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读者》微信专栏作者 荠麦青青
前几年有一本畅销书,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若想绽放光芒,必须先让自己站在有光的地方。
在竞争激烈的“丛林社会”,多少对成功趋之若鹜的人都信奉这条“真理”:抢占“光源”,借力使力,才能胜者为王。
但有的人一直卓然而立在“光源”之外,不争不抢,以静水流深的蕴藉,以默默生长的力量,吸纳生活的给养,自成光芒。
譬如江一燕。
01
1999年,16岁的江一燕加入“漂亮宝贝”演唱组合,不仅唱功甚佳,也表现出了极高的语言天分。2006年发行的第一张EP中,所有歌曲的作词皆由江一燕亲自操刀,第二年,她的首张个人专辑《星光电影院》面世,这张由顶级音乐人倾心打造的匠心之作中,她写的清丽词句与那些动人的旋律无不相得益彰。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剧照
江一燕因此被网友誉为“文青教主”,同时也成为众多男生的“梦中初恋情人”。
这样的“人设”是多少演员求之不得的,如若循此路径下去,继续走偶像路线未尝不是驾轻就熟,而且是非常保险讨巧的事情。
但好走的从来都是下坡路。所以,她竭力避开了千人一面的角色。
之后她又出演了《南京!南京!》。如果说《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是蓝色的忧伤的话,那么《南京!南京!》的基调则是墨染的恐怖。
《南京!南京!》剧照
她扮演的舞女小江理应是一个“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女人,但在难民区中坚持保留自己的一头秀发,她说“打完仗后还要靠它吃饭呢”。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当日军要求难民区交出一百个妇女的时候,小江,这个平时固执又爱美的女人,却自愿站出来牺牲自己以换取更多的人活下去。而当日军将她带走时,她回首向众人展颐而笑,泪水却从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悄然滑落......这是无声的告别,也是最后的诀别。这个镜头被观众称为《南京!南京!》里最美的瞬间。在那一刻,她展现出来的担当和勇气,坚韧与尊严已经宣告她的灵魂无法被轻贱。
江一燕对中国版“羊脂球”入木三分的演绎,使得舞女小江成为整部电影光彩熠熠的形象。连一向追求完美主义的导演陆川都大呼“捡到宝”了!
02
比起她演过的那些电影,她的另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头衔”则是摄影师。
江一燕的妈妈就是一位摄影师,所以耳濡目染,很小的时候,江一燕就学会了摄影,后来拜世界知名摄影大师董建成为师,进行系统地学习。
如今,江一燕的摄影水平已达专业水准。不拍戏时,她便扛起相机,去世界各地采风:江南初雪,夕阳晚照,大漠孤烟,孩子的微笑,一一被她定格在镜头下。为了感受非洲大漠的原始风情,她千里驱驰;为了拍到最壮美的北极光,她长夜守候。
她的摄影作品曾入选美国国家地理,并举办了个人公益摄影展。
对于摄影一往情深的热爱,江一燕坦陈心曲:“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如此喜欢摄影?细想,时光易逝,来去无形,又或许,时光凝静,流逝的是世界和我们。按下快门的瞬间,一切被定格在时光里,不再有熄灭的从前,不再有缺席的未来,于每一天的自己,于每一刻的生命,相遇,即成永恒。”
江一燕摄影作品《火烈鸟的爱》
江一燕摄影作品
人生如寄,在飞逝的韶光和浩渺的宇宙之中,会经常令人产生“时不我待”之叹。而每一次的相遇,与山间的清风,与六月的麦浪,与奔跑的犀牛,与让人怦然心动的凝眸这些美好的瞬间遭逢,以镜头形式呈现与凝固,就像以一阙词书写,以一段旋律挥洒一样。尽管拍摄的途中,她遇到诸多波折甚至危险,但执着消弭了一切阻碍,令她甘之如饴地享受每一次定格的快乐。
有一回,她参加某真人秀节目,大家提议拍照留念。一直腼腆的江一燕立即变得专注而老练,拿起相机那一刻,世界便好像只剩下她一人。阳光、荷塘、流水、石桥衬着一身碎花裙的她,明媚如洗,人景交融。
天地间仿佛变成了她的疆场,她也俨然化身为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那一刻,镜头成就了她的光芒,就像宝剑之于勇士,赐给她犹如神助的力量。
连同行的陈乔恩也赞叹:你才是最美的风景!
