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武帝灭佛后,正平二年(452),太武帝拓跋焘被宦官中常侍宗爱所杀,年四十四岁。宗爱再被杀,太子晃的儿子拓跋濬继位,兴安元年(同在452 年),立刻下诏启用佛教。

此前在太武帝灭佛时逃散隐匿的北凉僧团立即现身,师贤成为以前寇谦之担任的道人统,也就是宗教总管,这时的宗教由道教转为佛教。之后,从460年开始,昙曜受命开始在平城武周山建造巨型佛窟,最著名的“昙曜五窟”是第一期工程。

云冈石窟中昙曜五窟全景,请横置手机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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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昙曜五窟全景,取自水野清一、长广敏雄1938年到1945年期间在云冈石窟的调查报告,这个报告在1952年由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出版为《云冈石窟》。云冈石窟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12月14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现在的石窟前,种有树木,所以拍不到这样的全景图片了。

从历史时间顺序来说,这五窟是最早建立的,理应编为第1、2、3、4、5窟,大概当时调查者从整个云冈窟群的东边开始编号,昙曜监制的这五窟反而编到后面了。但是凡研究云冈石窟的人,都要使用这个序号,所以也就不必再讨论了。从外观看,第19、18、17、16窟,门上都开有龛窗,我认为这是当年为雕刻巨大的佛像采光照明用的。当年在这五个石窟前应该建有木制宽廊,第20窟和第19窟当中的那个露天小窟暗示出我猜测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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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窟 日本京都大学版《云冈石窟》图版

窟的西侧已经崩坏,因此看不到西侧雕像。一般的配置,主佛两侧应该是胁侍菩萨,但是我们发现东侧的位置上是个主佛规格的立雕像,它的法衣造型和当中主佛的法衣造型一致。我们仔细观察东侧雕像的左手,从弧形衣纹来看,法衣被提起,按《佛说弥勒大成佛经》弥勒佛造型的规定来看,东侧的主佛,是继承法衣的弥勒佛。巴基斯坦塔克西拉遗址有一个同样的组合结构,龛内右侧有同样是主佛规格的膏泥像,它的左手明确捏着法衣角(见下图),这个细节告诉我们云冈石窟第20窟的内容来源:当中的主佛是释迦牟尼佛,东侧的是得到释迦牟尼佛的法衣传承的弥勒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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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窟局部 阿城 摄

我们同时也就找到了云冈第20窟西侧缺失的雕像的原型,它也是个佛规格。那么西侧缺失的是谁呢?从《悲华经》里我们知道,授释迦牟尼佛称号的是多宝佛,这样我们应该明白第20窟佛像的顺序是从西到中再到东,依次是多宝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将《悲华经》和《佛说弥勒大成佛经》结合在一起,是第20窟的主题。这个主题是昙曜严格按照犍陀罗模式制作的。

但是大家会观察到弥勒佛的上方(见下图),有二佛并坐在佛龛里,二佛都执法衣。这应该是略去了《佛说弥勒大成佛经》中大迦叶保存法衣的情节,直接表达释迦牟尼佛传法衣给弥勒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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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窟局部 日本京都大学版《云冈石窟》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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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尊佛的法衣与第20窟是一致的。按《佛说弥勒大成佛经》的内容,主尊雕像是明确的执“只掩二指”的法衣的弥勒佛。这个窟的主题,就是弥勒下生成佛。弥勒佛右手施无畏印,按法国吉美博物馆保存的犍陀罗弥勒佛下生成佛像的规制,这尊金刚座上的弥勒佛像的右手掌心,当年应该绘有鎏金法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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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尊弥勒佛像局部 日本京都大学版《云冈石窟》图版

窟内有许多二佛执法衣并坐的龛刻,重复强调弥勒佛传承释迦牟尼佛佛法的合法性和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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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窟门入口局部 日本京都大学版《云冈石窟》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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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尊立佛同样左手执法衣,这仍然是弥勒佛吗?《悲华经》告诉我们,多宝佛许转轮王无诤念将来成无量寿佛;转轮王有千子,多宝佛也一一许他们未来成佛,所以这个法衣上雕有“千佛”的主尊,应该是《悲华经》里的无量寿佛。千佛与无量寿佛的这种造型关系,可以帮助我们判定主尊佛像。

窟内有多处二佛并坐的刻龛,依然是传承的意味,但这个窟表达的应该是佛法传给了无量寿佛。弥勒佛的袈裟上从来没有千佛的造型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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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窟南壁局部 日本京都大学版《云冈石窟》图版

非常特别的是,无量寿佛的后面,左、右壁的中层雕有僧人群像,每个雕像都有自己的特点,是非制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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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佛左侧 阿城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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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佛右侧 阿城 摄

