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县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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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情令》的播出，已经结束很久了，但这部在豆瓣被近65万观众评出8.2分的好剧，依然持续着它的影响力，关于《陈情令》的新闻，始终没有退热，比如告别演唱会票价被炒到15万一张、肖战不断出现在语文、数学、英语等数科考试题目中、《陈情令》和肖战分别入围各种电视剧奖项等。
这部剧为何如此迷人？
除了原著小说《魔道祖师》本身的魅力、魏无羡与蓝忘机之前的动人情谊等，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即人物塑造的丰满。剧中的正派角色，我之前已分析过魏无羡、蓝忘机、江厌离、江澄等人，这次想聊聊剧中的反派人物，希望还能有剧迷和我一起讨论。
很多剧迷都在说，《陈情令》的成功原因之一，就是剧中人物没有绝对的正反属性，即使是那些杀人如麻的超级反派，他们也有自己的辛苦与无奈，而这，才是鲜活、可信的人性。我这样一说，相信你们脑海中已立即浮现出两个最典型的角色，薛洋和金光瑶（瑶妹）。
在说这两个人物之前，先谈谈其他反派。其实《陈情令》这部剧具有典型的武侠剧创作思维，即分为前后两段，每一段的反派都不相同，但往往后面的终极反派衍生于前一段的正派之中，当然，前面的剧情中，会若有若无地给出一些暗示，由此即可保证人性的复杂。
因此，前半剧情中的反派，往往就是纯粹的利欲熏心或权欲膨胀。《陈情令》中，有两个典型，即温若寒、温晁父子。这两人，没什么好谈论的，就是真正单维面的反派，观众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同情，只会希望他们尽快下线。
但这两人身边的温逐流，虽「走狗属性」十足，但他却令人有唏嘘之感。剧中，温逐流偶尔会在机器一般的被操纵中，体现出一丝对正派角色的尊重、怜悯，足见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虞紫鸢一句「你不是姓赵吗，什么时候改姓温了」，更将他身上的故事性提到高潮，然而，《陈情令》自始至终也没有真正交代化丹手温逐流的「前世」，这算是一点小遗憾。
除了温氏父子、温逐流，以姚宗主为代表的小仙门，虽是正派角色，其实起的是反派作用，他们形成一股如同今天社会氛围、文化中的不良势力，仿佛网络上那些隐藏自己脸面、却具有极强言语杀伤力的网民，如果深刻点说，温逐流、温晁等人不过是靶子，而这些小仙门，才是推动主要角色命运流变的「罪魁祸首」，如果将这些人的精神集中为一种形象，这个形象，必然是金光善：有排面、有实力，但极度伪善。
金光善这一角色虽不重要，但明显的是，他对金光瑶的态度，几乎促成了整部剧后半部的剧情。
接下来，可以谈谈《陈情令》中最典型的两个反派，因为这两个反派，让观众获得过最矛盾的体验，一面极度憎恨，但一面又心生惋叹。
薛洋比金光瑶更可恨，尽管除开「义城三人组」，他对魏无羡、蓝忘机、江厌离等主角，没有构成与金光瑶等值的伤害，但他太喜欢滥杀无辜。金光瑶有没有滥杀无辜？当然有，比如那群造成金光善死亡的妓院女人。但在整个《陈情令》剧情中，他对无辜者的屠戮，远没有薛洋那么清晰、具体。
薛洋对无辜者的屠戮，源于两点，其一，是他童年的痛苦遭遇，其二，是他极为乖戾的性情。这两个原因融合在一起，必然使他丧失最基本的同理心，使他在面对任何弱于自己的人时，都会以一种意欲折磨的态度对之，而在面对强者时，也不会卑躬屈膝，反而有一丝奇特的潇洒，比如他对温若寒，不像下属，而像合作对象，所以他也根本不把温晁放在眼里。
关于薛洋的重点，当然在义城三人组。义城三人组在《陈情令》中的戏份，可谓非常少，但薛洋、晓星尘、宋岚这三人，依然在剧迷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究其原因，在于义城三人组戏份虽少，却在短短时长内将该展现的情感都极为饱满地展现出来了。怎么展现？通过三个关键情节点：晓星尘将眼睛献给宋岚、宋岚被晓星尘刺死、薛洋在晓星尘死后发疯。
这三个情节点，几乎已经完整呈现了这三人之间的感情关系及感情深浅：薛洋对晓星尘有深情，晓星尘对宋岚有深情，宋岚对晓星尘有情谊。恕我大胆地判断一下，如果不考虑情感的正反属性，薛洋用情最深，晓星尘次之，宋岚用情最浅，当然，这三组情感的程度，本来就不分伯仲，而只有细微差异，但就是这点细微差异，反映到人物的行为、动作上，就会产生天壤之别。如此一来，薛洋的疯，也就可以理解了。