同样是记录,与摄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则是写作。2012年,江一燕出版了首部散文随笔作品《我是爬行者小江》,她从自己拍摄的上万张照片中精选做插图,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展示了自己的很多侧面:无论是旅行还是摄影,无论是文艺还是公益,在她行云流水的笔下,都呈现出丰富而独特的感悟。她表达清风明月自在怀的喜悦,也不讳言那些曾猝然击中软肋的悲伤;她有属于自己的倔强,也袒露自己的脆弱。“痛在我心里渐渐平和,夜在树林里一字不说”,但她说给风,说给云,说给肯倾听的知心人。
我们热爱的一切其实都是一种疗愈,它帮助我们找到一种根扎大地,平和而又坚定的信仰。
03
这几年,江一燕被越来越的人所熟知,更多的是源于她“支教”的事迹。而她与大山里的孩子们结缘,也是一次偶然。2006年,江一燕去广西巴马县东山乡小嘎牙村拍戏。那里没有电,不通车,每天都要爬山到村里,如果下雨还会遭遇泥石流,因此每次去都冒着生命危险。
在那个几乎是原始状态的村庄里拍了三个月的电影,江一燕得以认识了繁华都市外的这个几乎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这里的孩子每天上学要翻山越岭,他们的的脚因此磨得又黑又肿;学校简陋至极:一间几平方米的小教室逼仄阴暗,所谓的宿舍四面漏风,五六个学生挤在一张木板床上睡觉。
目睹此情此情,她内心受到无比的震撼。而“支教”的想法就在那一刻悄然萌生。这些年,江一燕每年都会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前往山区进行公益支教。她给孩子们上音乐课、美术课、手工课以及体育课,此外,还为当地小学设立奖学金,给学生们建广播站、盖教学楼、购置新校服、送学习用品、开运动会,并和孩子们吃住都在一起。她甚至走十几里的山路去每一个孩子的家里探访,了解这些留守儿童真正的需求。而每年的这一个月对于江一燕来讲,是一段无比珍贵的公益假期,是一种享受而不是工作。
2011年,她获得新锐女演员大奖,但由于正在广西山区支教,未能到场领奖。那时的江一燕,正在给孩子们放映电影。
“那是我给孩子们许下的诺言。我答应孩子们要放一场电影给他们看,今年来到长洞小学,我兑现了当初的诺言。”江一燕说。经多方联系,她设法从县城弄来了放映机,自己学会了放电影。“电影是在露天放的,孩子们和附近的村民都跑来看,他们坐在石头上,台阶上,那场面看了让人难忘。在那里,我看到了孩子们饥渴的心灵。”
每次来的时候,小江老师都被欢歌笑语所迎接;每次离开的时候,又总是被泪眼相送。江一燕坦言这些年的支教生活,反而是孩子们给了她更多心灵上的感动。他们用点滴的进步回报她的帮助,用困境中的乐观和向上,回赠命运予以的考验与磨难。
然而,八年的支教虽然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产生了越来越大的社会影响,却也出现了诸多认其“作秀”的质疑。
有人替她打抱不平:“支教八天是秀!支教八周是秀!支教八月是秀!支教八年还叫秀?如果这都算秀的话,我希望全世界都是这种秀。”
面对外界的质疑,她倒是心平气和:“我读电影学院的时候,老师告诉我‘吃亏是福',很多事情没有必要一定要争一个理,只要自己认为是好的、对的,那就默默去坚持做。”
简媜说过,让懂的人懂,让不懂的人不懂。让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茧。
我走我路,我执我心。盛誉也好,毁谤也罢,这世间的纷纷扰扰从你选择的任何一条路开始,便难有止息之日。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与无法负荷的命运之重,皆是一道道关隘。当你走过时,才发现一个人的胸怀,不能被委屈撑大,就要被痛苦蚕食掉。
她曾说,雨伞自己撑,包要自己拎,有机会去走一走远路,用双脚去感激一下这片护佑你的土地,对身边的每一个为你奔波忙碌的人说一声“谢谢”,很多人本没有义务为你服务,唯有你的尊重才会获得他们更多的支持。
在很多人眼里,她从未真正的大红大紫过。没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惊艳,也没有足可傲视群侪的经典角色,但她一直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力量,演好每一部戏,走好每一步路,那种长袖善舞的事她做不来,哗众取宠的路数亦非她的行事标准。
置身于大潮汹涌中,人被裹挟,被同化,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江一燕一直保持着和圈子的距离,保持着和喧嚣世相的距离,不热衷酬酢往来,不喜觥筹交错。有戏可拍,有人可爱,有美景可赏,有良辰可度,这就是她喜欢的时光。
顾城说,“一个人,生活可以变得好,也可以变得坏;可以活得久,也可以活得不久;可以做一个艺术家,也可以锯木头,没有多大区别。但是有一点,就是他不能面目全非,他不能变成一个鬼,他不能说鬼话、说谎言,他不能在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觉得不堪入目。一个人应该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
当太多的人活得面目全非时,她努力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
作者:荠麦青青,来自美丽的科尔沁大草原。《读者》微信专栏作者。职业为师,业余撰文。品人生百态,书世间万象。新浪微博@来自大草原的荠麦青青。
编辑:辛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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