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词意虽然变了,但人们用“达”或“大”来称呼父亲的做法却一直被保留了下来——后来,也许是人们很难区分哪个父亲生了三个以上的孩子,该叫爹,所以就统统地叫“大”了,“大”和“爹”成了一个意思——即使在今天,人们依然可以听到有人将父亲称为“大”。这很有意思,让人们可以回望历史很远,也可以有着身份的区别,即现在仍然把父亲叫大的,一定来自北方的少数民族,他们可以是戎胡、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鹘、契丹、女真、蒙古等等民族的后代,而站在这些民族源头的,也只有戎胡和匈奴。
让我们先以一个词开始——大爷。
今天,我们说“大爷”是指父亲的哥哥,老大为大爷,其余依次在前面加上数字,如二大爷,三大爷,四大爷。这种叫法在北京、天津、河北省一带很流行,河南有一部分地方也是。山东人也这么叫,但也用来指岳父,只要夫妻正式拜过天地后女婿就必须改口称岳父为“大爷”。但是,古时候,大爷可不是这么个概念,我们把这个称呼分开——大和爷——先说爷。
我们大家都熟悉的《木兰诗》中有这么一段: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这位“爷”是谁?答案是父亲。《木兰诗》北朝民歌,北朝包括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和北周五朝,结束了中国从西晋八王之乱起将近一百五十年的中原混战的局面。后世的隋唐两朝都是继承了北朝,他们的开国皇帝们的祖先都是北朝名贵,并且又从军事和政治制度等各个领域都沿袭北朝并加以更好地发展和创新,奠定了隋唐盛世和民族大融合的基础。通过《木兰诗》,可以看出,那时候的中国人是叫父亲爷的。
当然,叫父亲爷的并不是特指今天所说的汉族人,在《木兰诗》中还有这样几句——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木兰当兵时,把当时的统治者叫可汗,但归来的时候,可汗却成了天子。内地的天子,他们把自己称为皇帝,不可能叫可汗,但可汗可以称为天子的,那就是少数民族的首领当上了中原的皇帝。据此,有人说,木兰是个少数民族,甚至清晰定位到了鲜卑族,这个我们不反对,当时的情况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这就是说,鲜卑人也是叫父亲爷的,但叫父亲爷,绝对不是鲜卑人的发明。《广韵》记载:“爹,羌人呼父也。”羌族源于古羌,是中国西部的一个古老的民族,古羌对中国历史发展和中华民族的形成都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民族语言为羌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羌语支,分北部和南部方言。东周时期,西北的羌人迫于秦国的压力,进行了大规模、远距离的迁徙。他们最早生活在今甘肃、青海的黄河、湟水、洮河、大通河和四川岷江上游一带。到了东汉时内徙出东羌,到了河套地区,也就是宁夏、内蒙、山西和陕西一带。叫父亲爷的称谓也可能是在这个时候被传播过来的。
在这里,我们已经把“爷”的事情给说清楚了,接下来说“大”。“大”在中国北方很常见,意思大家都懂。与陕西、甘肃、山西等地不同的是,在青海和西南的一些少数民族中,他们把“大”叫“阿大”,也是父亲的意思。但父亲怎么就成了大呢?这是我们今天要说的重点。
从北方方言看,现今大多数方言称父为“爹”,为“大”,均非汉语的称谓。“爹”是“父”和“多”,不是父亲多的意思,“父”指父亲,“多”指“多个子女”。“父”与“多”联合起来表示“有三个以上子女的父亲”。古人以“三”为“多”。所以被称为“爹”者,一定是生育了三个以上孩子的父亲。但有些父亲一辈子只生育了一个或一对孩子,所以,他们就不能称为“爹”。那么,叫他们啥呢?答案就是“大”,有一个孩子或者两个孩子有父亲。
