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洪学智一家人
引言
1951年5月27日,阳曲县委大院突然来了七八个解放军,其中还有一个女同志,只见她头戴一顶军帽,穿着一身军装,腰间还别着一条军用皮带。乍一看,还以为是男同志。
这个女同志刚进县委,便拿出一封山西省委、山西军区的介绍信,提出要见县委书记。当时,阳曲县委书记是郭守瑞,他正在主持县委会议。听说有人找他,便匆匆离开会议室。
见到来人,这个女同志立刻迎上去,将手中的介绍信递给对方。郭守瑞看过这封信深思好久说道:“我在方山曾经遇到过一个红军的孩子,至于这个女孩儿具体是哪个村的,我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而且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我也不敢保证。”
听到这里,这个女同志焦急问道:“你好好想一想,这个女孩到底是哪个村的,多大年纪了?”看来,这个女同志是来寻女儿的,因此不敢放弃一丝一毫的线索。
郭守瑞安慰道:“你先别着急,先休息一下。等我们开完会。咱们再好好聊聊。”身边的人不禁好奇,这个女同志是谁,为什么会来此寻亲呢?
好不容易等到散会,这个女同志焦急地告诉郭守瑞:“我是张文,我的丈夫是洪学智。我丈夫现在在朝鲜战场,我这次就是受他委托寻找遗失十几年的女儿的。”
郭守瑞恍然大悟,张文便细细向他讲述了十多年前的往事......
图|洪学智夫妇
01 洪学智夫妇喜得爱女,却被迫分开在艰苦卓绝的长征下,成就了洪学智和张文这段美满幸福的姻缘。
1936年5月30日,洪学智和他所在的红四方面军成功翻过了两座茫茫雪山。在一块草地上,他们召开了全军运动会。
这天,红四军军长王宏坤、参谋长陈伯钧、政治部主任洪学智坐在主席台上观看了精彩的军事表演、体育比赛和丰富多彩的文娱节目。
当大会公布由两个女兵班为大家演唱时,张文带着供给部一班的女兵来到主席台上,唱了《捉牛歌》和《打骑兵》。就在这时,洪学智注意到了这个歌声动人,英姿飒爽的张文。
图|张文照片
其实,张文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嗓门洪亮、身材高大的军政治部主任。在台上台下,两人眼神交汇,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两曲唱罢,他们便低头羞涩地回到队伍中。
这时,红四军的领导也注意到两人的异样,便决定暗中撮合两人。就这样,洪学智和张文便在组织的撮合下走到了一起。
1936年6月1日晚上,在相关领导和指战员的欢声笑语中,洪学智和张文举办了婚礼。等到仪式结束后,众人围坐在一起,喝了一顿疙瘩汤,见证了他们的姻缘。
可两人结婚只有一个月,他们就要被迫分离了。原来,洪学智这次要去红军大学(后改为抗大)学习。就这样,两人带着牵挂和不舍分别了。但张文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三年时间,而且一直杳无音讯。
某年初夏,张文在组织的安排下来到抗大学习。一天,她正在窑洞里认真看书,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张文下意识地推开窗户一看,还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洪学智站在坡下,正朝着她微笑。
图|抗日军政大学
张文一阵惊喜,满面笑容迎上去。后来,张文才知道,丈夫洪学智失踪的原因是受“张国焘路线”的牵连,两人这才联系不上。
此后,张文和洪学智这对夫妻常常聚少离多。尤其是长征开始后,他们跟着各自的部队前进,很少有时间见面。直到1938年,他们才重新在延安相聚。
1939年,洪学智和张文夫妇两人的长女在延安蟠龙呱呱坠地。看着这个孩子,洪学智给女儿取名为“醒华”,其寓意也显而易见:中华民族,觉醒吧!
