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相见）
碧瑶见鬼厉进来，合欢铃也不再响动，总算放下心来，凝视着这个向她走来的男子。
他瘦了很多。
她见他面容并未大变，却感觉到，哪怕他在刻意隐藏，他的周身气息也不复曾经的温暖，而是凌厉了许多。
九幽阎罗之地，连时光的流逝也无法感知，她不知自己在那苦难的深渊中挣扎了多久，但看到小凡鬓间隐隐的白发，想到父亲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面容，聪明如她，料想已是许多年了。
“小凡……”
一声呼唤，恍若隔世。
“嗯......”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原来真的到这一刻，竟什么也说不出来，那常年被绝望侵蚀的双眼，隐隐有泪水淌出。
久违的拥抱，温热的气息，鬼厉，不，在碧瑶面前，他只是那个傻小子张小凡而已，他所有的冷漠与防备都不复存在，他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不再重要，这一刻，他只觉得无比的安心和幸福。
许久，碧瑶感觉到他拥着自己的手仍在止不住地颤抖，她凑到他耳前，声音沙哑却很温柔：“小凡，你不要怕，我回来了，不会再丢下你了。”
“碧瑶......”鬼厉的心中涌起阵阵暖意，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这世间只有碧瑶，总是那么了解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小凡......我睡了多久？”
“......十年。”
十年？碧瑶有些不可置信，看到父亲和小凡的变化，她几乎做好了自己已沉睡百年的心理准备，可竟只有十年么？
他们具是修道之人，虽无法窥破长生，但区区十年何以沧桑至此？
......是因为自己么？
“傻子！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十年时光，那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如今的他，一袭黑衣，面色惨白，眉宇间透着煞气，竟显得这般沧桑。
“碧瑶，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曾经的鬼王宗副宗主，这一刻哽咽的声音中竟带了满满的委屈。
没有了你，我把自己照顾的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天地世间，再没有人懂我信我，再没有人真心待我，再没有人陪我一起出生入死，再没有人肯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
失了你，失了心，行尸走肉一般，又何来好与不好的分别？
“对了小凡，你刚刚......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而且我的合欢铃一直响，爹又不让我去找你。”
“碧瑶，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碧瑶看着他的样子，很是心疼，但嘴上却不遗余力地开着玩笑：“小凡，看你这身衣服，难不成，你又是扮成鬼王宗弟子混上来的？”
“鬼王宗又不是万毒门，岂是我随便换身衣服就混进来的？”鬼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恍然想起了多年前某个换身衣服就想混进鬼王宗的傻小子。
碧瑶闻言不禁失笑，这么多年了，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小凡还记得这么清楚。
见碧瑶不说话了，只愣愣的看着自己，鬼厉坦白道：“我，曾是鬼王宗的副宗主。”
碧瑶，我们之间再无正魔之别，天上天下，九幽黄泉，我都想与你一起，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曾经？”也就是说，现在已经离开了么？
鬼厉不愿让刚刚醒来的碧瑶忧心，之前的事，他也不再多提，只是补上了延期十年的承诺：“碧瑶，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走了，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小凡......过段时间，我们一起离开吧，去一个没有正也没有魔的地方，好不好？”
这个问题，一如十年前，但此刻的鬼厉，再不用顾念师门，也不再挂心天下苍生，与碧瑶远离这些是非，他自然是愿意的。可正因为他是鬼厉，而非十年前那个无知少年，他知道鬼王对女儿的深情，更不忍令他们刚刚团聚便父女分离，而且，他十分清楚，碧瑶是顾念自己，才甘愿离开鬼王宗，放弃她来之不易的亲情，可他又何德何能，让心爱的女子，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牺牲……
一时间思绪翻涌，刚刚压下去的伤势又隐隐有发作之势，鬼厉咽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安抚碧瑶睡下。碧瑶刚刚醒过来，因为担心他，一直强撑着精神与鬼王周旋，此刻见他无事，不免有些倦怠，不多时就在鬼厉的怀抱中安心的睡着了。
鬼厉等碧瑶睡熟，小心地放下她，而后快步走出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