这是称父亲为“大”的由来的一点,第二点要深入一些,还需要研究。我们分析认为,“大”可能来自于“达”,到达的达,在古代这两个字是通的,“大”就是“达”。“达”是谁?它最早就这么写的,羍,大字下面一个羊。羊子初生名羍,意思是小羊羔。
我们今天能看到的资料是,羍最早来自《诗经·民生》:诞弥厥月,先生如达。诞弥,拼音是dàn mí,是怀孕足月的意思。阙月,读音是quē yuè,意思是不圆的月,在这里也指怀孕的时间、过程。先生是第一次生孩子,达就是小羊羔。意思是女性每一次生产都不容易,但是,姜嫄生产第一个孩子(后稷,周族始祖)的时候很容易,乃如达出之易,像大羊生小羊(羍)那么容易。还说“厥初生民,时维姜嫄”,意思是当初先民生下来,是因姜嫄能产子。后来,人们在理解和翻译的时候,就把羍当作了顺当、顺利,也就有了我们现在所说的意思,但最初它一定是小羊,翻译之误让羍有了另外的意思,并且一直保留了下来。
诗经里的“羍”说明周人来自羌,是个崇拜羊、以羊为图腾的民族,也让北方人把父亲叫“大”有了历史的出处。“大”在这里成了血脉的传承和祖先的标志,而过去,中原地区的人把北方少数民族叫“达子”,这个“子”不是我们今天现代汉语中的口头语,像筷子、被子、凳子什么的,而是“达”的儿子、“达”的后代。但是,很遗憾,这个词在后来被歧视了,变味了,旧时汉人这么称呼金元北方民族,也这么称呼蒙古人,以致后来被当成了骂人的话。
明朝时期,被明军赶到北方草原和沙漠地带的蒙古人分裂为鞑靼和瓦剌(即卫拉特蒙古,今天的卡尔梅克蒙古人)两部,在分裂之初,蒙古内部斗争中鞑靼人占上风,相对来说实力较强。明军与之常有战事发生,战场主要在内蒙古地区和北京北部、山西北部等地区;明军如果占据战略主动,战场有时也会发展到外蒙地区以及俄罗斯境内。在战争之中,大明军民对于自己的对手的称呼很快也随形势发展,从蒙古人改成了鞑靼人,出于民族间历史和现实仇恨、经济优势、文化心理优越感以及政治军事对抗和斗争中宣传的需要等因素,鞑靼人就被故意叫成了具有强烈贬义色彩的蔑称——“鞑子”。
久而久之,鞑子这个词在明朝也就成了蒙古人的代名词,即使随后蒙古内部瓦刺的实力和地位超过了鞑靼,明朝的对手主要换成了瓦刺人,这个称呼也没再发生变化。而到了后来,蒙古各部势力衰落,东北地区的女真人兴起,鞑子的称呼也随之扩展到了女真人身上。当然,当用鞑子称呼女真人时,为将之与蒙古人区别开来,当时的汉族人往往称女真人为辽东鞑子,后来又随着女真族改族名为满族,此蔑称也又随之改成为满州鞑子。
词意虽然变了,但人们用“达”或“大”来称呼父亲的做法却一直被保留了下来——后来,也许是人们很难区分哪个父亲生了三个以上的孩子,该叫爹,所以就统统地叫“大”了,“大”和“爹”成了一个意思——即使在今天,人们依然可以听到有人将父亲称为“大”。这很有意思,让人们可以回望历史很远,也可以有着身份的区别,即现在仍然把父亲叫大的,一定来自北方的少数民族,他们可以是戎胡、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鹘、契丹、女真、蒙古等等民族的后代,这些民族都是一脉相传的,而站在这些民族源头的,也只有戎胡和匈奴。
更为有趣的是,在“大”这一称谓里,还有大大、二大、三大……似乎还有着古代北方少数民族收继婚的习俗。所以,“大”其实折射出了我们这个民族融合与发展的历程,一声声地被唤起,在历史的长河里,让人感到的是深深的血脉相连。最后,顺便说一句,在山西还有一些地方,把娘叫“姐”,也很有趣,也来自少数民族无疑,“女”和“且”,“且”实际上是男性生殖的崇拜啊。另有为了体现男女平等,有的地方还把伯母也叫“达”,称“伯母”为“大达”,称婶婶为“达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