晓星尘自尽后，薛洋在义城保住晓星尘尸身不腐，同时以锁灵囊收集他残碎的灵识，《陈情令》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呈现薛洋的这种执念，但这无疑是《陈情令》中最动人的情节之一。这个情节，瞬间令薛洋从一个单维度的反面人物，成长为一个多维度的立体人物，甚至，薛洋对晓星尘的深情，成为薛洋这一人物最醒目的标志，尽管这种深情基于一种「恶魔的同化欲望」。
当然，薛洋的深情，绝对无法为他的残酷洗白，但这份变态的情感，使薛洋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而非一个符号化的反派。
《陈情令》是一部很有设计感的剧，尤其在「反派」这里：温若寒在金光善的设计之中（指射日之征中，金光善坐收渔翁之利），金光善在金光瑶的设计之中，而金光瑶，则在聂怀桑的设计之中（尽管聂怀桑并不算真正的反派）。
但在这种连环设计中，金光瑶依然绽放出了最强大的光芒，因为，他是一个典型以小博大的人，同时，他虽为男性，但身上始终体现出一种阴阳人气质，他的人物轨迹、人物特征，都令人想起1993年香港经典武侠剧《莲花争霸》中的白玉川，只是，白玉川的人生，没有聂怀桑的隐隐乍现。
关于金光瑶，《陈情令》剧迷其实已经认识得相当清楚：「我杀父杀妻杀兄杀天下人，但就是从未想过害你（蓝曦臣）」，而他做下这种种恶事，也全然是因为过往经历的不堪，以及他对权力的恋栈。但关于他，相信不少剧迷还有一些疑惑，这里谈谈我的看法。
其一，金光瑶为什么杀害自己的妻子？
作为一个男人，娶了自己爱的女人为妻，尽管这个女人其实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但也不至于痛下杀手吧？原因有二。一个原因是，妻子的死成为了他逼出魏无羡身份的一环，这是功能性；但更重要的，是情感原因：除了妻子，金光瑶有更重要、也更可靠、更心甘情愿的情感寄托，即蓝曦臣。此时，我们已经发现这部剧中反派的共同特征，即他们都需要寄托，那些将情感寄托在权力上的反派，如温若寒，是没有任何温度的，而那些将情感寄托在人身上的反派，再可恨，都令人生出惋惜，足见这其实是一部「人本位」的剧。
为何将终极情感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因为金光瑶的体型、面貌、童年、身份等，共同造就了他细腻、敏感、趋近无性别的阴阳人特质，这从他临去倭国想带走母亲的遗体也可看出，同时，这也使他成为观众眼中的「心理学专家」。
其二，聂明诀和蓝曦臣都对他很好，他为何选择「爱」蓝曦臣？
几个原因。首先，外形上，聂明诀比较粗犷，而蓝氏一向端方雅正、清洁优雅，金光瑶自己虽经历过不少人生污浊，但对雅是有向往的，所以从表面讲，他会更倾向蓝曦臣。其次，性格上，聂明诀一贯雷厉风行、言辞激烈，但蓝曦臣温文尔雅、毫无心机，属于在交往中更令人轻松、舒适的类型，人当然都愿意靠近更令自己舒服的人，金光瑶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情感上，显然，聂明诀对金光瑶的好，是他本身的义在主导，如果换成张光瑶、李光瑶、王光瑶，同样情境下，聂明诀依然会为其出头，但除此，他便不会再对金光瑶这个人、这个个体，有任何独特感情，但蓝曦臣不同。蓝曦臣对金光瑶的好，针对的，是金光瑶这个独立个体。
一个假设即可看出：最后，观音庙将塌，金光瑶抓住蓝曦臣，问，「二哥，你陪我一起死吧」，此时，蓝曦臣闭上了眼，显然他是愿意的，但如果将蓝曦臣换成聂明诀，试想一下，在知道金光瑶的本来面目后，聂明诀会甘愿闭眼陪金光瑶死吗？绝对不会。
都说金光瑶是心理专家，的确，他看得透魏无羡、江澄、金光善、金子勋等所有人，又怎么会看不透自己的情感，区分不出蓝曦臣与聂明诀同性质行为下的不同心意呢？
正因为如此通透，他才没有「爱」错人。
而这份对蓝曦臣的「爱」，其实也是他通晓自己的恶之后，给自己的唯一一点支撑和心理慰藉。其实金光瑶对蓝曦臣的感情，甚至是高尚的，因为其中饱含了感恩与付出，同时又摒除了占有欲以及对回报的渴望，所谓「二哥，你陪我一起死吧」，也不过是一种临终试探。
如果蓝曦臣不闭眼等死，相信金光瑶也会在一番心理挣扎后，将蓝曦臣推出自己人生的最终崩塌之外，因为，蓝曦臣的确是他最后一丝确信自己尚存人性的理由。
这也是我们无法纯粹憎恨金光瑶的理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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