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

柳永

【原文】

东南形胜①,三吴都会②,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③,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④,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⑤。市列珠玑⑥,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⑦。有三秋桂子⑧,十里荷花。羌管弄晴⑨,菱歌泛夜⑩,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注释】

①形胜:地势重要、交通便利的地方。

②三吴:即吴兴、吴郡、会稽三郡。

③风帘翠幕:遮蔽门窗的帘子,青绿色的帷幕。

④云树:高耸入云的树木。

⑤天堑:天然形成的隔断交通的大壕沟,这里特指钱塘江。

⑥珠玑:珠宝,这里泛指珍贵的商品。玑,不圆的珠子。

⑦重湖:西湖以白堤为界分为里湖和外湖,所以也叫重湖。叠巘(yǎn):重重叠叠的山峦。巘,小山峰。清嘉:清秀美好。

⑧三秋:秋季,也指秋季第三月,即农历九月。

⑨羌管:即羌笛,这里泛指各种乐器。弄:吹奏。

⑩菱歌泛夜:采菱夜归的船上一片歌声。菱,菱角。泛,漂流。高牙:牙旗,此处特指高官孙何。异日图将好景:日后把这里的景致描绘出来。异日,他日。图,描绘。凤池:即凤凰池,皇宫禁苑中的池沼,此处代指朝廷。

【译文】

杭州是三吴的都会,地理位置重要,自古以来就十分繁华。如烟的柳树,华美的桥梁,挡风的帘子,翠绿的帷幕,高高低低的楼阁,约有十万户人家。高耸入云的树木环绕沙堤,汹涌的潮水卷起白色的浪花,天然的江河一望无垠。市场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每家都存满了绫罗绸缎,竞相斗富。

里湖、外湖与重重叠叠的山峦清秀美好。秋天桂花飘香,夏天荷花十里。晴天乐器交鸣,采菱夜归的船上歌声一片,钓鱼的老翁、采莲的少女都笑逐颜开,千名骑兵簇拥着长官。乘醉听吹箫击鼓,歌咏和观赏湖光山色。日后把这里的景致描绘出来,回朝时夸耀。

【名句赏析】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三秋”意指桂花花期长,芳香四溢,长久不散;“十里”意指湖中荷花种植面积大,一到夏天真可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了。这两句词写得高度凝炼,它把西湖以至整个钱塘最美的特征概括出来,堪称千古佳句。相传此词百年后传到金国,金主完颜亮读到“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后对近侍说:“南朝江山,何其锦绣!当挥军之下,与卿等共赏其景!”第二年便发兵攻打南宋。

宋词五十首(宋词三百首精读)(1)

曲玉管

柳永

【原文】

陇首云飞①,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②。一望关河萧索③,千里清秋,忍凝眸。

杳杳神京④,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⑤。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⑥,思悠悠。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⑦,永日无言⑧,却下层楼。

【注释】

①陇首:亦称陇坻、陇坂,为今陕西宝鸡与甘肃交界处的险塞。这里指山岭。

②凭阑:即凭栏。

③关河:关塞河流。

④杳杳:遥远渺茫的样子。神京:京都,这里指汴京。

⑤锦字:书信的美称。难偶:难以相遇。

⑥冉冉:慢慢,渐渐。汀:水中或水边之平地。

⑦消黯:黯然销魂。

⑧永日:整日。

【译文】

山岭之上,暮云纷飞;江边夜晚,暮霭沉沉。满目烟波浩渺,凭栏很久,注视远方。只见山河清冷萧条,清秋万里凄凉,让人不堪久望。

遥远的汴京,有位体态轻盈的佳人。分手以来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书信。我望断南飞的大雁,却没有等来音讯,它们渐渐飞下汀洲,让人怅惘。

回想当初有多少美好的幽会,谁知聚散不由人,当时的欢乐,反而变成了今天的离愁别恨。我们无法相见,只能相互思念。每当登山临水之时,都会勾起我的回忆,让我黯然销魂,整天默默无言,独自走下楼去。

【作者简介】

柳永(984?—1053?),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柳永,字耆卿,因排行第七,又称柳七。福建崇安人。出身官宦世家,大中祥符元年(1008)进京参加科举,屡试不中。景祐元年(1034)及第,官至屯田员外郎,故世称柳屯田。为人放荡不羁,终身潦倒。其词多描绘城市风光与歌妓生活,尤长于抒写羁旅行役之情。他是北宋第一个专业写词的人,词风婉约,慢词最多,发展了铺叙手法,对宋词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他的词作流传非常广泛,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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