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原创)
2022年1月12日星期三
这天灵州天气不错。
十月以来,天气都不错。国庆节未久,也就是国庆长假第二天出点头,云彩还没被创造出来。但聚集在灵州二郎山西方的浓云上隐隐约约的雷声,预示着有一场雷雨即将降临,而且势头显然不小。
白晓琴抬起胳膊掩在头顶,遮挡最初的几点雨滴。
“抱歉。”她彬彬有礼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说,那骑摩托的家伙可算栽了,摔得跟个秤砣似的。”刘美玲说道。
“哦,是啊,太不小心了。”白晓琴说。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躺在道牙边的小伙子。
“说实话,我觉得有点过了,女司机反应过度。”白晓琴说,“毕竟这只是碰了一下啊。再说了,我就搞不懂骑摩托靠边有什么不好。”
“肯定不好,这样不能随心所欲。”刘美玲分析道。但他的语气不太自信,似乎自己也没搞明白有何不好,因此还有点担心。因为,不按照交通规则骑摩托,就是把生命当儿戏。
“我们国庆节没有出门,他只是跟我说,到他那儿去看一看。”刘美玲说。他叫刘继平是灵州中学教师,和刘美玲是中学同学。刘继平,才华出众,他教的语文很受学生的欢迎。
“对,但你是个自私鬼。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谈恋爱事情的能力。”白晓琴说,“这关系到你的本能,你知道,天性高傲。哦,咱们就事论事,没别的意思。”
“但你得承认,刘继平有点过了吧。”刘美玲说,“我的意思是指虽然我喜欢他,人一表人才,是灵州中学的好教师。有点过分,对吧?我是说,干吗让我去找他,或是随便什么,难道我就是应该低三下四?刘继平老是让你心里不免琢磨,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最好不要妄自揣度,真的。”白晓琴说,“我总是说,谈恋爱,别妄想看透他不可言喻的心思。刘继平代高三毕业班语文,你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你不体谅,你就是做坏事,那就应该受到惩罚。嗯,笨蛋。”
她们陷入难堪的沉默,静静地看着雨滴捶打初开的花朵。
白晓琴最终说道:“他不是叫你现在去吗?”
“呃。”刘美玲说。愧疚的表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打了个转儿又跑回来,盘踞在那儿不走了。
“你有看法,对吧?”白晓琴说,“害怕失去什么似的。”
“呃,嗯……”
“我觉得刘继平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是的,但,嗯……”
“你的魂给弄丢了?”
“哦,不!不,不能算丢,更像是……”
“嗯?”
刘美玲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她略显焦躁地说,“我怀疑他心里有别人了。”
白晓琴盯着她。
“哦,我没办法啊。”刘美玲心烦意乱地搓着手说,“他每天就是和我视频一次,从来不主动来找我。我们见面以后已经一年了。只知道他家在灵州杏花滩后面,一次也没有去过。我就想,呃,我去了能有什么坏处呢?所以我跟你说,听着,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都会受不了,但你们也许觉得着这没什么。不去吧,害怕错过,况且,我们是灵州小学的教师,我们不比他低多少,但愿我的想法是多此一举。”
刘美玲很不自在地冲白晓琴笑了笑。
“这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真的有感情。”白晓琴讥讽道。但刘美玲没听出他的语气。
“哦,希望如此。”刘美玲说,“真的希望如此。这事儿已经烦了我一下午了。”
她们又看了会儿雨。
“有趣的是,”白晓琴说,“我老在想人家给我介绍的一个灵州煤老板的儿子李富殷,到底算不算好事。和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如果结了婚,那可有大麻烦了。”她捅捅刘美玲,“要是咱俩都结婚了,就有意思了,嗯?如果我做了富太太,而你做了刘继平夫人,嗯?”
