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泠
近期，一个讨论“女性婚姻困境”的视频上了热搜，浏览量破3.5亿。视频博主把婚姻比作男女双方合伙开公司，双方共同出资，开始创业。从婚前的房子车子、彩礼，到婚内的劳动分工，再到生育和离婚后的价值保障，博主条分缕析地讲述女性踏入婚姻后可能会面临的风险和困境。最大的问题在于“创业”过程中出现的不公平：主外的男方更易获得物质回报，其社会价值也更容易被认可和肯定，久而久之，一些男人开始膨胀；主内的女方其家庭价值则往往被忽视和低估，且难为人知，不容易被认可，长此以往，婚姻里各种困境迭出。对于博主的观点，众多女性表示感同身受，当然也有很多人不同意这些论断。毕竟，婚姻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行为。
国庆长假，若蕙、若芳、若芃三姐妹坐到一起。没精打采的若芳将热搜视频“女性婚姻困境”转发给姐妹，认为博主说得千真万确，并以自己的婚姻为例，论证婚姻成了爱情的坟墓，也葬送了自己的理想。
三姐妹中，若芳曾是最让人羡慕的一个。若芳与老公都是学建筑设计的，二人相恋于大学校园。有着极好艺术天赋的若芳，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出色的建筑设计师。
大学毕业后，他们双双被分配到了设计院，那时，两人的偶像是梁思成和林徽因。凭借个人才华和刻苦努力，若芳早于男友成为业界新秀。然而，随着结婚、生子一系列家庭“剧目”的上演，她不得不放慢奔向理想的脚步，把精力更多地用在照顾孩子和家庭上。
也就在这个阶段，老公赶了上来；不仅赶了上来，还很快成为单位的中坚力量和干部梯队的培养对象。儿子上小学时，老公已是设计院下属三个所的所长之一。当然，家里的经济收入也是滚雪球般地增加。
在同学、朋友和姐妹中，若芳是最早穿名牌衣服、提名牌包包、用名牌化妆品的。优渥的生活条件，让她开始厌倦时常需要熬夜加班的设计工作；不但厌倦，有时还会因为辅导孩子、忙于家务无法静心构思设计方案而烦躁不堪。
正好那几年做全职太太是一种时尚，若芳便有了此念头。老公听了她的想法，两手一拍，说：“太好了！我早有此意。咱家出一个设计师足矣。”
做全职太太的最初几年，若芳是快乐的、幸福的、满足的，但随着孩子的长大、学业任务的加重以及老公职务的升迁、工作的繁忙，孩子教育的全部事务和所有家务都落在她一人身上，她渐渐有了身心疲惫的感觉。
一天晚上，她去书房给老公送水，返身出门时说了一句“我先睡了哈，一天天的，累死我了”，没想到身后的老公冷冷地回应道：“不上班也累哈？那就找个保姆吧！”
若芳愣了一下，接着回头问道：“你什么意思？不上班我闲着了吗？家里的什么事不是我干？如果没有活儿你找保姆干吗呢？”
“你不是嫌累吗？找个保姆替你干活儿啊？给她钱就是了！”
“你咋不给我钱呢？我整天孩子、家务全包，还得伺候你，高级保姆吧？咋不给我工资呢？”
老公把画图笔往桌上一扔，气哼哼地说：“你花的哪分钱不是我挣的？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还和我要工资，你好意思吗？”
若芳后来向若蕙、若芃讲这件事情时很伤感，她说老公的这番话竟然把自己给噎住了，当她无语地凝视着老公，发现他眼神里的轻蔑和不屑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成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女奴。
对于若芳的遭遇，大姐若蕙很冷静，她说：“别去埋怨别人，做全职太太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和若芃读的书比我多，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们，但是我知道不管做什么，要想好，都得有个平衡；不平衡就会出问题。”
姊妹三人中，若蕙的学历最低，当年高考落榜便进工厂当了工人。但工作不久，就恰逢上个世纪末的工厂倒闭潮。若蕙的老公是她的工友，当年下岗后，两人卖过衣服、跑过运输，后来租了早餐一条街的一个摊位卖煎饼果子。
两口子都属于心灵手巧的人，卖煎饼果子也与别家多有不同。若蕙老公跟人学了炸馓子的手艺，两人在摊点上一个炸馓子，一个将刚出锅的馓子包进煎饼果子中。若蕙还根据顾客的不同口味，开发出酸甜、纯甜、咸味、麻辣四个品种。因为口感、味道好，他们的生意很红火。多年下来，质量不变，顾客稳定，两人的日子也进入了良性运转。
为了增加家庭收入，老公又接了一个夜班开出租车的活儿。一早下了夜班，他直奔摊位，和若蕙炸馓子、卖煎饼果子；九点撤摊回家，他的主要任务是睡觉，若蕙则开始家中的各种忙碌；晚饭后，老公接车上夜班，若蕙为第二天早晨的活计做准备。
若蕙的这种生存状态让娘家人很心疼。父母明里暗里总想接济她，多数时候她是婉拒的，但起初那几年为了让父母安心，有时她也接纳。
