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几岁就看过三毛的散文集《我的宝贝》,看完之后就意淫,意淫周游世界,意淫在撒哈拉沙漠公路把汽车油门猛踩到底,意淫种种值得玩味的情感,意淫三毛这个有趣的女人。
《我的宝贝》是一部原始版本的“朋友圈”:三毛将遍游世界搜寻到的工艺品请人拍成照片,每张照片再配上一篇散文讲述其中的故事和感触,换作现在,这不就是朋友圈或者微博吗?
看来人类对经历和情感的表达只有形式上的变化。
借助手机,现代人的表达方便多了,随时随地拍,随时随地发,当年的三毛拍照片得请人,写成文章,不管长短,都得找杂志来发表。
弄一个原始版的“朋友圈”容易吗!
三毛在80年代很火,自杀后更火,中国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同种女作家,独立而潇洒;就是名字也起的好,一个女作家,敢叫三毛,在当年是惊世骇俗的反差。
那时的中国人见识太浅、兜里太穷,周游世界和开汽车想都不敢想,只能看看三毛,然后意淫了。
而今,一切都变了,开车不再是梦想,周游世界也不是问题,背包客成千上万,打着小旗的导游带领着出境旅游大军扫荡东南亚扫荡欧洲,三毛当年的旅程不再令人羡慕,现在的美女旅行者的靓照更加夺目。
关于旅行的朋友圈、微博铺天盖地,连撒哈拉沙漠这样偏远的地方也不再神奇,甚至当地小店里商品的价格也有人详细地介绍。
外面的世界不再陌生,而我却仍在意淫,即便三毛所经历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一切都有了,却唯独少了三毛那样有趣的女人。
现在没有女人在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煤气的生活里还能写出细腻而有趣的文章;现在没有女人开着最便宜的车,还能留意身边奇绝的风景;现在没有女人在生活结据得只能每天吃一顿饭的惨境中还能对他人心存关怀;现在没有女人在喝掉家中最后一罐啤酒后,还能对丈夫笑着说:咱们没钱了,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喝白水了。
现在也有贫穷的女孩四处旅行,但她们的朋友圈总是代购和代购。
四年微信使用经历让我具备了一种特异功能:每当发现一个人好长一段时间不发微信了,我就敢肯定,这个人一定这段时间生活上遇到了困难。
还有的人根本就不发微信。
还有的人不停地放送朋友圈,却看不到生活的趣味和潇洒。
如果当年三毛在病房的卫生间碰巧找不到丝袜上不了吊,从而活到了现在,她仍然是稀缺的女作家,因为中国过去和现在都没有这样的女人。
中国女人我见多了,确切地说中国女人的人形我见过了,大脑里或是空空如也,或者庸俗不堪。
也许没人注意到,三毛是一个极为西式的女人。她生于一个小康之家,不必为吃饭而发愁,却叛逆地要命,晦暗的少女时代发生的事情全是考试不极格、辍学、与家人吵架、受伤,成年以后在中国人的社会里还是格格不入,被骗婚、被嘲弄,无法与人群相容。万般无耐之下只好出国留学,这下好了,西方社会对她这种特立独行见怪不怪,她用不着想着毕业后如何嫁个好男人、即使一贫如洗也能痛快地生活。三毛从小学国画、看《红楼梦》,她的《我的宝贝》里却少有中国味的收藏,因为她恨这块土地,让她意淫《红楼梦》没问题,真让她活在《红楼梦》里,她会死的。
她的乐土属于异国,属于撒哈拉,她的乐土造就了她的散文和小说,也造就了她在中国的名声,于是,一个中国女人的朋友圈成了旷世的奇文,无人可以复制。
当身处异国他乡,她卸去了中国女人沉重包袱,她天生敏感的心也得到自由的舒张,她可以用自己有限的财产慷慨地关怀他人,把自己的慈悲撒遍千山万水,她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来关怀自己,竭尽所能发掘自己的生活的趣味,还能贪婪地享受荷西这个异国大男孩的爱,因荷西这个男人是西方人,那个世界男人的负担轻,乐天的环境造就了这样敢爱敢恨的男人。
一面三毛享受着西方的自由,一面这种生活产生的文章又可以让她在国内名利双收,于是她结识了金庸、倪况、贾平凹等名人,品味着全社会的关注。这是神仙都羡慕的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她没有想过:那个曾让她窒息的社会为什么突然变得友善?
