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演戏,各有性格;试观其剧目风格之不同,即知其性格各有所异。他们的不同性格,明显地表现在为人、处世、谈笑、癖尚等日常生活之中。众所周知,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在演出剧目中,不论从故事情节、关目排场、艺术表现、技巧展示等各个方面,无不是绮丽辉煌,火炽热闹,能够得到各个阶层观众的欢迎。如《汉明妃》、《双阳公主》、《摩登伽女》、《相思寨》、《秦良玉》、《桃花阵》、《峨嵋剑》、《虎乳飞仙传》、《林四娘》、《红绡》、《墨黛》等,凡他主演的人物,率皆刚正义烈,铁骨侠肠,与他的处世为人极相吻合。当年月旦名伶,群誉小云为“侠品”。侠品之侠,表现在他的见义勇为,扶危济难,不斤斤于一已之利,而矻矻于同业之福。为人如此,其日常生活与嗜好癖尚亦然。这从他的客厅芳信斋,即可窥其梗略。

翁偶虹弟子(芳信斋与尚小云)(1)

尚小云之《青城十九侠》

 芳信斋是尚小云在30年代,乔迁椿树下二条时布置的一座“艺术之宫”。我在壮年时期,虽喜看尚小云主演之剧目,但有关饱的山面目与韾欬举止,却不甚了然。在富连成社东家沈秀水钱号倒闭破产时,万子和、吴明泉、叶春善等,为了保存富连成艺技,曾商请尚小云阳买富连成,共挽欲倒之狂澜,以达暗保富连成的目的;并特聘律师秦烛桑与债权代表周旋于法庭之上。我曾和吴幻荪作为沈方代表与小云几次晤面。以事关机密,慎言谨行,缄口而不交谈者屡。故虽相晤,形同默对。

 直至1943年,我与吴幻荪、吴宗祜同办合作戏,拟请小云与谭富英合演《桑园寄子》(此剧自老谭及叔岩演后,已成冷戏)。前面有《取三郡》,请苏连汉张飞《走马取零陵》;姚世茹演赵云《取桂阳》;李万春(饰关羽)、李盛藻(饰黄忠)、孙盛文(饰魏延)合演关公《战长沙》。诸贤均吾夙识,只须经纪科马仲先、宋德润代为致意,无不首背。惟尚小云处须通过赵砚奎(尚之琴师兼大管,并代小云主持梨园公会事务)宛转致意。奎快人快语,径谈“大爷”(当时公称小云为尚大爷)夙厌合作戏,此次定当给个面子,可谓一诺千金。幻荪、宗祜亦熟知小云脾气,颇是赵言。于是请赵电约小云,如期拜谒。我们驱车前往椿树下二条尚宅,投刺请见。

 移时即听院内高声说道:“翁先生也来了,快开客厅!”幻低语谓予:“大爷今天高兴,开了芳信斋了!”予初不解,芳信斋有何可贵,致使幻荪受宠若惊。及至小云出院迎迓,寒暄肃入,顿觉不算高大的五间北房,如宝山、如海藏、如珍岛、如艺舟,耀眼辉煌,一派珠光宝气。

翁偶虹弟子(芳信斋与尚小云)(2)

尚小云宅客厅“芳信斋”

 芳信斋里,鼎鼐峙陈,瓶觚骈列,瑶函玉轴,牙管檀匣。左悬焦尾范旧之琴,右挂松纹之剑;虎豹之皮,分披椅背,鸳鸯之锦,横覆几心。这样一座厅堂,像是雅静的古玩铺,又像是恰人的翰墨轩。从环境想到主人,确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艺术家。面对芳信斋的豪华布置,不禁使我联想到他经常演出的《桃花阵》、《摩登伽女》、《相思寨》、《双阳公主》等等剧目了。

 初次交谈,我不便环视斋内的陈设珍品,于是由幻荪、宗祜谈起请他演戏的事。小云眉毛一轩,爽朗的性格,顿呈眉宇。他响亮地说:“咳,不是叫我唱《寄子》吗?何必劳动三位,打发个经纪科通知砚奎一声就成了。何况主办人还有翁先生,冲翁先生的面子,我怎能“拿乔(术语,谓矜持不演叫拿乔)。”

