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期待已久的《使徒行者2》震撼归来。一路追来，内心也随着剧中的那些使徒行者们或激动，或压抑，或迷茫，或无奈。剧名中的“使徒”与“行者”都是宗教用语：“使徒”是基督教用语，指奉主差遣，传扬福音、教导真理、建立教会的信徒，即肩负了特殊使命的门徒；而“行者”则是佛教用语，指出家而未经过剃度的佛教徒。本剧讲的是一群卧底和他们的联络员的故事，他们之间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没有人保护和证明你警察的身份，而只是靠口头传话来执行上司给予的卧底任务，维护这份合作关系的就靠一个“信”字。这就好像是一群受主差遣的使徒，去履行使命，也好像修佛的行者一样，去坚持正道。卧底的生活不是一般的艰辛，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与痛苦，随时有丧生的风险和变节的可能。我尝试从以下的角度分析。
归属感的缺失
人最怕的是没有身份，身份是一个社会人的参照，也是归属。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就如“使徒行者”，没有归属，没有方向。他们会在迷途中拼命寻找一份归属感，却发现自己哪边都不属于。他属于警察，却归在黑道。身为警察，但除了联络员，却几乎没有一个同道朋友，自己的身份连家人都不能透露，何谈被家人理解和接纳；身在黑道，却不能真正融入。即使称兄道弟，即使生死患难，内心始终有一个声音警醒自己：我们不是同一路人！
归属感是心理上的安全感与踏实感。然而安全感都没有的卧底，何来归属感？缺乏归属感会增加一个人患抑郁症的危险，所以卧底几乎都存在或存在过心理问题——严重的孤独感、沉重的压力感、深重的无力感。归属感是“需要层次”的第三层，当归属感较弱，人身处漂泊与边缘中，谈何更高一层的尊重和自我实现需要呢？既然自尊感不强，自我实现需要退居身后，没有了正义而战的信念，变节就随时可能发生。因为他们首先需要找到一份归属感，如果“组织”给不了，那就“社团”给。因而，解决这类人群的“信义”问题，首先是解决归属问题。联络员手中的“线”要时刻拉扯着“风筝”，让这群行者知道有人记挂和需要他们，“组织”一直都认可他们，从未放弃他们。如此，“风筝”不管飞了多高多远都会回来。一旦联络员不幸丧生，那就如风筝断了线，很难回来了。
自我同一性的混乱
自我同一性，是指青少年的需要、情感、能力、目标、价值观等特质整合为统一的人格框架，即具有自我一致的情感与态度，自我贯通的需要和能力，自我恒定的目标和信仰。本质上，它是指人格发展的连续性、成熟性和统合感，要解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三个问题。我们正常人一般在25岁前完成自我同一性的统一，可是一旦遭遇巨大的生活事件，也可能会回归到自我同一性混乱甚至发展至瓦解的阶段。卧底这一职业特点就有这方面的风险。卧底是警察，又有古惑仔的角色，长期混迹于黑道中，很容易角色混乱，没有清晰和牢固的自我同一性。于是“三个问题”均处于迷惑中，分不清自己是谁，甚至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和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就是忘了自己的任务和使命。当卧底处于常年的身份分裂中，会最终走向同一性瓦解，各种心理问题排山倒海而来。
自我同一性关系到一个人的健康发展，同时也关系到能否体验到自身的价值和人生的意义。联络员在此可以继续发挥作用，定期的联络，既拉住这根线，给与卧底归属感，也给他们支持和鼓励，坚定对这份事业的信念，坚定卧底这份事业是有意义与价值的。如果联络员的这根线不能拉住，正道便没有提供认同的机会，卧底长年在黑道中生存，耳濡目染间就容易“向攻击者认同”。就如剧中的欢喜哥，当他的妻子被杀，他选择了用黑道的“血债血偿”报仇方式，而非正当的法律方式。
超我与本我的较量
卧底有双重角色，如果说警察是超我的代表，古惑仔是本我的代表，那么卧底通常处于超我与本我的拉扯中。即便这种拉扯很痛苦，但意识上还是知道自己是一名警察，会用警察的标准去规范自己，不让自己迷失。但假设联络员死了，卧底身份删除了，那么就会失去警察身份，这个在外的超我没有了——联络员其实是超我的物化和投射。这个时候就是靠着内在的超我了，用超我的力量来约束本我，从而避免歧途。剧中的天堂哥就是即使联络员丧生，他仍然坚守着自己卧底的底线，虽然外表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内心从未迷失。当然，如果这个超我在卧底生涯中已经消磨得所剩无几，那么变节就是无可避免的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要紧的是当警察里有黑警，黑道中有生死兄弟的时候，此时内在的迷茫与挣扎就更深了。人生信仰遭遇致命的打击，“何为善、何为恶”的疑问会一直盘旋在心中。找不到答案的“行者”们，不是在痛苦中走向灭亡，就是在麻木中滑向邪恶的深渊。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成长的，去认识正义与邪恶，去认识人心和社会的复杂。原来这个社会不止有善，也不止有恶，很多人都是善恶两面。最残酷的人也许也有最温情的一面，而最善良的人也有其无情的一面，最终破除偏执与分裂。就像卧底自己注定要去背叛人，他们对于正义和法律的捍卫就是靠牺牲情义换来的。他们痛恨黑警的背叛，然而自己却注定要去背叛别人，背叛人与人相处的基本道义，背叛他们朝夕共处的群体。卧底的职业直接和善恶打交道，因而，人性对他们的冲击最大。如果卧底仍处于“偏执-分裂”的心理状态，一旦看到丁点的瑕疵（如警队里有黑警、联络员的不信任…），就会立马失去对正义与善良的信任，转向另一个阵营。
所以身为使徒使者，总是很残酷的。他们为了自己所信仰的东西却得用自己所鄙视的手段，这样的残酷和压力如何承受呢？卧底做一次就够了，特别是超我强的卧底，他们不愿意再去背叛，就如剧中萱萱扮演的施嘉丽，由于之前在执行任务中背叛他人，导致他人惨死，不愿再做卧底，甚至不介意做犯法的事情。在她的心中黑与白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超我与本我冲突趋于缓解。这个缓解虽让人在普通生活中显得更通情达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更加迷惘并失去原则，再也不能做“使徒行者”了。从这个角度看，有时候超我是不能和本我调和的，调和意味着放弃底线、放弃信仰、放弃大爱！而全剧似乎只有卓sir是界限清晰的人，他坚定信念、至死不渝，就像一个强大的超我化身，如绳索牢牢地牵系着一帮“行者”，如灯塔照耀着前行的方向！
文章授权九州心理刊发
作者：谭咏梅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校专职心理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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