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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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农村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放着一口笨重的石舂臼。舂臼平常搁着不用,过年过节时,就成了妇女们眼里的宝物了。
舂臼常用来舂芝麻,白芝麻黑芝麻野芝麻。芝麻舂得细不细,匀不匀,香不香,关系到一锅汤圆的口感,关系到一家子的和乐,甚至一整年的丰饶。
舂芝麻,是外婆的专活儿,她不让别人插手。她说这是一件大事,大事自然她干。冬天午后的暖阳下,她将芝麻从密封的瓷坛子里一勺一勺地舀出来,平铺在洗干净的青竹筛子上,慢慢地筛,轻轻地筛。筛芝麻的声音很好听。沙沙……沙沙……像春蚕吐丝轻柔,像院子里落下的梨树叶儿飒爽。
待所有的细碎颗粒都择去了,放铁锅里炒熟,再倒进舂臼,寻一根擀面杖举起胳膊不轻不重地捶打。笃笃笃,笃笃笃,一下又一下,一遍又一遍,从晌午到黄昏,外婆直挺的脊背就此弯下去,汗水在额上发亮,头发在太阳的照射下更显花白,而芝麻的清香也如音符般渐渐地飘散出来了。
我见她累了,递她毛巾,要来帮忙。她摇了摇头:“不用,你在一边给我捶捶老腰就好了。”就这样,外婆舂芝麻,我在后头给她捶腰,祖孙俩,配合得相得益彰。老梨树底下,比泥土还黑沉比乌金还珍贵的芝麻终于舂好了,外婆小心地盛在一个小淘箩里,让我先尝几口。
细碎的芝麻没有滋味,但真是香啊。我吃得嘴边围了一圈黑糊糊。“别急,添上猪油和白糖,保管馋死你。”她变戏法一样地打开一个白净的瓦罐,揭开盖子,里面是雪白发亮的猪油。她又从柜子里取出平常舍不得吃的白糖。“这个糖是拌芝麻的,你不要吃,再等等。”我不懂她的意思,外婆就抿嘴儿笑笑。这个时候,村口有呜呜的口哨响起,那是货郎摊老头的“暗号”,他只要一进村,就会吹泥哨。一听这响声,村里人也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寻点儿塑料瓶子置换一点针头线脑。外婆就在角落寻了一点垃圾,要了几块冰糖,她笑盈盈地,指指天,说天上有仙女儿呢。趁我不备,她突然撬开我的嘴巴,将一粒晶莹如玉的冰糖,猛然朝我嘴里一塞。
我一怔,想说话。眼睛眨巴眨巴。太美妙了。糖水掺着芝麻的余香,瞬间被唾液融化了,淌过我的舌尖,沁入喉咙、心田。
外婆就冲着我眯眼儿笑,夕阳映着她的笑脸,像极了年画上喜庆慈祥的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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