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22岁的迟志强被领导人接见的时候,一定没想到3年后会沦为囚犯。
1958年10月16日,当6岁的青岛男孩唐国强在海边捡贝壳时,在哈尔滨一个警察的家里诞下一个男婴,取名迟志强;20年后“两强相遇”,他们被拿来相互比较,在80年代初期他们都是家喻户晓的中国第一代明星,当时比唐国强更年轻且更有活力的迟志强,成了电影导演的新宠。
伴随着迟志强的成长,父亲也从一名普通的警察升到了公安局局长,小时候家里常有很多穿着制服的人来来往往,他们都会向小志强敬礼打招呼,于是他立志长大了要当一名警察。
初中毕业后有老师推荐他去长春制片厂的培训班面试,他经过层层选拔后成功入选,因为在实习期表现优异,他参演了电影《艳阳天》。
随后几年迟志强星途顺畅,凭借电影《小字辈》、《创业》、《济南战役》和《最后八个人》中的优异表现,1980年他和唐国强、刘晓庆、陈冲等青年一代杰出的演员一共11人,获得了“文化部优秀青年演员创作奖”,他们受到了领导人邓颖超和王震的接见,这个奖项就是金鸡百花奖的前身。
1980年,比迟志强大3岁的陈道明还在中央戏剧学院上学,距离他成名还有非常遥远的一段时间。
同年比迟志强大4岁的陈佩斯刚刚在影视圈崭露头角,他和父亲陈强合作了电影《瞧这一家子》,他和迟志强在1982年合作了经典电影《夕照街》,因为剧中“二子”这个角色非常有魅力,这部电影也衍生了喜剧电影“二子”系列。
如果把当年迟志强放到今天,那是肖战和李现才能比的。
“流氓罪”,迟志强你“犯事了”
《月到中秋》,桂花香
1982年5月前后,迟志强在南京拍摄电影《月到中秋》,这一拍就是三个月,这期间他的艳遇不断,如若不是一年后东窗事发,这段记忆堪称他的香艳往事。
迟志强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姓陈的大姐,她是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女儿,是部队的军医,也是营级干部,第一次认识她就帮迟志强解决了缺少车送朋友的窘境。
迟志强为表感谢想请客吃饭,陈姐提出去她家,那天晚上为了充好汉,大明星喝了足足半瓶白酒,两个人推杯换盏且气氛融洽,夜深风凉时迟志强提出该回剧组了,姐姐说:“你喝成这样,回去影响不好,留下吧,家里就我一个人。”
迟志强脑筋一转,也挺好,于是安排司机先走了。
陈姐不过比迟志强年长几岁而已,她依然年轻漂亮,她把迟志强领进了房间:“你先休息,我去洗个澡。”
迟志强的心脏跳得像是一只迷途的小鹿到处乱撞,他渴望着刺激和新鲜的事情发生,那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做空姐的正牌女友,他不应该背叛爱情,可是他不过是一个24岁的青年。
当迟志强迷迷糊糊地在被窝里幻想时,陈姐出了浴室,芙蓉出水更添几分香艳,她钻进了被窝。
那一夜特别漫长,梦中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味浓郁且甜腻,一大清早先醒来的迟志强就像一个逃兵,仓促逃离了这个战场。
梅开二度
迟志强在南京的朋友里很多都是高干子弟,这些小青年喜欢开着“红旗牌”汽车招摇过市。
那时听邓丽君的歌得通过灰色渠道才行,他们经常在家里拉起窗帘后举办舞会,青年男女在音乐以及荷尔蒙的刺激下搂抱在一起跳贴面舞,他们只顾自己开心却没有理会邻居的抱怨,这也为他们一年后的悲剧埋下伏笔。
有个女孩跳舞的时候把迟志强抱得挺紧,还偷偷地贴着耳朵对他说:“到我家去玩吧,明天下午一点鸡鸣寺见,我去接你。”
第二天,迟志强就兴奋地去了她家,她家没人,随着门迅速被关上,他们热烈地抱在了一起,两个年轻的生命在那个充满禁忌的时代,他们该做些什么?