“但愿如此。”刘美玲说。
刘美玲看着雨。
“是的。”刘美玲严肃起来,“我想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
灰黑色的帘布在灵州上空翻卷,雷电在二郎山顶咆哮。刚刚活蹦乱跳的飞鸟们都在暴雨中瑟瑟发抖。
远方雨水滴答的密林中,有个东西在楼房间闪耀,明晃晃,热腾腾。
今晚会是个黑沉沉的雷雨夜。
刘继平自打出生以来,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他小时候上的是灵州第一小学,因为书法和作文竞赛赢得过小奖状。别人让他加入各种体育活动时,刘继平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他在各方面都很有天赋,而且从小学到高中,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班主任很喜欢他,她有可能会发现刘继平聪颖过人。但考大学以后,刘继平就发现,按他自己的话说,做个心不在焉的人会让生命之路更加平坦。此刻他和其他同学一起耍游戏混日子。他们八个人的网名,刘继平称其为神之大敌、白鹏是毁灭者、王志民是无底深渊的天使、赵天成是龙的野兽、周大华是世界的王子、胡黎明是谎言之父、张一凡是撒旦之种和刘贵涛是黑暗之君。
每天下午,他们在宿舍,一人一台电脑,仔细看好,游戏开始,手指在键盘上跳来跳去……
“就是她吗?”白鹏盯着游戏视频婴儿说,“我只是觉得该有怪怪的眼睛。红的,或是绿的。或者小小小小的小蹄子。或是小尾巴。”他边说边把孩子翻过来。也没犄角。恶魔的孩子看上去平凡得有些晦气。
“对,就是她。”王志民说。
“想想看,我正抱着敌基督。”赵天成说,“还会给敌基督洗澡。还会数他的小脚趾……”
他们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中,通过视频直接跟婴儿说话。周大华在她的头巾前挥了挥手。“嗨?嗨?美丽魔女?”
“抱歉,大华。但他真是个小可爱。他看起来像神灵之子吗?我打赌肯定像。他像神灵那边的人吗……”
“不。”胡黎明笃定地说,“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该去游戏房间了。”
刘继平他们天天如此,大学四年一晃而过,虽然空虚,也都顺利拿到毕业证,当时,他是陕师大高材生,毫无疑问被分配到灵州中学。
李富殷中等身材,眉清目秀,脸上有一双鬼机灵的小眼睛,是灵州黑炭沟煤矿,矿长李仁杰的小儿子,因为,家里有钱有势。念书以来,一直不听管教,是一个十足的混世魔王,大家都不以为然,因为灵州煤老板的子女都这样,当时高考制度漏洞百出,他虽然考的一塌糊涂,还是有民办大学可念,毕业后,过了一年就被安排到灵州公安局钟楼派出所上班。这个钟楼派出所,就在灵州小学的南面。
在灵州中学,刘继平的办公室,刘美玲胳肢了他一下。他咯咯笑起来。
一个语文教师模样的俊俏脑袋出现在门口。她说:“刘继平老师,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你模拟考试卷子改出来了吗?”
“我正在改,成绩可以……”
“赶快加班加点,我改的头昏脑涨,出来透一口气。你看见对面那位王红梅老师了吗?她也正在拼命。”
“没问题,美女组长,我一定按时完成任务……”
“当然,当然。”美女组长肯定地说,“我想我最好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你有刘美玲这样一个帮手,一会完了,过来帮我一下,好吗?”美女组长有点虚弱,眼里面充满嫉妒。美女组长顿了顿,接着说,“刘继平,你挤什么眼?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刘继平诡秘地低声说道,“刘美玲。愿不愿意……”
“当然,当然。只不过我水平太低。但王老师好意难却,对吧?”刘美玲说,“不过有标准答案,改一点死题题还是可以的。你就放心吧,一会完了过来帮助你,好吗,亲爱的?”
