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和裴迪同是山水田园诗人,他们一生大概有20年是在一起度过的,裴迪在唐代并不是显赫的诗人,无论《旧唐书》、《新唐书》还是《唐才子传》、《唐人轶事汇编》等记载唐代诗人的书中,都没有专门关于装迪的记载。只在《全唐诗》的裴迪小传中,有几笔记录。
但是因为王维在与友人的酬赠唱和诗中,提及最多的人就是裴迪,而让裴迪的声明随之传播。尤其是王维隐居辋川别业后,他和裴迪以别业附近的二十个景点分别赋诗一首,唱和辋川,十分风雅,王维的二十首诗特别以《辋川集》命名。
《新唐书·王维传》记载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别墅(终南别业)在辋川,地奇胜……与裴迪游其中,赋诗相酬为乐。"王维也曾在《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中说过,他与裴迪:“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
不过他们二人等人酬赠唱和并不仅限于在辋川的二十首诗,例如王维写的这首七言律诗《春日与裴迪过新昌里访吕逸人不遇》,正是他们二人携手寻隐者不遇的代表作,全诗如下:
春日与裴迪过新昌里访吕逸人不遇
桃源一向绝风尘,柳市南头访隐沦。
到门不敢题凡鸟,看竹何须问主人。
城上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
闭户著书多岁月,种松皆老作龙鳞。
题解:
诗题《春日与裴迪过新昌里访吕逸人不遇》,交代了写作时间是在一个春日,这一天,诗人和好友裴迪到新昌坊拜访一个吕姓隐居者,但是没有遇到隐者。
新昌里:即新昌坊,在长安朱雀街东自北数第八坊(见《长安志》)。吕逸人:姓李的隐者。逸人,古代称隐居之人为逸人。
注释:
1. 桃源:即桃花源,此指吕逸人隐居之处。
2. 风尘:指尘俗之事。
3. 柳市,汉代时长安的地名。此处仍指吕逸人隐居之处。隐沦,指隐居之人。
4. 题凡鸟:典出《世说新语·简傲》。三国魏时,吕安访嵇康未遇,嵇康的哥哥嵇喜出迎,吕安于门上题“凤”字而去。而“凤”字的繁体字分开就是“凡鸟”,吕安这么写,分明是在嘲笑嵇喜。诗人没有遇见吕姓隐士,不敢去写“凡鸟”二字,也是展现对吕逸人的尊敬。
5. 看竹:典出《晋书·王羲之传》。王羲之之子王徽之听说吴中某家有好竹,坐车去其门前观竹。诗人在这里用这个典故,展现了拜见吕逸人的诚心诚意。
6.龙鳞:形容松树的树皮,斑驳如龙的鳞甲。
赏析:
“桃源一向绝风尘,柳市南头访隐沦”。首联借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桃花源”,形容吕逸人居住在市井里的桃源,离尘隔世,大隐隐于市,说明这位隐士名声在外,诗人才会“柳市南头访隐沦”。
诗人把吕逸人的住处比作陶渊明的世外桃源,实则是虚笔。而诗人去长安柳市之南寻访吕逸人,则是实笔。虚实结合,体现出作者对吕逸人“绝风尘”的超俗气节的倾慕之情,也透露了诗人隐逸之思。
此诗的首联“绝风尘”三字写出了吕逸人的超凡脱俗,而且起句就把要寻访的隐者和陶渊明相提并论,展现了诗人对隐士的高山仰止,紧扣诗题,也为诗题中“不遇”做了铺垫。
“到门不敢题凡鸟,看竹何须问主人。”颔联意思是,诗人已经到了吕逸人的居所,却访人不遇,诗人并为因此折返,而是参观隐者的幽雅居所,从侧面表现了对吕逸人的倾慕,可见对吕逸人仰慕已久。
诗人不敢像吕安访嵇康不遇,在门上题写“凤”字而去(“凡鸟”是“凤”字的分写),这是对吕逸人的尊敬。不过诗人吃了闭门羹,不但没有懊恼来的不是时候,而是观其幽居,如见幽人,诗人的诚笃真挚之心由此可见。
“城上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颈联写吕逸人居所的环境,生动点明吕逸人居所出门即见山,犹如青山就在屋内,暗示远离尘世喧嚣。门前一条水流,从东家流入西邻,潺潺流水,青青山色,吕逸人居所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就像是世外桃源。
这一联“青山”对“流水”,是实景描写,呼应开篇“绝风尘”,同时和颔联中借典故而仰慕吕逸人的虚写,形成对比,隐逸生活的风雅和情趣在青山妩媚,流水淙淙中徐徐铺开。
“闭户著书多岁月,种松皆老作龙鳞。”尾联为自己寻隐者不遇做了一个小结,说明为什么来寻访吕逸人。吕逸人不囿于功名,不碌碌于尘世,终年闭户著书,所种松树已经成了树皮如龙鳞的老松,他学问深厚,却坚决不走“终南捷径”,显示出吕逸人隐居之志的坚贞和持久,同时“老龙鳞”为“多岁月”作补充,并照应开头的“绝风尘”。
这首诗起、承、转、合结构严谨完整,虚实结合,笔姿灵活,句句流露出诗人对吕逸人的钦羡之情,诗人以桃源、青山、流水、松树为主要意象,既不空泛而谈,又显得变化多端,全诗未见吕逸人,但吕逸人的形象已经鲜活地展现了出来,充分表现了诗人归隐皈依的情思。
唐宋文人为追求心灵彻底的自由解脱,常常远离尘世,纵情山水,在大自然净心体悟,以摆脱摆脱世俗各种烦恼对心灵的干扰,这实质上是对陶渊明所追求的自由心的重构。
王维是盛唐山水诗派的代表,他在入世和出世间游刃有余,他的诗作大多清冷幽邃,远离尘世,不染人间烟火气。其实,诗中所描绘的这种生态环境和生活方式,正是诗人所终身追求的。
王维也在蓝田辋川修建别业,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他和裴迪诗酬唱和,在极其简朴的生活方式中,在华子冈观“飞鸟去不穷,连山复秋色”;在鹿柴体味:“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幽寂;在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与明月清溪为伴,恬淡自足,在山水之间实现了对于生命有限形式的无限超越。就像辛夷坞的山花:“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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