直到下午快4点迟志强才离开,这段时间里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轻轻的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你被举报了
迟志强以为自己会片叶不沾身,离开一座城市后所有的情丝都会被斩断,在那个信息不通畅的年代,没有电话没有微信,但是这一年在南京发生的事情却将改变他的一生。
1983年全国严打刑事犯罪问题,10月份迟志强在河北完县拍摄电影《金不换》最后几天的戏份,闲暇之余他和同剧组的演员在宾馆打牌,警察敲门说他“犯事了”,要将他押解回南京受审。
原来是去年“跳贴面舞的事”被举报了,邻居说他们“搞裸体舞会”,“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当时被抓的一批人里每个人都说认识迟志强,谁让他是大明星!
在经过南京警方的调查后,确认了迟志强虽然存在作风和道德问题,但并没有传言中的“强奸”或其它犯罪事实,所以一开始南京警方发文件责令他所在单位,也就是长春电影制片厂对他进行内部处理,但是一篇文章的发表改变了迟志强的命运。
《银幕上的新星,生活中的罪犯》,此文一出舆论沸腾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篇文章刊登在了《中国青年报》,文章的两个作者文风相当大胆,他们恶意揣测了很多莫须有的情节安插在迟志强身上,在这篇文章的引导和渲染下,迟志强被妖魔化成了一个“聚众淫乱者”和一个“强奸犯”。
全国舆论沸腾了,舆论就如同打开了泄洪闸,“严惩迟志强”的声音谁也拦不住。
虽然一开始南京市公安局对于该文章两名记者的失实报道提出了抗议,但是文章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激起了民愤,调查案件的警方不得不重新给迟志强定性,于是1983年10月18日,迟志强被判有期徒刑四年,罪名是“流氓罪”。
当时有激动的群众愤怒地说:“才判这么轻,这种人就该枪毙!”
当年所有参与舞会的年轻人都被判了刑,那个陈姐被判了最重的5年,邀请迟志强去家里的女孩也被判了1年,如果说这是“流氓罪”,谁被耍流氓了呢?
哪怕是多年以后,迟志强依然耿耿于怀:“我当时是被从重判的,可是我根本没有犯罪!如果我真的如那篇文章报道的一样,枪毙我都够了。”
第一次看到这篇文章是在入狱后,他愤怒地说:“那两个记者要是在我面前,我就是判死刑都会把他们杀了。”
迟志强的这个悲剧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这篇文章至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铁窗生涯,从明星到阶下囚从中央领导接见的明星到阶下囚,迟志强说这是命运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只是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想哭。
迟志强一进监狱,顿时觉得丧失了希望,他甚至想通过“装疯”来逃避法律的制裁,直到被所在中队的指导员张德泰点醒:“迟志强,你是志强,是不是,你有志气才能强起来,成天这个样子,你还想不想走路?还想不想回电影制片厂?”
“你好好干,你就脱一层皮,我就当你的见证人,你一定会重新回到荧幕!”张德泰一语点醒梦中人。
迟志强被点燃了希望,他决定重新开始。
有一次迟志强被分配到大田三组干农活,那个地有几百米长,没有机器,一天就要干完;有时他们要把几吨重的大石头敲碎,弄成垫路基的小石块,半天下来敲得他虎口都震裂了;最累的是他们干搬煤块的活,一个人一天要搬7吨,他整个人成了煤黑子;但是他任劳任怨,因为他知道表现好能得小红旗,小红旗多了就能减刑。
进监狱后小半年就到了1984年的春节,监狱领导问迟志强:“小迟,过年了,能不能编排一些娱乐节目?”
迟志强拍着胸脯回答:“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虽然我是电影演员,但是相声、小品、小短剧或歌舞都没问题!”
迟志强挑选了20个狱友很快就排了十几个节目,那年春节,他们这个“犯人新生艺术团”名声大振,监狱邀请周围的老百姓来看,演出后反响热烈。
这一下子,让监狱支队的一把手作出一个决定,让迟志强组织一个犯人艺术团,以后每个周末都有演出,也就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唱《铁窗泪》,他肯定想不到,这首歌在几年后会把他再次推向巅峰。
因为迟志强的优异表现,他在监狱立了两个大功,一共减刑一年半,1985年10月他出狱了,不过他成了一个“坐过牢的明星”。
走出监狱前,他期盼自由和炒菜声音,在监狱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因为入狱他的未婚妻抛弃了他,他的工作单位长春电影制片厂也将他除名,此时的他心灰意冷,甚至想重新回到监狱。
出狱后,世界变了迟志强的老大哥兼朋友唐国强在1984年加入了共产党,之后又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干部专修班,并担任班长,最终以十项学科总分第一的成绩毕业,两个昔日好友,一个在进修,一个在监狱里,这是莫大的讽刺。
迟志强的另外一个朋友陈佩斯,凭借在1984年春晚表演小品《吃面条》,红遍了祖国大地,让当时压抑的中国人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陈佩斯通过演小品和喜剧电影确立了喜剧风格,而他又该何去何从?
