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是玫瑰诗歌 阿赫玛杜琳娜诗歌精选(1)

如果爱情是玫瑰诗歌 阿赫玛杜琳娜诗歌精选(2)

贝拉·阿赫玛杜琳娜(Белла Ахмадулина,1937—2010),俄罗斯诗人,著名的鞑靼美人儿。毕业于莫斯科高尔基文学院,1962年她出版了第一本诗集《琴弦》,并于同年参加苏联作家协会。阿赫玛杜琳娜和叶夫图申科、沃兹涅先斯基通被称为苏共二十大、二十二大的诗人。


请别为我浪费那么多时间

请别为我浪费那么多时间,

请别向我提出一个个问题。

请别用善良忠诚的双眼,

刺痛我的手臂。

请别在春天踩着小水洼,

跟随我的足迹。

我知道——这次的相逢,

又不会有任何结局。

你以为,是我处事傲慢

才不与你结为好友?

不,不是傲慢,而是出于痛苦

我才如此坚定地昂起头。

1957年


最后一日住在这可怕的房子里

最后一日住在这可怕的房子里,

它如此陌生,仿佛我住过的所有楼房。

瞳孔从捂起的手掌间向外偷觑,

白昼的寒冷闪烁着光泽,恰似炎热一样。

大地的美景中——完美得无忧无虑。

洁白如纸。

我知道,我应该

享受这怡然自得的时刻。

可心灵无言,过着穷苦的生活。

1965年


雨落上面颊和锁骨

雨落上面颊和锁骨,

桅杆上响起雷鸣。

你与我面临不幸,

仿佛小船与缆绳。

不知会发生什么,还是……

我甚至不想知道——

是否因痛苦分离,

还是应该向着幸福牵引。

如同那只小船……

我既惧怕,而又欢愉,

我不会抱怨,与你相遇,

我不害怕,我爱着你。

1955年


十五个男孩儿

有十五个男孩儿,可也许还要多些,

可也许,比十五个,还要少些,

用吓人的声音

对我说:

“咱们一起看电影或是去造型艺术博物馆吧”。

我是如此回答他们的:

“我没时间”。

十五个男孩儿献给了我雪花莲。

十五个男孩儿用沮丧的声音

对我说:

“对你的爱我永远都不会背叛”。

我是这样回答他们的:

“让我们走着看”。

十五个男孩儿如今生活得很平静。

他们完成了雪花莲般繁重的

义务,口头的和书面的。

有姑娘爱着他们——

她们比我要美丽得多,

或是丑得多。

十五个男孩获得了广泛的自由,他们与我相遇时

总是恶意地打着招呼,

在与我相逢时在心中和自己的解放

正常的梦境和饮食打着招呼。

你徒劳地离开我,那最后的男孩。

我把你的雪花莲插入杯中,

它们的根部在水中生长成

银色的球状……

但是,你看到了吗,就连你也把我抛弃,

甚至,战胜了自己,你将傲慢地对我说,

仿佛战胜的是我,

而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走在大街上……

1950年


最后我将告诉你

最后我将告诉你:

永别了,请不要为爱把责任承担。

我正在失去理智。或是陷于

更深层的精神错乱。

你是如何爱的?——你只是抿了一小口

不幸。事情并非如此。

你是如何爱的?——你虚度了时光,

却虚度地如此笨拙。

失算的残酷……哦,对你

不能原谅。肉体还在活着

四处游逛,它看见世界,

而我的肉体里却空空荡荡。

太阳还在完成着

小小的工作。但双手却被灼伤,

而且人群,斜着方向,

气息和声音远去。


萧邦的马祖卡舞曲

我们落入了何等境地,

此时又多么幸运,

仅仅一张转动的唱片

就使我们彼此离分!

起初它像游蛇咝咝作响,

挤出石缝,

然后是更清晰的响动

勾勒出萧邦的身影。

它一边急速地飞旋,

一边预言:当灾祸来临

这场环舞就会消散,

如同水面上的涟漪。

马祖卡姑娘站在一旁

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像一只纤薄的量杯

盛满淡蓝色的水。

这位肩膀瘦削的姑娘

面带波兰人的苍白,

她如何看穿了我的愁伤

独自将它们承担?