语文组长脸上充满嫉妒,顺着光可鉴人的走廊快步离开。皮鞋发出嘎嘎的响声,走进对面的办公室。
王老师虽然虚弱,却是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她很快就进入状态,脸上还挂着笃定不移的满足感。她显然清楚自己心里喜欢刘继平。刘继平即使坐在她身边,却对自己视而不见。王老师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做大家闺秀,所以她不可能自己表白,感情放在心里,眼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被刘美玲抢走,有苦难言。
这两个女人看上去都漂亮,都那么秀气,浑身充满智慧,还有点像电影明星刘晓庆——当然也不是特别像。
现在,王老师心想,我可以顺利地完成任务了。
刘美玲和她的父母、祖父母一样,她家庭里的大多数成员都是灵州的老师。她打小受此教育,如果你摆正心态,就会发现她其实并不特别聪明。人类多半如此。他们只是会被新潮思想吸引,有时候,自己的工作并不是最喜欢的,不可能四面打豆腐八面光。比方说穿长统靴的觉得皮鞋好,穿西装的觉得穿旗袍的好,或者穿扎染牛仔裤的觉得穿半裤的好。给人们一个搭配服装的信条,他们的心灵和意志就会随之改变。总之,工作的好坏没有一定的标准,别人眼里的好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只是种每个人的分工不同。其余时间,你只要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另外,刘美玲是个老师,不管信条如何,老师首先是老师。这涉及很多问题,比如把手机放在手腕内侧,在紧急事态中保持冷静,以及想和刘继平说话。她希望赶快完成任务,她希望同时帮王老师完成任务,就能够去和刘继平散步了。
有个问题可以帮你更好地理解人类事务,那就是历史上大多数的科学家和文学家,都不是因为人们本性善良或者本性超然,而是因为人们本性是人,只不过,他们把自己的生命无限扩大。
敲门声响起。王老师把门打开。
“已经结束了吗?”王老师问,“我们完了。分也出来了。看看吧。任务完成。”
刘继平和刘美玲搬两把椅子,站在王老师的办公室,看到王老师只改了一半。这也就够快的了,王老师把答案分开来,刘继平和王老师是阅读题和作文题,这些题灵活性大,不好掌握尺度,刘美玲是选择题和填空题,有答案。他们马上进入战斗。而且王老师敞开了她的开襟羊毛衫。
一般在学校改卷子的时候,都比较热闹,大家总是一边改,一边谈笑风生,轻车熟路,不会有错误。就好比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人拉话一样。“哦哦,刘老师。”王老师言不由衷地说,“恭喜你。你和刘继平,郎才女貌,让人羡慕。”
刘继平往她身后看了一下。“谢谢王老师的夸奖。”他说着伸手去拿手机,中途停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了出来,“明天早上又要开会?怎么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事?”
“哦,不。”王老师忙说,“这是你不知道的。昨天就给我们组长通知了。这一次模拟考试非常重要,明天早上开质量分析会,教导处主任参加。”办公室里卷子刷刷地响,每个人说话是不看对方的,红笔在卷子上留下的痕迹十分显眼,刘美玲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低头改卷子,奉承道,“你们灵州中学的孩子都不错。从我改的这些题看——错的很少。”话说的得体,大家听得很满意。
王老师扶了一下眼镜,盯着刘美玲看去。
“啊,是的。”王老师含含糊糊地说,“我们灵州中学学生来源不错。所有学生多是成绩最好的,呃,每年都有考清华北大的。”
“哦,是啊。”刘美玲说,“我对你们的高考情况。特别特别关注。”
几个人看着快要改完的卷子,一时无语。
“能介绍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王老师说,“已经谈了很久了吗?”
“大概一年了。”刘继平心满意足地说,“是别人介绍的,你知道,我们教师圈子小。”
“我一直觉得,这毕业班语文教学是项特别刺激的工作。”刘美玲说。刘继平露出感激的神情。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欣赏毕业班老师这一行的废寝忘食。
“我想,你们灵州小学教学的地方肯定跟这儿截然不同。”王老师继续说。
“我想是吧,我们是基础教育。”刘美玲说。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她印象中,灵州中南部的迎宾广场跟灵州北的人民广场相差无几。在你家小区和另一个小区竖着相同的大门。小区里住着相同的人。
“比方说,为什么就没人给我介绍刘继平。”王老师几近绝望地说。