迟志强出事以后,连续3年春节父母家里没开伙,他没脸待在哈尔滨,他决定回长春电影制片厂,于是他一个人坐上了从哈尔滨开往长春的火车。
迟志强见到了厂长,那是他有生以来哭得最厉害的一次,以前的团员也跟着哭,尤其是那些女演员,他该怎么办?
领导后来发话了,让他从临时工干起,之后他在总务科干了一年,平常他就推着个车去拉土,或去修理什么东西,因为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他戴上了墨镜(划重点,这个墨镜未来会为他带来好运)。
命运的转机,当幸福来敲门,三重惊喜重新作为演员回归
中国第一代的明星迟志强,他每天在电影制片厂里上着班,却干着打杂的活,他作为一个演员的梦想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迟志强有一个好朋友叫朱德成,朱的朋友曹阳大姐是一个制片人,朱请求她帮帮这个小兄弟,曹阳说:“我先约他见见吧,我看过他演的电影。”
第一次见面,他们约在了长春电影制片厂门口的报亭,迟志强和这个大姐素未谋面,曹阳却是认得他的,看着面前这个衣着朴素且神情憔悴的年轻人,和电影里判若两人,曹阳顿时心头一酸,迟志强则握着她的手:“你是曹阳姐姐吧,姐姐好。”
后来曹阳回忆说自己也有一个和迟志强差不多年龄的弟弟,她见不得弟弟受委屈,所以决定帮他。
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所有领导必须全票通过,这是迟志强能够重新演戏的条件,曹阳决定一个一个去磨领导。
有个领导不同意她就坐在领导的办公室,领导忙时她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不忙了她就开始求情:“小迟不容易,可不可以帮帮他?”
终于在曹阳大姐的帮助下,1987年迟志强再次出演电视剧《二等巡官与马车夫》,时隔四年,演员迟志强回来了。
囚歌之王
1987年音乐制作人周亚平敏锐地感觉到了商机,有朋友告诉他在东北有一种囚歌特别流行,在那个压抑的年代,他认为这种歌曲暗合了中国人当下迷茫的心境,这样的歌曲一定能火遍全中国,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周亚平在长春扑了个空,经打听原来迟志强去了杭州,他仅凭借一个城市的名字又杀了过去,可是茫茫人海该怎么寻找?
他想迟志强毕竟是公众人物,他向媒体朋友打听到迟志强住在马市街,除此再无其他信息,这条街大概3公里到5公里长,中间有两个红绿灯,怎么办?
执着的周亚平决定挨家挨户敲门,他要敲开自己成功的大门!
他从上午9点钟一直找到了日头西落,仍然一无所获,无巧不成书,就在他要放弃之时迟志强出现了,他兴奋地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冲上去就是一拳:“我可找到你了!”