我们知道,太武帝拓跋焘灭佛时,将高僧玄高砍头,而无量寿佛的左侧,恰恰有一个有头无身的头像,表情欣慰而从容,由此我们可以判定无量寿佛左右的僧人群像,是当年的殉难僧团,只是我们除了玄高,无法判断其它僧人具体是何者。昙曜当年一定有名单,所以才能再现每个僧人的特点。这组殉难僧团群像石雕,是大乘佛教“身施”的经典,是杰作,实在应该复制下来,单独陈列,成为中国佛教艺术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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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佛右侧(局部) 玄高像 阿城 摄

古正美先生认为太武帝拓跋焘执政时期,在崔浩的唆使下灭佛,造成教难,所以窟里的主尊应该是对应拓跋焘。我认为拓跋焘从来没有成为转轮王,也就无从成为无量寿佛,按照光正美先生研究的一佛对应一转轮王的关系,这个窟不应该对应拓跋焘。考虑到拓跋焘执政前期对佛教的接受,灭掉北凉,接北凉僧团到首都平城,正是这种表现导致了崔浩的警惕,引入道教,再导致了佛教教难,所以拓跋焘对北魏接受佛教还是有很大作用的。这也许是昙曜对北魏历史的一个宗教安排?毕竟昙曜开凿五窟的时候,北魏已经是佛教治国的时期,把教难僧团安排在这一窟里,应该是昙曜对拓跋焘的暗示。这样看来,古正美先生的判断,还是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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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窟转轮王文成帝拓跋濬交脚像 阿城 摄

第17窟。主尊是交脚转轮王像。当时在位的文成帝拓跋濬。北魏从文成帝拓跋濬正式开始佛教的政教合一的制度,也正是这个开始,才有了昙曜监制开凿云冈五窟。另外提醒注意的是,交脚转轮王坐像的胸前,有两个龙头昂起(上图框内),这是《悲华经》告诉我们的转轮王诸宝的龙头缨的北魏形式,明确的王权象征。

《魏书·释老志》说师贤为文成帝作像“令如帝身”,将拓跋濬脚上的痣也表达出来。昙曜设计监制的文成帝石像,足部已残蚀,不知道有没有那颗痣,也许是彩绘时画上去?

不过我们可以在第13窟看到里面的交脚转轮王的脚上,确实有颗黑石,所以第13窟主尊应该也是文成帝拓跋濬。

不过在这个窟里,我们可以看到明确的支提造型。这就涉及到我们读过的《妙法莲花经》的法华信仰和支提崇拜。难道昙曜在这里明示文成帝拓跋濬持法华信仰和支提崇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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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窟入口门侧支提造型 日本京都大学版《云冈石窟》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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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窟 太子拓跋晃立像 阿城 摄

着皇室装的主尊立像。这个窟环境空疏,有强烈的肃穆感,当年可能绘有壁画。

我们知道,昙曜在云冈开凿五窟,造价只有皇家才承担得起。这样的耗费,昙曜怎么敢敷衍一窟?所以这个主尊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刚看的第17窟主尊是交脚转轮王文成帝拓跋濬,这一窟,第16窟,有没有可能……

从讲过的北魏史我们知道,文成帝拓跋濬的父亲,是祖父太武帝拓跋焘的太子拓跋晃。拓跋晃以太子监国,同时有北凉来的僧团在周围,玄高为首。但是拓跋晃不但没有继承到帝位,反而成了太武帝灭佛的牺牲者,继承帝位的是自己的儿子拓跋濬。

儿子当了皇帝,难道对自己的父亲,尤其是笃信佛教,准备佛教治国的父亲,没有一个纪念和尊敬的交代吗?

古正美先生对这一窟的主尊的判断是:太子拓跋晃。再合理不过。

拓跋晃未能成为转轮王,所以只能着皇室装束。雕像巨大,孤立,右手施无畏印,表情欣慰,悲凉,坚定,随你对史实的感受而变化,是有个性的石雕像。从艺术角度来说,它和第18窟的殉难僧团,尤其是玄高头像,是昙曜五窟,同时也是中国佛教造型艺术史上的杰作。昙曜五窟的石雕,绝大多数是制式之作,固然伟大,但在艺术上难与这两处相比。

古正美定义云冈石窟是中国独特的“家史神庙”,非常准确。

虽然太子晃没有成为转轮王,但是立像底座是覆莲座,具有菩萨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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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 窟 太子拓跋晃立像脚下莲花座 日本京都大学版《云冈石窟》图版

(本文节选自《昙曜五窟:文明的造型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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