这年初夏,抗大向敌后转移。当时,洪学智夫妇的女儿还没有满月,就要在抗战中跟随部队行军了,他们一路从延安来到山西,由临县碛口东渡黄河,经离石、方山、娄烦,转到来到阳曲县,准备朝着晋察冀抗日根据地进发。
图|洪学智
阳曲是出入山西太原的北大门,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日军将阳曲占领后,为了控制延安和晋察冀之间的咽喉要道,便在同蒲路北线增加了岗哨,设置了大量炮楼并严加封锁。
当洪学智等抗日干部即将来到阳曲县时,上级明令中共阳曲县委:务必做好安全护送工作,让这批干部顺利通过日军设置的封锁线。
而洪学智等人行军过程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们只能在夜间寻找机会,悄然突破敌人的封锁线。此外,部队还动员所有带孩子的女同志要照顾好孩子,不让孩子的啼哭声传出来。
可正当他们行军来到太原以北的一个小山坡时,张文和孩子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孩子瞬间啼哭不止。
正当张文在哄女儿时,洪学智来到妻子身边。眼看着孩子跟着他们历尽艰辛,万一将来在途中发生什么意外,他们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想到这里,洪学智便说:“要不,咱们就把孩子留下吧!”
02 幸运遇到好心人,将红红养大
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将女儿托付给当地人照顾,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张文深知:他母女两人不得不分道扬镳了。张文抱着刚满月的女儿,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一遍遍用奶水喂着孩子,生怕她离开会挨饿。
夫妻俩没时间给女儿物色家庭,洪学智便和张文来到当地一所小草房。见里边有一位妇人便殷切嘱咐道:“我们是八路军,目前没时间照顾孩子了。如果我们有一天在战场上牺牲,请把她当成你们的亲生女儿吧。”
两人刚刚含泪刚刚交代完,便紧急回到部队,甚至没来得及顾得上询问对方姓名,更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张文甚至还不知道他们具体所在的地方。后来,他一打听才知道:这里是东西房山。
当晚夜半三分,洪学智率领抗日干部从东峪出发,悄悄穿过敌人封锁的同蒲铁路,神秘的消失在王霸岭方向的一片沟壑之中。
就在洪学智夫妇和抗日干部秘密穿过封锁线的当晚,东峪庄的任宝娃夫妇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了。任宝娃的丈夫抹黑点灯一看,发现炕头突然多了一个婴儿。只见这个女娃白白胖胖,头上戴着五星小帽子,穿着一双绣花鞋子,很是可爱。
在这个婴儿身边,还放着一个包袱,里边还放着孩子穿的衣物。老汉看后不由地诧异道:“莫非这孩子是红军的孩子?”
见孩子长时间啼哭不止,任氏夫妇便赶紧给孩子熬了一碗稀粥给孩子喂下。任宝娃悄悄将孩子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了老伴儿,还再三嘱咐:千万不能透露孩子的身份。
两口子对待这个孩子如亲生女儿一般惦记着,可他们毕竟已经上了年纪,想要将孩子拉扯大着实不易。眼见着孩子一天天消瘦没奶吃,便给委托给当地不远的一户姓王的木匠收养,这对夫妻还曾经是八路军的交通员,根正苗红。
这户人家见的这个孩子是红军的后代,头上还戴着一顶小红帽,可谓是红上加红,便给女孩取名为“红红”。
此后,不论是外人还是自己的家人。一见到这个可爱的孩子,都要亲切地喊一声“红红”,亲亲她这个可爱的小脸蛋。而小红红来到养母白银翠身边后,在他们的精心照顾下。红红也在一天天长高,变得懂事。
而方山的群众基础好,是抗日游击活动最活跃的地区,白银翠常常抱着这个孩子住在娘家,一年大概要在方山住六七个月。
听说小红红是红军家的孩子,白银翠娘家的人都说:“红红可是红军的后代,即便是再苦再难也要想办法把她给拉扯大,我们要对得起她父母为新中国解放的付出。”
不久,白银翠的第四个儿子出生了。眼见着加量不减口,白银翠便咬咬牙把这个孩子送给别人。而红红不知道的是,他们之所以出此下策,完全是为了红军的后代。
03 张文远赴山西寻女,结果如何
1949年10月,历经苦难的中国,终于迎来了解放的这天。这时,红红已经10岁了。白银翠想着:红红的父母有一天会把她领走,到时候自己可怎么办呢?