 

 他这样的慨然允诺,证实了赵砚奎的先见之明,我们当即敬致谢意,小云笑说:“三位又客套了!咱们学回上海话:闲话(上海音念‘嗳呒’)一句,有数有数(即‘心里记着了’),敲了榔头,到那天我自己上馆子!不提这些,好好聊聊!”主人出题,来宾答卷,互谈了许多梨园佳话。最后又归本题《桑园寄子》,他说:“这出戏,我有十几年没动了,当年我和贾洪林演过,可惜他嗓子塌了,我只能落调门凑和着唱,使不上劲,没意思!您这次约了富英,他年轻气足,我们俩倒能“啃”一气。富英虽搭过我的班,可是这出戏似乎有些过时,太冷,听惯了我那些热闹戏,恐怕倒了观众的胃口,所以没派过这出戏!现在合作演出,前面又有万春、盛藻、盛文、苏瘪的《取三郡》(苏连汉面型中凹,同业通称之为苏瘪),衬托着倒也火炽,亏您三位想得出,《取三郡》连着唱,也算冷门了。”

 

 我虽非风雅中人,但天性癖好文玩图册,今在宝山,迁情引兴,不能自己。趁个缝隙,由戏谈到戏画。小云两手一拍,“您提起戏画,我倒想起了昨天刚买到的一本册页。”说着,从几案上,取过一本人物画册,郑重地说:“这本册页,价钱虽高,可是我从这本画册里,解决了一个疑团。”我翻开一看,原来是《马思远·双铃记》的戏出画册,工笔带景,人物都是戏装,画得十分精细。那个主角赵玉儿,梳的是旗人的两把头和旗头髻。其他人物,也都是舞台上的清装扮像。本来《马思远·双铃记》演的是清代实事,与《张汶祥刺马》、《杀子报》、《杨乃武与小白菜》等同属“清八出”之一。历来演者均作清装。只有主角赵玉儿梳一般的“大头”,穿蓝布裤褂,以汉装妇女的形像出现。我觉得这本册页无奇可谈,小云却指着赵玉儿的扮像说:“您看!画册上的赵玉儿梳旗头,穿旗装,这就对了。我常听老前辈讲:当年演此,原是旗装扮像,符合当时永定门外大沙子口的实事嘛!后来,旗籍人士忌讳玷辱旗人,群起指摘,演员因而改梳大头,成为汉族妇女的装束了。我常怀疑这个传说,今以此册证之,古人不我欺也!我为解此疑团,高价购得画册。古玩铺虽做了一笔好生意,可是咱弟兄为了研究戏曲,却不吝惜这几个钱!”言下,豪爽之气,溢于眉宇。

翁偶虹弟子(芳信斋与尚小云)(3)

筱翠花之《马思远》

 

 艺苑无垠,絮话难畅。兴高采烈之际,斋外两次有人请他去看“排戏”,他这时已创办了荣春社科班,每排一戏,必须请他审定。第一次,我们起身告辞,他却拦住我们,向斋外高声答到“叫他们等一个钟头再排,我正会客咧。”侠肠热情,感人肺腑。此后,小云几次请我在致美斋西来顺便酌,餐后即回芳信斋畅谈,但无幻荪、宗祜在座。我估计他是计划请我为荣春社编排新剧,又知我手头正忙,不好开口。他在闲话中,时常提到我为中华戏校编排的《美人鱼》、《鸳鸯泪》、《十二堑》以及《火烧红莲寺》等剧,颇多赞誉。鉴其殷切之情,我亦有投报之意,只缘我不时跟随团,分赴各埠旅演,致编剧酬友之志,迄未实现,深感愧对故人。所喜在我们的几次谈话中,芳信斋的全貌,却使我饱览无遗。

 