只见她伸出双手

将这些声音收拢在

被唱针划伤的杯中,

消失在远方。


你的房子

你的房子,不识愁滋味,

它迎接我,亲吻我脸颊。

仿佛透出水面的鱼,

透过玻璃,茶具清晰可见。

忽然一条狗向我扑过来,

嚎叫着,像瘦小的寒鸦。

全副武装的仙人掌

毫无防备地耸立在窗口。

我像一名冻僵的代表

来自尘世间的混乱无序。

房子望着我的眼睛

善良可亲,彬彬有礼。

它没有让我意识到羞耻,

也没有暴露自己的意图。

房子向我发誓,它从未

见过我这个女人。

它说:我空虚。空空荡荡。

我说:是有一点,一点点。

它说:那好吧。好吧。

请进来并忘记这一点。

哦,起初我是多么害怕

发现头巾或别的标志,

但房子重复着自己的话语,

将各样物件重新安置。

它清除了她的痕迹。

哦,它伪装得多么巧妙,

似乎这里未曾落下泪水,

未曾有撑起臂肘的沉思。

仿佛一股精细的水浪

将一切冲刷殆尽:鞋印,

一整套闲置的餐具,

手套上脱落的一枚扣子。

它们相互约定:狗忘记了

曾经跟谁游戏,小铁钉

不知道谁把它钉在这里,

只好给我一个模糊的回答。

一面面镜子同样是空的,

像一阵雪花飘落又融化。

花儿也想不起来

是谁把它们插进水晶花瓶。

哦,别人的房子!迷人的房子!

再见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不要如此善良。不要这般好心。

不要用一场骗局安慰我。


回忆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

我从远方开始,不是这里,是那里,

我从终点开始,但它也是起点。

世界曾经就是世界。这意味着

这个世界里如你所愿的一切。

那里有一片树林,像一座菜园,

并没有多大,但总算宽敞。

在那里,稚嫩的错误源于任性,

一切皆如此,一切正相反。

在寂静笼罩下的狭小空间,

房子曾经就是房子。这意味着

有个女人在房间里一边摇头

一边早早地将灯盏点燃。

那里的劳动轻松如同书法课,

不知是谁——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独自一人向天空祈求

赦免我们不完善的理智之罪过。

在那善与恶的平衡之间

唯独他是有罪的。而大地

却漫不经心,恣意地飞驰,

蜡烛依然在桌上燃烧。

无知之徒与扯谎者得到宽恕——

那有什么区别?——面对人世

他洗赎了所有人的过错,

让我们不必为此而忧虑。

正当他留下的空白出现在

世界上方,邻近日出之地,

大自然放缓速度

卸除了我们肉体的重负。

无限性出其不意地监视着

我们这一群不幸相聚的人,

而我们种种丑陋的缺陷

已经无人能够自行弥补。

许多人来到那座房子。还有

两个身穿条纹衬衫的男孩

大胆进入房前幽暗的小花园,

马林果在那里更显黯淡。

我曾有机会时常停留在周围,

但我与现代的习俗格格不入,

难以展开不对等的交往,

相互熟识乃至直呼其名。

每到傍晚我总是幸运地

凝视那房子并暗自祷告,

为房子,为小花园,为马林果——

我却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名字。

时值秋天,但它仅仅是

一个结果,并非夏天的信物。

当时还没有人意识到,

这一年的圆周并不圆满。

为了坚决避免与他相遇,

我进入树林,进入相遇的必然性,

进入他面容的开朗,言语的绵长……

至于面对你的名字吟诗?

哦,不!

……

他走出树林,像演员走出后台,

忽然摆出一副夸张的姿势——

并非为了从观众那里

讨得欢心——伸展开双臂。

他自己即刻成为一间剧场,

成为那美妙语言的古老舞台。

现在开始!熄灯!越过肩膀

已然闪烁着淡蓝色的磷光。

“哦,您好!毕竟是将近十一月的天气,

您不冷吗?”也就这些,没有更多。

他如何扮演了那唯一的角色,

将全世界的抚爱投向人与兽。

他就这样扮演着自己——随意地!

郑重地!催人泪下地!永远地!不造作地!

他怎样演,野兽和孩子就怎样

舔吮乳汁,跟世界游戏。

“永别了!”——人与人之间不习惯

如此演唱。但脚灯旁就这样唱着,

这样结束一场戏剧的独白,

其中谈论的是死亡与爱情。

已经落幕!已经照亮暗处!

还不是全部:“明天就来吧!”——

哦,对于这好客的激情的声调,

只有格鲁吉亚人像他一样熟悉。

但世上是否应有这样一座房子

可以进入——我不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我始终漫不经心,

无论明天还是以后都没有来。

我在群星、树木和别墅间哭泣——

当剧终之后,在熄灯的池座,

孩子会因为初次预感到损失

而这样哭泣,他们的哭声多么巨大。


音乐课

我爱你,玛丽娜,像爱所有人,

像爱我自己——

我不会张开冻僵的喉咙

说我爱你——像爱着光!爱着雪!