白银翠有时盼着他们父母来,但有时候也害怕他们来。红红的父母若是来了,这也就意味着母女分离。这种两难的选择常常折磨着她,让白银翠感到心里从未有过的痛苦。
当然,把孩子扔下,洪学智夫妇在感情上自然是难以割舍的,洪学智和张文也从来没忘记这个遗失的亲骨肉。但是在长年残酷的战争中,只能暂时将个人感情抛下。
1951年,等到新中国稳定后,洪学智和张文夫妇便着手寻找孩子。但记忆中的线索不多,而“东西房山”是东房山和西房山的合称。这一带方圆几百公里,不知道具体地点和孩子的名字,无疑是在大海捞针。
图|张文照片
即便如此,张文还是怀着对女儿的思念乘坐火车来到了山西,才会出现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郭守瑞一边听着张文的讲述,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什么,随后掰着指头算了算说:“据我推测,这个孩子应该13岁了。”
接着,郭守瑞又想了想说:“这孩子现在可能在思西,只不过这个村子离县城还有30多公里,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晚上我派人和你一起去。”
第二天天色刚亮,郭守瑞便给思西村的村长写了一封信,还派县委的两个同志用骡子捎着张文,踏上了寻子之路。
张文来到思西,在当地一家又一家小学寻找。而她寻找孩子的依据,则是女儿手臂上的胎记,身上的衣服和那顶小红帽.....
张文不好意思直接看孩子的手臂,只能临时想了一个办法:来,让阿姨看看你们有没有打预防针。就这样,她先后找了好几所小学,可还是一无所获。
图|洪学智夫妇
5月28日中午,张文在当地一所小学寻找依旧没有结果,便跟着当地好心的一个小伙子回家吃饭。当天,这个小伙子的母亲生火准备做当地的面食“面鱼儿”招待她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张文在一边帮忙拉风箱。
就这样,两人一边做饭一边聊天。这个妇女询问张文的来意,她如实交代了自己是来寻孩子的,并详细交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听着听着,这个妇女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我曾经就收留过一个红军的孩子。原来就是你留下来的!”而这个妇女不是别人,正是任宝娃。
“她呀,早已经不在我们家。”一边说,任宝娃一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和村长带她来到这户人家认女儿。
张文一行人来到白银翠家,敲门询问:“12年前,我把一个刚满月的女孩放到这里,听他们说你为了这个孩子吃了很多苦头,我们这次是过来看看你,也看看孩子。”
图|洪学智一家人
白银翠听到这里,立即意识到眼前的人正是红红的亲生父母,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喊道:“红红,你过来!”
红红盯着眼前的陌生阿姨,不好意思地钻到白银翠身后。此时,张文却有些坐不住了,将孩子拉到身旁,看了看她手腕上的胎记。果然,这孩子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
张文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流着眼泪说:“孩子,妈妈对不起。但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你啊!”
这时,红红终于如梦初醒。她终于想明白了:眼前抱着自己的这位阿姨,正是母亲曾说过的红军妈妈,激动地说:“妈妈,我也很想你。”
一旁的白银翠和众人见此情形,也忍不住抹眼泪。张文深知白银翠和女儿之间的感情深厚,也担心把女儿带走,她感情上一时间承受不了,便拉着她的手说:“过去,红红是你的女儿,将来她还是你的女儿。我们一家就住在太原,我可不可以带她去那里玩玩。”
图山西农村
白银翠鼻子一酸,一边流泪,一边从衣柜中取出自己保存了十多年的帽子和绣花鞋。她也深知张文才是她的亲生父母,为新中国的建立付出了多少。如今,他们来找红红了,自己怎么能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呢。
等到一切安顿好后,白银翠流着眼泪将将母女俩送到村口,目送他们离去。
04 洪醒华回到父母身边,后来怎样了这时的洪学智正在朝鲜战场上指挥作战,收到妻子找到女儿的消息,他万分激动,彻夜未眠,一遍又一遍看了这封家信,捧着女儿的照片看了又看。
对于阳曲县委的工作人员和收养女儿长大成人的白大姐,洪学智感激在心,便奋笔疾书,给郭守瑞和白银翠写了两封长长的感谢信。在给白银翠的那封信中,洪学智写道:
“是您,用心血和乳汁养育了襁褓中的红红;是您,用劳动人民的高尚品德教育着醒华。我和我的妻子张文,还有您的女儿红红,将水远铭记着您的名字,永远铭记着对我们一家大恩大德。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醒华。没有您,也没有我们一家的团圆。因此我代表我们全家,向您,并向您全家表示崇高的谢意!”