可对于两个妹妹的经济援助，她从来不肯接受。一次，当她拒绝了二妹的好意后，若芳生气地训姐姐：“你装什么清高？看你这日子过得，我瞅着都累。起早贪黑地卖煎饼果子，还不够让你丢人的。我每个月少买件衣服，就够你吃用的了！”
若蕙脾气好，很少朝家人发火，但这次却生气了，“我没有装，千金难买我乐意，所以我不觉着累。”姐妹俩的目光对视着，“嫌我这个卖煎饼果子的穷姐姐给你这个阔太太丢人了？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姐呀？”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若芳赶忙辩解，“我就是觉着你的日子过得太辛苦了，你付出得太多了。”
若蕙平静下来，语重心长地对妹妹说：“谁没有辛苦？你做全职太太不也觉着累吗？小妹当大学老师不也是为搞科研费神熬夜地辛苦着吗？我们仨的条件不一样，你搞设计需要天分，小妹搞科研需要专业水平，你们俩的活儿我都干不了。我就喜欢研究煎饼果子，每天早上看着顾客在我的摊位前排那么长的队，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吃相，我很有成就感。付出多点有什么呀？两口子计较啥呢？想过好日子不付出行吗？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你姐夫又很疼我，我现在非常知足，感觉自己很幸福。”
大姐的这番话让若芳、若芃既震惊又感动。她们原本以为大姐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很苦，一定特别羡慕两个妹妹；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种心态，这样一种人生追求。
在若芳开始为自己的婚姻困境郁闷时，她尤其羡慕姐姐的生活。有一天傍晚去姐姐家，恰巧赶上姐夫正在给若蕙中药泡脚加按摩。
“哟，姐，今天什么日子啊？姐夫亲自给你泡脚按摩？”若芳调侃道。
“嘁，少见多怪！你姐夫天天出去接夜车前都是这一套。”若蕙不无幸福地嗔怪地看着丈夫。
“啊？天天？是真的吗姐夫？”若芳疑惑地看着姐夫。
“嘿嘿，这有什么，你姐一天到晚不闲着，比我累，我帮她放松放松。”姐夫憨厚地朝小姨子笑笑。
“可是你也很累啊？不是应该我姐给你泡脚吗？”若芳还是困惑，因为在自己家都是她给老公端洗脚水。
“医学上说女人的膝关节承受的压力比男人更大，上了岁数后更容易出问题。家里照顾老的、小的，里里外外都是你姐，她比我辛苦多了。”
看着姐姐、姐夫幸福的样子，若芳真想摘下自己脖子上、手上价值不菲的首饰扔到马桶里去——它们是老公刚刚送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相比于两个姐姐婚姻中的过度付出，当大学老师的小妹若芃似乎轻松许多。
若芃说自己既崇尚传统女性“家奴”的美德，又欣赏现代女权主义的一些主张。婚后头两年，秉承了母亲贤惠之德的若芃，几乎也是家务全包，后来发现自己的贤惠竟然培养了老公的懒惰和依赖心理，被她惯坏的大男孩眼里啥活儿也没有。
孩子出生后，随着家务事的增多和自己教科研任务的加重，若芃及时调整“经营之道”。她先是和老公开诚布公地沟通，表达自己的看法和诉求；接着又由少到多、由易到难分一些家务给老公做；再接着约法三章，将教育孩子和家务进行明确分工。两人既可独立完成，也能分工合作。有时老公加班，若芃会做好所有事情；而当她科研任务繁重时，老公不仅家务全包，还常常给她煲汤。夫妻举案齐眉，家庭充满和谐气氛。
关于视频“基层女性婚姻困境”，若芃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她告诉两个姐姐，心理学上有一个课题，研究的是在各种关系中过度付出的一方是否会给个体带来心理问题，其结果表明问题的关键取决于个体的心态。过度付出时，如果个体心情愉悦，不计较得失，没有抱怨、叫屈，通常就不会出现心理问题；否则，患得患失，怨恨、委屈，心就感觉累，心态就容易失衡，一旦心理失衡，各种问题就会随即出现。
是否计较婚姻中的过度付出，取决于男人的涵养和对女人的态度，也取决于女人的心态和境界。
在大姐的婚姻中，大姐夫厚道，看得见老婆的付出，尊重她的劳动，疼她、爱她；被疼爱的大姐心态平和，社会地位“低下”，可人生境界高远，虽然付出很多，但知足常乐，倍感幸福。
在二姐的婚姻中，二姐夫自命不凡，不尊重老婆的家务劳动，看不到她的辛劳付出；被轻视的二姐不甘于自己的“女奴”地位，心理失衡，心常愤愤然，于是心力交瘁，正在向“怨妇”形象迈进。
对于众多既没有若蕙那样的高境界，又不想像若芳那样过度付出做怨妇的女性来说，若芃认为自己这种方式就挺好：保持夫妻间沟通渠道的畅通，时常表达对婚姻中地位平等的诉求，让双方享有同等的存在感；同时，对于家务事要达成共识，家务无贵贱，两人既要分工明确，又可以共同协作。
说到底，婚姻里双方的位置不能等对方安排，而是要自己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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