我挺起脖颈,口中像含着冰块,

想要说:你像所有人一样

学会了音乐(哦,学业的倒闭!

仿佛在众神的哭笑声中,

辉光的原理引燃了蜡烛)。

两种同等的幽暗难以相处:

钢琴和你——两个圆满的维度,

各自在互为聋哑的苦闷中

忍受着对方的另一种言语。

两个忧郁的形象,需要面对

一场无从解决的敌意的相会:

钢琴和你——两种强烈的寂静,

两副脆弱的嗓音:音乐和语言。

你形单影只,反倒不失优势,

你的孤单决定事态。至于钢琴?

它是静默的囚徒,直到同盟者

将自己的小拇指浸入升c小调。

你——是独奏。你——孑然自立。

对于音乐,你的学问太过艰深——

纵使发现内心流血的声音,

也不会令伤害者感到困窘。

玛丽娜意味着前置!童年和命运之前,

Re之前,语言之前,一切后来之前,

如同所有孩童在钢琴前的姿势,

我们一道俯下额头,

像你一样,像你一样,抓紧木凳——

哦,旋转木马和格迪克的多余之举!——

摘下贝雷帽,围绕着头脑

展开窸窣的周旋。

玛丽娜,这是为了美而构想的一切,

为了一次酣畅的喧嚷:

我像你一样,像你一样!

我本该欢快地呼喊,却哭了起来。


“……这条路,我不告诉你伸向何方……”

唱片略显愚拙的奇迹,

电唱机——隐约的呓语,

只闻其声,不知所从何来,

莫非从幽深的地心,

从树根、腐草和针叶的重压下,

那里,腐殖土沸腾

将热气升向天空,

不,比这些想象的深度更深,

从熔炼着红宝石的烈焰中央,

大自然也在那里起源,——

土地和水的低音得到释放,

越来越近,终于传到耳旁,

像绵延不绝的道白,

仿佛根本不用费力,

如此漫不经心,又如此庄重:

“……这条路,我不告诉你伸向何方……”

你我之间不会这样说话,

人们也不具有这种知识,

无论用虚构还是任意的猜想,

都无法为它找到恰当的名称,

由于无知,我们勉强称之为

不朽的诗行。


祈求

请别为我哭泣——我会活下去

像幸福的乞丐、善良的苦役犯、

冻僵在北方的南方人,

像害痨病而又凶狠的彼得堡人

在疟疾流行的南方活下去。

请别为我哭泣——我会活下去

像登上教堂台阶的跛足女人、

脑袋耷拉在桌布上的酒徒,

像这位涂画圣母的

蹩脚的圣像画匠一样,活下去。

请别为我哭泣——我会活下去

活出那个刚学会认字的小女孩的样子,

在晦暗不明的未来

她会像个傻子,知道我的诗、

我的棕红色的刘海。我会活下去。

请别为我哭泣——我会活下去

活得比仁慈的护士更仁慈,

纵情,一如战士赴死前夕,

活在我的星星底下,无论如何

都要闪烁星辉,而我会活下去。


“别再谈论爱情!而我对爱沉默……”

别再谈论爱情!而我对爱沉默,

夜莺早已不在喉咙里栖息。

在那空洞的天空有一团火,

但即使在月夜也别谈论爱情!

我习惯了一轮明月悬在头顶

为更强的劳动,为激发沉思。

今晚的月亮却带着虚妄的魅惑,

阿尔巴特街绵延如白色沙丘的荒漠。

姐妹—诗人—歌手,低吟着爱情——

双眼乜斜,半开的嘴唇露出浅笑。

透过浓郁的月色,多么清晰地

耸起神的殿堂,连同锁闭的门。

在林荫路尽头,尘世的水面近旁,

可怜的果戈理多么孤独和瘦弱。

世界上空未曾有如此绵长的月光,

眼看它就要消逝。别再谈论爱情!

我活了这么久,心也变得迟钝,

却捱过了与生活阴雨天的抗争,

在它深处,还会有鲜活的力和柔情。

月亮下那两个——难道不是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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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爱情是玫瑰诗歌 阿赫玛杜琳娜诗歌精选(3)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读睡诗社创办于2015年11月16日,诗社以“为草根诗人发声”为使命,以弘扬“诗歌精神”为宗旨,即诗的真善美追求、诗的艺术创新、诗的精神愉悦、诗对生存生命的揭示。现已出版诗友合著诗集《读睡诗选之春暖花开》《读睡诗选之草长莺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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