迟志强一脸懵逼,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疯癫的像是他女粉丝的男人,在不久后会将一顶王冠送给他。
1987年在周亚平的包装和制作下,迟志强参与录制囚歌音乐,到了1988年《悔恨的泪》和《拥抱明天》两盘磁带先后上市,据说最疯狂的时候半个月卖了600多万盘,两盘磁带的总销量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多万张,迟志强也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号“囚歌之王”。
那些年囚歌在中国街头的流行俨然成了一种文化现象,就好比我们80和90年代生人经历过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这个成功首先这得益于周亚平的商业嗅觉和包装,其次是迟志强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和音乐精神的高度契合,这两者缺一不可。
对于周亚平,囚歌系列不过是他发迹的开始,此后他所打造出的爆款音乐可多了去,譬如90年代毛阿敏和李娜的《渴望》,王志文和江珊的《再过一把瘾》,尹相杰和于文华的《纤夫组曲》,2000年后他还打造了下载过亿的神曲-庞龙的《两只蝴蝶》,不夸张地说,他是一个改变和影响了中国流行文化的音乐制作人。
收获爱情
整个80年代迟志强最大的收获其实是爱情,一切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1986年在他人生的低谷,他遇到了杭州姑娘池黛英。
她因为工作原因常去长春出差,有一次她在电影院看电影,后排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想:“戴墨镜看电影,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好奇心驱使下,她多次回眸看向这个男子,于是这个明目皓齿的南方姑娘就此走进了北方汉子迟志强的视野,电影散场后他鼓起勇气说:“你好,我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情场浪子这回的搭讪不再是游戏人间,这一次的相遇用尽了他毕生的运气也在所不惜,后来他为了能多见到池黛英,就跟着去了她所在的城市,纵使87年之后恢复演员工作,他除了工作待的最多的就是杭州。
也就在那时,在杭州马市街,周亚平用执着叩开了热恋中迟志强的门。
1988年迟志强定居杭州,他和恋爱三年的池黛英正式结婚,新婚照被用在了他的第二张音乐磁带《拥抱明天》的封面,曾经的情场浪子终于拥有了属于他的婚姻和幸福,此后娱乐圈风风雨雨三十多年,他们夫妻两人恩爱至今。
90年代,平凡之路
囚歌的流行就像是一阵风,在爆红后又迅速淡出了大众的视野,据说当时上边觉得这种音乐带来的影响不好,虽然最初创作时是想表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以及“劝人向善”。
随着越来越多的商业演出,迟志强心生反感,他心里最热爱的还是表演,所以囚歌之王的短暂辉煌过后他也并未挣扎。
自1987年到90年代初期,迟志强在电视剧和电影方面仍然不停地寻找机会,虽然也主演了电影《四大天王》和《风流女杰》,但是影响力有限。
进入90年代,录像厅文化在中国大陆崛起,观众们对于进电影院看国产电影失去了兴趣,中国电影市场在等待一个叫冯小刚的男人,1997年12月24日有一部叫《甲方乙方》的贺岁片将会横空出世,老百姓发现:原来,中国导演也会拍娱乐电影。
歌唱事业原本就是个“种瓜得豆”的意外收获,演绎事业的低迷曾经让迟志强萌生退意,他也一度下海经商。
不过后来迟志强调整了心态,他逐渐接受了他得演配角的事实。
迟志强,命运的接受者2008年周亚平发文《20年前“囚歌流行始末”》,把原本已经回归平静生活的迟志强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昔日的囚歌之王成了“30年假唱第一人”。
不过后来周亚平不得不出来道歉,他承认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称“没脸再见迟志强”,事实是他借助迟志强的知名度进行商业包装,迟在磁带里只负责了旁白部分,真正的歌手叫翟惠民。
至于这件事,有兴趣知道来龙去脉的可以给我留言,鉴于文章篇幅,我们择日再谈。
迟志强一直活跃在娱乐圈,他是80年代的大明星,到现在成了一个普通的演员,如果看到他,年轻人恐怕会说:“他不就是那个谁,站在明星旁边那个配角。”
近些年迟志强参演了多部影视剧,《古剑奇谭2》、《咱们分手吧》、《袁崇焕》和《赤焰》等等,他都是戏份一般的配角,早已告别了主角的他,现在活得平静且踏实。
当我们讨论迟志强,他唯一拿得出手的经典就是入狱前参演的几部电影,如《小字辈》和《夕照街》,囚歌不过是昙花一现,此后余生不过是一个曾经辉煌过的普通演员,在他的人生里接受辉煌到平淡的落差成了必修课。
曾经在接受《南方周末人物周刊》采访时迟志强有过一段独白,他说:
“我对事业缺乏规划,即使在最顶峰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野心,所以当事业走入低谷,我平静地接受了。虽然我被判过所谓的‘流氓罪’,但其实在女人这件事情上,我也更多的是一个接受者,而不是一个索取者。所以我才能最终接受,命运跟我开的这个时常要让我哭出来的玩笑。”
迟志强的演艺生涯曾经两次到达过巅峰,他享受过年少成名带给他的无限荣光,也曾默默忍受在云端跌落到深渊的痛苦,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又坚强地通过努力重返舞台。
不过在凤凰涅槃后等待他的却是平淡的生活,当失去了明星的光环,他仍然热爱表演,热爱家庭和生活。
繁华终归会烟消云散,平平淡淡才是真。
参考资料:[1].迟志强新周刊专访
[2]. 纪录片《非常记忆》迟志强.救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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