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

推磨

王希杰官方图:王希杰推磨(1)

村头路上若遇见有人满载一车小麦奔向磨坊,问他干啥去,他会回答你:“推磨去。”

尽管农村加工面粉早已机械化了,而且自动化程度越来越高,但人们还是将加工面粉的方式叫作“推磨”;正如火车的牵引动力早已成为电力,人们还叫它为“火车”一样。

最早的磨真的是推的。

磨台是 用砖或土坯砌起,上面平放一块周围比磨扇大一尺左右的磨盘,用来支撑两块磨扇和盛放推出来的麸面混合物。磨盘和磨扇都是石匠们用石料碫凿而成。两扇磨的其中一面碫凿了磨齿,磨齿的排列也是有讲究的:磨扇的中间凿成两厘米左右的凹形,两扇磨上下叠对起来后形成一方空隙,这叫磨堂。磨齿从磨堂边缘向外呈辐射状倾斜排列,其中一扇的磨齿若顺时针倾斜,则另一扇的磨齿就必须逆时针倾斜,这样的排列方式目的是在推磨时让上下磨齿产生了对碾作用,促使碾碎的麸面混合体能够自动流淌到磨盘上。两扇磨有齿的一面一上一下对叠安放,中间穿有较短的铁轴,叫磨脐,将上下两扇磨固定咬合起来。上面一扇靠近磨轴的地方凿了两个圆孔叫磨眼,供麦粒进入磨堂。推磨时根据磨面的原料不同和推的快慢调节磨眼:或两个都开着,或盖一个开一个,有时甚至在留着的一个磨眼里都要插上一个或几个木棍,木掍插的深浅和多少根据需要而定。在磨扇的边沿对称地各凿一个半穿的耳孔,拴上绳套,推磨时拿一个长杆穿过绳套,一头浅搭在磨盘边沿,长的另一头供人推搡。若是一二个人推磨,只在一边穿杆即可,三人以上,那就得两边各穿一杆,这样推起磨来更轻松一些。

王希杰官方图:王希杰推磨(2)

小时候,因为父亲在生产队的饲养院里当饲养员,顾不上推磨,推磨的任务大多由母亲来完成,我和姐姐们也去帮忙。母亲白天去生产队劳动,吃过晚饭天已全黑时才去推磨。一次只能推一小袋,大约七八十斤。

推磨时母亲一只手抱起杆子横在胸前用力前推,另一只手拿一个小笤帚往麦眼里扫麦子,每前进一步都很吃力;而我个子还矮,只能举起两臂用双手向前推杆子。开始我信心很大,想把磨推快点,也想为母亲减轻点负担,便使出浑身之力向前推搡着,磨的转速明显加快,我正为自己的能干沾沾自喜,母亲却赶紧提醒我:“慢点推,不要挣坏了。”只推了几分钟,我已上气不接下气了,母亲笑着对我说:“力气要勻勻地出,有气的风匣不是三叭嗒。”

果然,一会工夫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母亲只好让我休息一会,而她却一直在推。在磨房墙上吊着的昏黄的油灯下,母亲的腰身显得越来越低,额头上慢慢浸出了汗珠。我们劝她停下来休息休息,但她却说:“今天晚上一定得把这些麦子推完,过了今天磨就轮不到我们了。”说真的,一个庄子上几十户人家就这一副磨,要推磨就得约定排队,否则是轮不到的。

石磨磨面效率是很低的,平均一个小时最多也就加工二三十斤小麦,要推五至六场。推磨的同时还要用箩儿箩面,第一场箩出的面叫大麸面,面粉比较粗,也稍黑一些,第二至四场箩出的面才是真正的白面,而第四场以后的面就是黑面了,直到箩出的面粉黑得就像尘士一样实在箩不出了才罢休。那时候分到家的口粮有限,每一斤粮食都得精打细算,弄不好就青黄不接了。推来的白面用来做饭,黑面用来蒸馍。那时能吃到黑面馒头也算不错了,就那每天吃多少都是有限制的。

姐姐比我大几岁,箩面的工作就由她来完成。她跟在我们后面,一边围绕磨盘转圈,一边用一个盆子将流淌到磨盘上的麸面混合物收拢起,然后一点一点倒进箩儿,在两根横搭着的箩杆上叭嗒叭嗒很有节奏地箩面,一场箩完,将麸皮再倒回磨扇上,再箩下一场。就这样,磨推到什么时候,面就箩到什么时候。箩面的工作也是很辛苦的,箩完面,姐姐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脸上、衣服上、头发上都成了白色,我们便打趣地称她为“白毛女”。电影中的白毛女是一个受地主压迫而后得到解放走上了革命道路的美丽姑娘,我们这样称呼姐姐也有点赞美的意思。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月亮也已偏西。我双手搭在杆子上继续向前推着,但步子却越来越沉重了,瞌睡也上来了,两眼直打架,此时我几乎是机械地跟着母亲向前移动,实在忍不住了,打一个盹,头一低,额头撞到了杆子上,一个激灵,方清醒过来。

母亲为了打起我们的精神,便给我们唱歌:“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怨申……“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毛主席来到咱们农庄……”她唱着从社教工作队那里学来的歌,曲调热情而高昂。虽然那时生活过得很艰苦,但她还是沉浸在新社会的幸福之中。她更喜欢唱那些曲调比较哀婉的歌曲:“大雪飘飘呀,寒风呼呼,谁知道我的小妹妹到了哪里?抓起一把豆杆儿,点不着个火,谁知道我的小妹妹冷嘛热……”听起来悽婉哀切,如泣如诉,让我们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悽楚起来。这首歌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听她唱得多了,我们也学会了,但至今也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什么,我猜测可能是凉州“贤孝”中的唱词吧。母亲喜欢唱这些歌其实也是她当时另一种情感世界的表露,坎坷的人生经历和眼前艰难困苦的生活也使当时的母亲心情也比较沉重。

母亲的歌曲虽然能让我们的精神得到暂时的振作,但过不多久,我的额头又一次撞到了推杆上,母亲只好让我到磨房角落里铺着麦草的地方睡觉去。

一睡醒来,天都快亮了,母亲她们终于推完了那一小袋麦子,几个人分别背上装有白面、黑面、麸皮的几个小袋回家了。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有了磨面机,使用了几千年的石磨才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小时候推磨的经历和母亲推磨的身影时时浮现在眼前,每每想起,内心深处便有一种既苦涩又温馨的感受。

王希杰官方图:王希杰推磨(3)

王希杰官方图:王希杰推磨(4)

王希杰官方图:王希杰推磨(5)

作者简介:王希杰,凉州区退休教师。喜欢读书,爱好文学,想以文字记录生活点滴,以丰富生活,陶情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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