刘继平盯着王老师。他印象中王老师也就是一个工作狂,好像从来不苟言笑,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白雪公主。
“我想,你误会了吧。你也是很优秀的,只不过我们没有缘分。”刘继平说。
啊。刘美玲总算是踩在实地上了。她害怕刘继平喜欢别的女孩子,原来,一直以来,她对刘继平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年以来。”他深有感触地说,“你知道,我的父母经常给我介绍对象,他们不知道我和刘美玲的情况。而刘美玲多半要帮忙处理毕业班的一些事情,她总是随叫随到,我十分感谢。”
刘美玲从没想过刘继平对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往情深的,虽然没有花前月下,也是无怨无悔的了。
“我想等毕业班完了吧。”刘继平说,“孩子们考完大学,我就带刘美玲去见我的父母。”
“刘继平,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
“哦,我也是。”刘继平说。他感激不尽地在王老师面前对刘美玲表露感情,算是暂时从令人困惑的意识河流中解脱出来。是的,他们都知道点海枯石烂的话题。当然,是指那些努力干好本职工作的各行各业的成员,比方说向民众挥手致意或者主持桥梁竣工仪式。可不是整晚狂歌纵酒跳迪斯科,然后冲着吐口水的那些。 “太好了。”王老师说,“我祝福你们,谢谢你们帮助我改卷子,现在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刘继平开车把刘美玲送回家,自己也回家去了。
李富殷对如花似玉的白晓琴一见钟情,他很喜欢白晓琴直爽的性格,每时每刻都要把心中所想唠叨出来,所以白晓琴继续喋喋不休。但现在李富殷已经不行了,而且他现在累得操不起这份闲心。公安局生活可能会让人变得有点古怪。下班以后,他来到灵州小学白晓琴的办公室,希望白晓琴像小鸟一样依偎在自己的臂弯里。白晓琴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突然有个词扣动了他希望的心弦。
“我是否有可能喝上一杯茶,如果可能的话?”他毫无表情地说。
“哦,天哪。”白晓琴抬手捂着嘴惊呼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富殷不予置评。
“我这就去泡。”她说,“但您确定不是想喝咖啡吗?桌子下面有台自动咖啡机。”
“茶,谢谢。”李富殷说。
“看来你有灵州本地人喝茶的习惯,不是吗?”白晓琴匆忙走出门时,快活地说了一句。
李富殷瘫坐在椅子上,独自陪伴着白晓琴,和白晓琴一起品茶。没错,肯定是因为天不亮就起床,以及有案子什么的。当然,都是好人,但的确不是特别正常。他看过中国著名导演拍的《神探狄仁杰》。那里面也有些破案情节,但和他刑警队的案子相比较。这种事当然是胡编乱造的,但无风不起浪……
李富殷叹了口气。
这时白晓琴在耍电脑,李富殷决定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李富殷已经好些年不游手好闲了,灵州公安局刑警队的生活改变了他,而且他是这方面的好手。另外,李富殷素来尊敬英雄,嫉恶如仇,入职以来,他常常对自己的一个三等功感到荣耀。
“今天有一个刑事案子。”他疲倦地说,“一辆汽车,把一个骑摩托的碾了,当场死亡。”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一杯茶水下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白晓琴闭上嘴巴盯着李富殷,就好像他是位南征北战的军队将领。
正当此时,白晓琴出去把茶盘拿了进来。身边这个富二代大大咧咧的,不讲究,白晓琴觉得比一个蹬三轮也好伺候,但她还是周到地找来一个餐盘,准备了些糖果小点心放在上面。这是那种你只会在某些什锦茶点套装的最下面找到的点心。李富殷那块就像医疗器具一样精致,上面还有个挂满糖霜的一对男女小糖人。
休息了一会,李富殷慢慢张开了眼睛。 “我估计你大概没有吃过这种食品。”白晓琴说,“这就是你所说的喜欢吃的小甜品。我特意去常青食品店给你买的。”
李富殷刚要开口说“哦,谢谢你,我确实喜欢,而且饿了。”他们慢条斯理地吃点心、喝茶水。李富殷的手机突然又响了。
李富殷压免提,白晓琴听手机呼叫,“哦,李队长,灵州110报过来,在灵州小区门口,有人打架,可能一个被砍死了。叫我们过去,这灵州城市不大,事情不少,你看你去不去。”李富殷用命令的口气叫他们马上过去,自己随后到。这样的事情天天见,李富殷一边接电话,一边向白晓琴挤了挤眼。
白晓琴也点点头,挤挤眼。
她把茶盘收拾了,随李富殷出去。李富殷跳进警车,一溜烟去了。
在人类的各种信息交流手段中,挤眼可以说奥妙无穷。你可以通过挤眼说很多话。比方说,这位李富殷说的是:
看看我成天在干些什么?刚刚出来坐一会儿,这也太不凑巧了,追的人没有息空,这刑警队的工作没有时间观念,可能有时候一两个月也没有什么事情,有时候一天也会有许多事情,喝什么茶!你知道我表面看没有什么,其实都快急疯了吗?
