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流苏树的时候,我就被它极美的花所震撼——满树银花,皎然若雪,即使不爱花的人也不免多看几眼。
我那时候想,流苏这个词虽然美,但是比起流苏树来,还不够,因为流苏树的花不仅有流苏一样的形状,更有雪白的颜色、娇滴滴的质感、婆娑的姿态,这些才是流苏树根本的魅力。
如果我给它起名字,我要叫它“流酥树”。“酥”在古代是奶油奶酪的意思,又有让人软醉的含义,更适合这株仙树。
有意思的是,这些年,“苏”字在网络上的含义也发生了变化,什么杰克苏、玛丽苏,原本不相关的“苏”字也和美好、迷人发生了关系。
这样一来,流苏树的名字又可以有了新的解读,蛮好。“流酥”毕竟听着中年油腻了一些——虽然彼时我还是个少年。
红颜“薄命”
上面这一段夹带私货想必引起了大家对这种树外貌的兴趣。
嗯,聊天先爆照,网络时代的规矩咱也别给破坏了。
流苏树
这就是流苏树了。也许南方的读者觉得它似曾相识,不论叶子、花序的形状和姿态,远看都像桂花。像就对了,因为人家根本是实在亲戚。
流苏树和桂花都是木樨科的植物,桂花的大名就叫木樨,自然自成一属。流苏树则是隔壁流苏树属的,它们相似的地方实在很多,羁绊的故事就更多了,我们后面再讲。
桂花
流苏树和桂花最大的不同就是花瓣。
流苏树的花,一来颜色雪白,二来花瓣非常长,质感也不像桂花是肉肉的,而是纸的质感,迎风飘舞,特别仙儿。
流苏树的花
清代著名的博物学书籍《植物名实图考》里说:“流苏树……春深开花,一枝数朵,长筒长瓣、似李光而色白。雪柳之名,或以此。”用流苏树来比喻雪柳,真是形象。
等等,雪柳又是啥呢?
有好几种解释,比如东北被冰雪冻住的柳树。雾凇大家都见过,雪柳的美也不遑多让。
被冰雪冻住的柳树
植物里也有几种叫雪柳的,一种是木犀科的雪柳,和流苏树是亲戚,可颜值低得多;还有一种是珍珠绣线菊的俗称,它倒是很像洒满雪的柳树,也挺好看。
日本公园里的珍珠绣线菊
《植物名实图考》里说的雪柳是哪种呢?恐怕都不是,而是过去民间出殡办白事的时候使用的一种道具——哭丧棒,过去也叫雪柳。
要说像,还是这个雪柳最像流苏树。
上古神剧《新白娘子传奇》中的哭丧棒
呃......台剧的道具太糊弄了,还是来看我们大陆地区舞台上的哭丧棒吧。
这个就像多了。
咦?怎么说了这么半天哭丧棒……反正,你记得在清朝,流苏树也叫雪柳,它的样子你就不会忘了。
红颜未必薄命
上面一节有点放飞自我,下面咱们说点干货。
流苏树虽然美丽,但却并不柔弱,在园林植物里算得上吃苦耐劳,身强力壮。
流苏树
流苏树属一共有100多个种,绝大部分在热带地区,只有三种向温带发展了,其中流苏树的脚步迈得最大。
在自然环境下,流苏树可以在华北地区甚至更北的地方生长,以至于中日韩都有不少流苏树生长。
在美国,同属的美国流苏树经过长期栽培,也是寒暑不侵,大半个美国都能成活,甚至在干旱的加州和湿润的新英格兰都长得不错,这可不是一般观赏树木做得到的。
美国流苏树 Chionanthus virginicus
流苏树对土地要求很低,耐盐碱,也很少有病虫害。除了黄刺蛾、金龟子等少数敌人外,大部分的虫子对它都兴趣不大。
有了这些本领和特质,再加上木樨家族的好基因加持,流苏树经常能活到上百岁甚至千岁。我国很多省份都有数百年的古流苏树,像江苏、山东、云南都有记载近千年的古树。就连北京这种苦寒之地都有两百多年的古流苏树,生命力是真的顽强。
山东文登的一棵古流苏树
红颜毕竟薄命
这么强壮的流苏树,一定有很巨大的种群数量吧?岂不是全国各地,漫山都是?
还真不是,再强大的英雄也有弱点。流苏树最大的心病就是——有点不孕不育的烦恼。
首先,流苏树存在一种“雄全异株”现象。虽然是两性花,可是一部分树的雌蕊根本就不干活,成为了事实上的“雄株”,这种现象非常少见,甚至过去植物学界都认为流苏树是雌雄异株的植物,近些年才发现错怪了它。
流苏树的果实,是不是也很像桂花?
即便是雌蕊干活的那些流苏树,自然结实率也低得可怜,大概都不到一成。就算结了果,它的种子还是胚根、胚轴双休眠的那款,发芽率又特别低。所以流苏树虽然皮实耐操,但在野外的分布并没有优势。
话又说回来了,可能正是因为生育不易,所以流苏树才“练就”了一身硬本领,不然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自然繁殖率低就够惨了,还有人祸。
近年流苏树是绿化的大热门,各地供不应求。偏偏这家伙又不咋结果,怎么办呢?自然就有人想到了去采摘野生果实,甚至因为采摘不易,砍伐掉野生植株来摘果,这让流苏树的野外种群雪上加霜。
另一个人祸就和桂花有关了。桂花也是绿化的热门品种,现栽来不及,多少年才能长大开花呢?干脆嫁接吧,事半功倍。在桂花的几种常见砧木里,流苏树这个实在亲戚和桂花最为合得来。所以有很多人砍伐野生的粗壮流苏树再嫁接上桂花,“冒充”古桂,深得高档园林、会所和宅院的喜爱。古有竭泽而渔,今有竭苏接桂,人类的贪婪真是……
其实流苏树颜值颇高,而且香气也不输桂花,曾经是古代人的香料、代茶饮的重要来源,种在庭院里并不比桂花差。
只不过大概桂花沾了一个“贵”字,而“流输”就不大吉利,自古被贵人巨贾所不喜,岂容它进得高档宅院?故而美人日稀,渐入濒危了。
其实,既然大家这么迷信,不如把珍稀植物都改名作“谁砍谁倒霉树”、“沾手烂花”之类的,说不定在我中华大地能得奇效,嗯,不失为科学保护民族化的一条新路(手动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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