图|洪学智
除了这封感谢信,洪学智还随信送来一家的全家福和醒华的一张照片。同时,她还寄来800万元(旧币)作为养育醒华的抚养费。他们知道这些钱远远不能报答他们一家人的养育之恩,但还是希望以此聊表心意。
当然,醒华也没有一刻忘记这个对她有养育之恩的的白妈妈。和亲生父母来到沈阳不久,她便给白妈妈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
我的身子虽然离开了妈妈,但我的心却永远留在妈妈的身边。过去,你是我的妈妈;现在,.你还是我的妈妈;将来,你还是我的妈妈。
在父母洪学智和张文的教育下,洪醒华从小就懂得:老红军的子女不能搞特殊,不能养尊处优,不能全然依靠家庭,而是应该脚踏实地。
图|洪学智全家福
洪醒华常说的一句话是:“我身为红军的女儿,也身为农民的女儿。我既不知道什么是苦,也不知道什么是难。”
洪醒华之所以称自己是农民的女儿,是因为她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经历。每次说起自己寻母的经历,她总是心怀感恩地说:“我的故事很有代表性,像我这样曾经寄养在老百姓的孩子很多,但找回来的并不多。我的经历,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还说:“养父母给我的是一种淳朴的思想教育,奠定了品德基础。他们教导我,自己生活要朴素,而待人要宽厚。衣服虽然破旧,但要保持整洁,要补好。而我的亲生父母,他们身为老红军也为我树立了人生榜样。我在觉得委屈、不顺的时候, 一想到父母当年怎么过的,自己的什么委屈也都别提了,比起长征,我们的这些苦头还算得了什么呢?”
洪醒华长大后,考入了吉林医科大学(后为白求恩医科大学),学了西医。1967年,洪醒华毕业后,来到甘肃酒泉地区的农村当了一名赤脚医生。在当地,洪醒华和当地的群众同吃同住,丝毫没有架子,一天还要看几十甚至一百多的病人。
图|洪学智一家
1971年,洪醒华调到河南,后调到北京工作,来到邮电部疗养院工作。后来,她又自学了一年中医,又被调到刚刚成立的电子部402医院。
1984年,洪醒华担任402医院院长。1992年,他的丈夫伍光退休。为了让丈夫实现回家乡广东顺德的愿望,洪醒华毅然辞去院长的职务,同丈夫回到广东,她则来到顺德第一人民医院任职。
在顺德工作期间,洪醒华除了在医院从事中医内科工作,还开始从事科研工作。从1993年到2003年,她率领科研团队完成“九五”重点计划项目:研制出我国目前唯一不含氟里昂的药用气雾剂。
研制成功替代氟里昂的一种药用气雾剂及其抛射剂三甲醚后,他们的这项研究成果还获得了20年的国家发明专利,成果如今已经转化。
图|洪学智和孩子们
而在这些年中,洪醒华也没有忘记养育她成人的那座小村庄,没有忘记她亲爱的白妈妈。为了以解相思之情,她还多次将白妈妈接到北京居住。
每次遇到熟人来山西出差,洪醒华总忘不了帮白妈妈捎点吃的用的。逢年过节,她还不忘给白妈妈寄一笔钱,她还告诉自己的两个孩子:“你们有两个外公,两个姥姥,这是革命赐予我的两对父母,你们要永远尊敬他们,永远热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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