就在这个时候,荷西死了。
生命里的一个大挫折,然而却不是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三毛在荷西死后回国了,她以为家乡能够治疗她的伤痛,没想到却进了绝命之谷。
回到台湾她就开始演戏,好似二十年前那个孤僻的少女根本就不曾存在一样。她和睦邻里,让整条街上的人都喜欢她;她孝敬父母,在《不死鸟》一文中她倔强地写到父母是她要活下去原因,可笑的是,一个活下去都成问题的女人会真的顾及到父母?她到处走访,总能在现场表演出戏剧化的举动,当她会见张乐平的时候,竟然跪下来哭喊“爸爸”,就因为张乐平是《三毛流浪记》的作者,而“三毛”这个笔名实际上与《三毛流浪记》没有“毛”关系;她写的《橄榄树》歌词,被唱片公司改得面目全非,她仍旧唱得不亦乐乎。
她屈服了,中国人需要一个浪漫的三毛、奇特的女作家、人际关系练达的公众人物,她不得不按照这个规定编写自己人生的剧本。
她有钱了,用不着一天一顿饭,到处都是粉丝欢呼和笑脸相迎。可是,独处的时候,那个厌世的三毛仍然存在,只不过这个三毛更加不自由了;那个让三毛感到压抑的社会仍然存在,只不过这个社会正在用金钱与名利收买她的人生。
在她的祖国,这里人们留恋于浮华的表面、屈服于专横的论断,忙忙碌碌,没时间享受和思考,没人细心观察生命之美,怯于、耻于表达真实的感受……所以,她逃不掉了。
她试图抵抗,试图就地取材——在中国的男人里找到华人版的荷西,于是把梦想寄托在西部歌王王洛滨身上,尽管这个男人80多岁也再所不惜,可王洛滨早已不是流浪西域的少年歌者,而是风烛残年的退休干部,结果她灰溜溜地离开了乌鲁木齐。这次嘲弄三毛的不只是命运之神了,我听了也暗自发笑:三毛与王洛滨,根本就是关公战秦琼。
后来,她又看中了贾平凹,写了几封信作为开始,但这次刚开始就结束了,她死了。
自杀是中国的特立独行者教科书式的归属,这种结局大家很满意,但还不够精彩,如果三毛不是用丝袜上吊,而是投海或像海子一样卧轨,那就更完美了。
遗憾的是那个有趣的中国女人没有了,那个不漂亮仅凭言行与文字就能征服男人的女人没有了,有的只是白脸、尖下巴和大长腿;那个痴心守望沙漠的长裙女子不见了,有的只是秀美食写游行攻略的中国游客。
马云的成功学已成为思维定式,王思聪居然能成为国民老公,独立思考的中国人本就少,独立思考的中国女人更少,这下好了,彻底绝迹了。
一次三毛回台探亲,留荷西一人在撒哈拉,一个月后三毛回来,荷西送给她一枚自己亲手做的铜盘子,她发现盘子上面有花纹与文字,这需要长时间反复的工作才能完成,看来在她离开的这一个月,荷西没干别的。看着这个盘子,三毛在心里说:看来,荷西在没我的日子里是寂寞的。(《我的宝贝》之《刻进去的生命》)
这样敏感的女人没有了。
三毛是一只飞出笼子又飞回来讲外面故事的鸟,她一厢情愿地以为笼内外的世界是一样的,可是她错了。
自由的鸟呀,飞走后,就别留恋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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