而根据李富殷的理解,白晓琴挤眼的意思是:
这就是人民警察、敢于担当的富二代、灵州刑警队队长、我的白马王子、灵州首富煤老板的小儿子、我未来的依靠、有可能是丈夫,我现在不不需要说话,因为我们心灵相通。
另一方面,李富殷感觉对方那一挤眼的潜台词更像是:
干得好,李富殷。自己一个人为了事业忙忙碌碌。现在我支持你马上赶过去,我会祝福你的,让你和尊敬的其他警察把事情处理的公平合理。
因此他自己的挤眼意思是:
就要过去,亲爱的。这就是我的任务,让我把平安带给大家吧,让我为保证灵州人民平安努力吧。我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大打出手,生死相搏。
当然,这些微妙之处,白晓琴完全无从体会。她只是被男女之间的隐秘激情弄得相当尴尬,而且心里正在琢磨:本来是要出去到处走一走,买一点喜欢的东西的,这就是不凑巧。
这位队长几分钟就到了事发现场,一个三十来岁的喝醉酒的小伙子已经被控制,被砍伤的小伙子在送灵州医院的路上死了。小伙子怒气冲天,小区那些人老是盯着他,眼神怪怪的。这是因为被砍死的小伙子刚刚买房子住在小区,正在收拾新房,正准备结婚,但现在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所杀害。被毫无瓜葛的人听说是媳妇的恋人,在死者毫不知情的时候,更何况这根本与死者毫无关系。这种因为自己得不到,而毁灭对方的方式,绝对特别不地到,是丧心病狂。事发偶然,那个准备结婚的女人,两家的父母才刚刚接到电话。
李富殷动了动浓眉大眼,气呼呼地一言不发。
“你们认识那个小伙子吗?”有一个老大娘说。
“嗯?”一个先生说,“哦。不,不认识。前几天和一个姑娘出出进进,好像是大柳塔的,和我母亲一个地方。在灵州幼儿园上班。这小伙子好像是店塔的,在灵州镇政府上班。”
“听说杀人的是大柳塔的,和那个女的是初中同学,没有工作,和那个女的谈了三年恋爱。”一个年轻俊俏的夫人眉飞色舞地说,“可能是喝酒了。这个该死的家伙。”
一场灾难就这样发生,随着刑警队的到来,小区再一次恢复了平静,接下来死者的父母,亲戚朋友到来,还有就要结婚的女孩子,一定会哭的死去活来,这事就一定是难免的。大家想不通,这个二球,怎么怨恨女孩子,和人家的对象过不去,这怎么也不可能。
又是星期一,白晓琴和刘美玲在学校里,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好容易到了放学时间,李富殷请她们两个在人民广场下面,小肥羊涮火锅,她们打扮一番,在世贸大厦门前坐公汽。
“人民广场站到啦——劳驾,让他们下车。”穿蓝制服的公汽司机嚷道。 一群灵州市民推推搡搡地挤了下去,另一群推推搡搡地挤了上来。车辆起步——扶好坐稳!灵州公汽公司的公共汽车忽悠忽悠地开走了。白晓琴和刘美玲混在下车的人群中间慢慢走下公共汽车。 白晓琴和刘美玲急急忙忙地朝着小肥羊火锅走去。两个闺蜜,因为在她们日常生活的辞典里,“急急忙忙”之类的词汇是没有的。对于一个没有结婚姑娘,去参加约会的人来说,有这样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她们一面走,一面带着天真好奇的心情,琢磨着见到白马王子的情况。
李富殷会在门中迎候,最好给她一个带有润肤霜和男子汉气味的亲吻。然后,他脱掉上衣,坐在包间一张发硬的椅子上看菜谱,火锅味真够呛,可灵州人都喜欢川味火锅。不出所料,李富殷会真的在门中迎候,但可能是有刘美玲的缘故,没有亲吻,李富殷一身公安制服,大大方方彬彬有礼的,白晓琴对自己的想入非非觉得好不害臊。
