识水平不够,一是政治偏见。学识水平不高,自然做不出精当的注释;政治上有偏见或御用文人,其注释难免穿凿附会。所以确定善本,其注文的精粗优劣,也是应该特别注意的。但"精"字的提法,似乎也未反映出事物的本质,实际上其应反映的本质是经过精校细勘和名家精注精疏的抄本、写本、刻本,具有更高的学术价值或资料价值。任何一本书,如果毫无学术价值或资料价值,那么它的存在就成问题了。
三、从古书的艺术代表性角度界定善本
宋代以后,尤其明、清两代的藏书家,对古刻旧刊除了重视它们的历史文物性和学术资料性以外,还很考究其字体刀法、印纸墨色、版式行款、封面装帧、印刷技术等,形成了从艺术上鉴赏古书的风气。明代张应文在其《清秘藏》中说:"藏书者贵宋刻,大都肥瘦有则,佳者绝有欧柳笔法。纸质莹洁,墨色清纯,为可爱耳。"明高濂在其《遵生八笺》中说:"宋人之书,纸坚刻软,字画如写。……用墨稀薄,开卷一种书香,自生异味。"又说:"宋版书刻,以活衬竹纸为佳。而蚕茧纸、鹄白纸、藤纸固美,而所遗不广,若糊褙宋书,则不佳矣。"凡此种种,都是从艺术的角度来品评古刻旧刊的,这就从艺术上又为我们提供了一条考察善本的标准。如果我们由此推而广之,从印刷技术、用纸敷墨、装帧技巧等方面加以概括,又可引伸出一条考核善本的标准,叫作"艺术代表性"。
四、从时代的划分角度来界定善本
所谓历史文物性,当有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指古书版印、抄写的时代较早而具有历史文物价值;二是指古书可做为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文献实物见证而具有某种纪念意义。从这样一种理解出发,那么所谓古书的历史文物性,首先就需要有时代概念,也就是说,什么时代以前刻印、抄写的古书,才因具备历史文物价值而被视为善本。不明确这一点,在浩如烟海的古书中选择什么是善本,就会茫然失措,无从下手。当然在工作实践中又不能完全拘泥时代界限,完全拘泥这点,呆板地以时代划线,既可能把时代界限以前的古书不分青红皂白、优劣精粗一律视为善本;又可能把时代界限以后的古书一律视为俗本劣本而扔下不管。关于时代界限也有很多不同的划法。日本人关于中国古书历史文物性的时限划法,是划在明朝正德(1521年)及正德以前。也有人划在明嘉靖(1566年)及嘉靖以前。《中国古籍善本书总目》编委会,则把时限划在明末(1644年)以前。也就是说,在这些时限以前产生的中国古籍,一般都被视为具有历史文物价值的善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法规定,凡清乾隆六十年(1795)以前出品的文物和出版的图书,都在国家法律保护之内,不得走私出口。这虽然不是给善本划定时代界限,但却划出了古书是否具有历史文物性的时代特征。我们在讨论古书是否具有历史文物价值时,完全可以和国家法律一致起来,以1975年为时代界限。对这一年以前产生的古籍,无论它是稿本、写本、抄本和印本,着重从历史文物性的角度,考察其是否为善本。在通常情况下,这样处理一般不会产生什么大问题。至于有些书虽然产生在这个时限以前,但内容平淡无奇,刻印粗糙不堪;或残缺过甚,校勘不精,又世不罕传,则亦可不必视为善本。这样,我们就能在收藏时做到有时限,又不唯时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