 芳信斋的几案上,到处罗列着翠瓶玉磬、晶盘珣鼎,有宋磁“粉定”、明磁“霁红”,柴窑的“雨过天晴”;官窑的“康熙五彩”,交织成恰神炫目的光辉。明柱上的左琴右剑,书案上的垒帖叠函,瓶中的玉笛,墙角的锦瑟,呈现出一派幽雅的气氛。迎门三椅,分覆虎皮、豹皮、猞猁皮,更觉斑斓耀目。全室旖旎姽婳,恰把小云性格中的豪放、爽朗、隽逸、倜傥,浑然体地描画出来。

翁偶虹弟子(芳信斋与尚小云)(4)

尚宅客厅

 我最醉心的有三件珍品:一件是东壁上高悬的方横匾,四周用云龙黄绫精镶细裱,匾心是成亲王手书的“管领群芳”四个壁窠大字。小云告诉我,这是升平署的故物,与西壁上悬挂的历代巾帼英雄图,历代帝王像,都是某贝勒所赠。一件是福禄寿天然成形的大理石插屏,在一块大理石上,隐约而又肖真地呈现出绿色的蝙蝠,黄色的梅花鹿,白色的朱顶鹤;其他纹理如石如木,如雾如云,穿插其间,宛然一幅绝妙丹青。一件是长仅三尺、宽约两尺的戏台模型,仿古制作,一一逼真。台帘幔帐,桌帔椅靠,俱用苏绣;七桌八椅和两侧插架,均用红木制成;金瓜钺斧,指掌拳横(暗谐“执掌权衡”)分插于架,按五方定位的东方甲乙木的绿色大纛,西方庚辛金的白色大囊,南方丙丁火的红色大纛,北方壬癸水的黑色大纛,中央戊己土的黄色罗伞,交映出“青、黄、赤、白、黑”五彩,黄色居中,青、赤、白、黑雁翅拱卫。旗伞之前,左摆青龙刀,右摆二郎刀。旗伞之间,安置大帐,印架供黄袱帅印,箭筒插绿龙令箭。文房四宝,“虎胆”堂木,色色俱备。寓意为“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这是昔日未开戏前的“摆台”排场。更绝妙者,上场门侧文武场面的工具,也件件罗列齐全。鼓架支鼓,旁挂板袋。场面桌上,横置大锣、小锣、铙钹;竖置胡琴、弦子、唢呐、海笛、月琴、昆笛、云锣(即九音锣)、碰钟(即“星儿”或“磬儿”);鼓架之旁,另置堂鼓,鼓上并放鼓槌。独无二胡,可能是二胡尚未增添,故仍其旧。所有这一切的设置,均仿真器制成,应用何料,即用何料,只是具体而微,把现实的整个戏台,浓缩百千倍而已。这副戏台模型,也是某王府所赠,小云爱如拱璧,平时以锦袱遮盖,防染微尘。有一次,我们谈到开戏前的“摆台”,他才揭袱示我。

 

 这座艺术之宫的芳信斋,虽属客厅,却是小云癖尚珍惜之物,故而经常锁闭,非有贵宾来访,不轻易启钥落锁。这座客厅,珍品麋集,委实徜徉不便。小云有鉴于此,所以他把豪谈畅叙之处,设在芳信斋东侧的槛云书屋和西侧的师竹斋。此二室亦颇宽敞,一间是他临池绘画的书房,一间是他吊嗓默戏的起坐间。师竹斋的匾额是翁同和手书;槛云书屋的匾额,也出自名家之手。我与小云逐渐厮熟之后,“槛云”、“师竹”两处,常是两人促膝倾愫之所。在这两间屋子里,他曾言及他生平的几件快事,谈来眉飞色舞,豪兴遄飞。

翁偶虹弟子(芳信斋与尚小云)(5)

尚小云化妆

 