饭后,李富殷开着宝马车和她们去看电影,刘美玲坐在车里想,妈妈呀,一屁股坐二百万。七点半,他们坐在灵州皇冠电影院,是一个贵宾席,桌子上摆满饮料小吃,因为李富殷担心大厅里乱,特意安排。放映的电影是《喜盈门》。正九点,电影演完了,李富殷开车先把刘美玲送杏花滩小区,又把白晓琴送到人民小区4区,对李富殷这个女婿,白晓琴一家子都满意,虽然没有订婚,他经常随她去做客,他对每个人的兴趣都熟悉。白晓琴弟弟,西安音乐学院毕业,经常在窗前弹钢琴;父亲是退休老教师,每晚要溜到街上去广场闲荡;妹妹在陕师大念大二;母亲除了洗衣做饭以外,经常出去在小区里打麻将;有时候也叫别人来家里,养着一条长毛短腿狗。反倒是白晓琴除了备教案、看书,每天晚上总是,弟弟弹钢琴,姐姐备教案——这一来,白晓琴家晚间的常规活动就开始了。李富殷知道家里没有其他人,随弟弟的钢琴声,送白晓琴的门口。
水到渠成,李富殷和白晓琴在当年的暑假就订婚了,当年国庆节就举行了婚礼,是当时灵州最排场的婚礼,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儿子,真是郎才女貌,心想事成! 刘继平当年代高三毕业班,学生李妮考清华大学,王振考北京大学,一本上线百分之九十八,就在这时候,他奶奶在灵州大柳塔老家去世,刘继平知道这事准会发生的。他也知道,自己一直没有让刘美玲去家里,是因为家里赁房子住,实在没办法。这样的事情,不能打电话,必须亲自告诉刘美玲,到了八点一刻的时候,他会鼓起勇气去杏花滩小区,他和刘美玲要确定关系,就不能遮遮掩掩,他到了杏花滩小区门口,给刘美玲打电话: “我在你家门外面,”刘美玲总是这么回答,“好的,我马上下来。”
最近,刘继平因为毕业班成绩显著。根据灵州教体局的奖励制度,一个清华北大奖30万,他一共有80万的收入。是时候了,刘继平再也不是一无所有的穷困教师了;他自己有能力买楼房;他要把一切过去回避的东西全部告诉她,如果,刘美玲愿意,也要把这一切告诉刘美玲的父母。他知道不论爱神丘比特的威力有多大,空中楼阁只是幻想,他总得为这些事情负责的。 刘美玲出来了,满脸泪痕,刘继平到她家里时,发现刘美玲遇到了在生活中从未有过的大变化。三间屋子乱得一团糟,兆头仿佛不妙。她家里的物品胡乱地摊得到处都是。皮鞋扔在地板当中,卷发钳子、头发结、睡衣、粉盒堆在梳妆台和椅子上——刘美玲的脾气一向不是这样的。刘继平看到梳子齿上勾着一团她的黑色头发,心中不免一沉。因为刘美玲总是仔仔细细地把这些散头发收拾的干干净净,她准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故,才这么慌乱,刘继平一声不响地握刘美玲的手,刘美玲泣不成声, “——我弟弟被车撞了——在殡仪馆——我也刚刚回来——。” 刘继平心疼地安慰,帮助收拾房子。
不一会,白晓琴也来了,一边帮忙收拾房子。一边说,——犯罪分子逃逸——李富殷调监控录像——抓了。那是一个富二代,独生子女,准备用钱私了。刘继平 因为奶奶去世的缘故,就大柳塔去了。 回来以后,事情已经处理清楚,是李富殷帮助处理的。人死不能复生,况且据交警说,白晓琴弟弟骑摩托也有失误。判刑也不会太长,那样人财两空,就付200万元处理了。
第二年,刘继平也在杏花滩小区买了楼房。刘美玲一家也知道了刘继平的家庭情况,两家大人都满意,也就一边订婚,一边准备结婚。半个月以后,就结了婚。 第二年,他们也有了一个儿子,李富殷和白晓琴又添了一个女儿。白晓琴和刘美玲在灵州小学也同时代六年级毕业班,李富殷已经是灵州公安局副局长了,刘继平也成了灵州中学副校长,两家人家处的和一家人一样,逢年过节总要一起相聚。每当这个时候,刘继平和李富殷总要说:“我们以后一定要做儿女亲家!”白晓琴和刘美玲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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