 一件是他40岁初度时,曾得到杨小楼、王瑶卿、王凤卿、余叔岩、时慧宝、谭小培以及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王琴侬、黄桂秋、姜妙香等,分做书画十二帧,合为十二屏幅,为他祝嘏件是他与杨小楼合演《湘江会》,他饰钟无盐,杨小楼饰吴起,功力悉敌,铢两相称。剧中对枪、对鞭、对箭,如魏紫姚黄,分夺花王之美。他生平最钦佩杨小楼的艺术,每逢同台演出,无不锐意观摩,月纬年经,矢志不渝。逐渐默化潜移,取神挹貌,杨派武生的风度韵致,竟呈现于他的武戏之中有人劝他:“既演旦角,宜摒杨派。”他则以微笑置之。

 

 一件是他慷慨仗义,拔富连成于危难之秋。前文谈过,我和小云初次晤面,就是在他应允匡扶富连成的几次商谈中。那是1934年,富连成的大盛字科、小盛字科人才倍出,营业鼎盛。不料东家沈秀水经营的万荣祥银号,经理卷款潜逃,存款者纷纷挤兑,一时头寸空虚,无法应付,万荣祥倒闭。债权人起诉法院,籍没沈秀水的财产,用以赔偿。当时秀水的大部资金,都投入万荣祥银号,剩下的只有豆芽菜胡同一所住宅、安定门大街一家绸缎店及众目睽睽的富连成。不动产的住宅和绸缎店,自然折价赔偿,惟富连成一旦拍卖戏箱和社址,势必停课罢演,形同解散。

 

 关心富连成事业的万子和、吴明泉、焦润山等商得社长叶春善同意,暂用移天换日之法,由慷慨侠义夙闻于世的尚小云,担负起已然购买富连成全部财产并主持富连成业务的名义。我与吴幻荪代表沈秀水立了契约(时秀水已避居海淀),延聘秦烛桑律师出证于法庭,方平息了这股逆流。同时为了照顾沈秀水的生活,叶春善由富连成公账中提资5000元,为秀水买了一所住宅(在西直门内黑塔寺胡同24号)。我与秀水交谊较深,他家世业“外馆”(为外蒙客商经纪货殖),我家世业“里馆”(为内蒙客商经纪货殖),业属同行,早有来往。秀水自幼嗜戏,当牛子厚停止了喜连成的经济来源之后,喜连成岌岌可危,因友之介绍,沈秀水与沈昆接办了喜连成,并改名富连成。富连成的老经纪科李五还记得外馆沈家接办富连成之初,从安定门外的住宅里,整车整车地往富连成拉元宝。叶春善为沈秀水提资置宅,盖酬其泽也。

 

 我与秀水,上辈既属同业,及身又有同嗜,所以我在戏曲学校任戏曲改良委员会主任时,一度迁居黑塔寺,结秀水之芳邻。闲话梨园近况时,我们常常提到尚小云慷慨任侠,扶助富连成的壮举。

 1935年,富社教师蔡荣贵私应上海戏院约角之请,挖去了李盛藻、陈盛荪、刘盛莲、杨盛春等铮铮之才,阵容为之遽变,这无异挖了富社的墙角。只余叶盛章、骆连翔、贯盛习、袁世海以及初露头角的李世芳、毛世来、詹世辅、沙世鑫等支撑局面。许多叫座好戏,一时不能上演,营业纪录日下。尚小云说:“我既在名义上担任了富社业务的主持人,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他主动为富社排演新剧,乃有《金瓶女》、《娟娟》、《昆仑剑侠传》等赫然出笼,扭转了富社的低潮局面。李世芳、毛世来两位新秀也得到了尚小云的精心培植,声誉鹊起。就是袁世海这位一代名净,也是在这段时期扮演《金瓶女》中之班虎,《娟娟》中之马武,《昆仑剑侠传》中之昆仑奴,《霸王别姬》中之项羽,从而飞黄腾达,直上青云的。

翁偶虹弟子(芳信斋与尚小云)(6)

尚小云、李世芳之《游园》

 更有一出得材而兴的新剧《酒丐》,也是尚小云的秘本。初以“群戏”风格为富社排出,后经叶盛章加工,独创“空中飞人”的彩头,而成为叶盛章终身的代表作。《酒丐》原名《清白居》,是剑侠小说家还珠楼主李寿民为尚小云编写的按“群戏”风格演,旦角的戏不多,小云搁置数年,迄未排演。转赠富社,几度研讨,时聪明的叶盛章,挖掘出原属重要配角范大杯的人物性格,丰富了相应的多彩艺术,一跃而为主角,易名《酒丐》,与李世芳、袁世海、李盛佐等合作排出,一演而红;饮水思源,对小云铭感之忱,口碑时涌。

 小云已尝到了得英才而育之之乐,顿兴普植桃李之望。逾年,他把长子尚长春送入富社,与世芳、世海、江世升、黄元庆等同窗习艺,数月而成绩斐然;望子成龙之心,弥加股切。1937年,他又发现了张君秋是个“芳林新叶催陈叶”的人才,便招致了同业子弟18人,又把长春从富社召回家中,延聘武生教师沈富贵及其他行当的教师,监督长春、君秋等练功习艺。从此逐渐发展扩大,终于由自已创办了荣春社科班,培养出尚长春、尚长麟、尚长荣、杨荣环、赵和春、孙荣蕙、賈寿春、景荣庆、方荣翔、李荣威、钮荣亮、徐荣奎等生、旦、净、丑各个行当的优秀人才(张君秋在尚家一度练功,后从李凌枫学艺,又拜王瑶卿为师)。尚小云创办的荣春社(荣春社创办经过,详见《京剧谈往录续编》),曾呈现过辉煌的局面,每一谈及,小云颇多自慰之感。而我为他的侠风豪举所感动的,却是他在创办荣春社后的另一件事。那是在宴请当年请他扶持富连成的倡议者万子和、吴明泉、吴幻荪的集会上,他当着富社旧东家沈秀水的面,把那张虚购富连成的假契约当众焚毁。这种有始有终,快人快事的义举,将永为世人所称赞。

翁偶虹弟子(芳信斋与尚小云)(7)

尚小云与富社弟子合影

 

 倚伏之数,固不足信。但证以经济情况及个人环境的变动而祸福之机,似也隐现于未然。尚小云的芳信斋以及他自认为生平中的几件快事,曾几何时,均成泡影。荣春社的创办,从发轫到停轮,致使他的全部财产几填入了无底之壑。抗战期间虽蓄志复兴,但以沦陷区后期的货币贬值,物价飞涨,迫使他壮志难酬,豪兴难再。据说荣春社的闭幕,是为了要换一堂靴子,以力不能及,心灰意冷之余,速尔饮恨解散。为了偿还债务,他只得把一生心血凝成的芳信斋中的珠翠玉器、古玩字画,在中山公园拍卖,以偿余债。竞至栖身无处,一度住在长安戏院的楼上。但具有豪迈性格的尚小云,以其坦荡的胸怀和“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志趣,精心培养长春、长麟、长荣昆仲。此时我曾几次在长安戏院寄庐,与之作长夜谈,他要我为他次子长麟编写全部《渔家乐》(改名《渔家女》)。一次,暮春黄昏我去会他,恰值合家晚餐。虽然吃的是家常便饭炸酱面,而齐全的“菜马儿”杂以青蛤、对虾、海参、银耳,罗列盈案,漫饮细酌,恰然自得,表现出他对生活的乐观主义态度。

 

 解放以后,小云曾从天津买来四个意大利石雕女像,两腴两癯,高与人齐,大者,一作浴罢小憩之容,一作笼纱含羞之貌小者,一作对镜试帽之态,一作顶罐取奶之姿,艺出名家,栩栩如生。小云珍惜之更逾于昔。他领导西安戏曲学校时,曾遣人从北京运往西安,为了保全石像,也买了四个卧铺。后来回京,照样用卧铺安置石像。他对艺术的爱好,于兹可见。

 

 小云的艺术之宫芳信斋,早成陈迹,石像亦于十年动乱中碎损无遗。只有他亲笔写的“最难风雨故人来”的条幅,至今故交中尚有存者。哲人虽萎,而他的音容笑貌,侠风懿行,将使我终生怀念。

(《文史资料选编》第34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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