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题为《马金凤“六字”绝艺》，载于1999年7月5日出版的《戏剧电影报梨•园周刊》第25期（总1006 期），作者李沛然
豫剧表演艺术家马金凤7岁登上戏曲舞台，舞台生活整整70年了。70年中，她以毕生精力在《穆桂英挂帅》《花打朝》《花枪缘》三个代表剧目中，成功地塑造了广大观众喜爱的穆桂英、程七奶奶、姜桂枝三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物形象。同时，也形成了她那独树一帜的马派艺术。
她的艺术风格特点主要表现为，一切从塑造人物由出发，把各种唱腔穿插使用，融为一体；把各种表演手段有机组合，融为一体。她的这些风格特点可以浓缩为六个字。
上图 92岁的马金凤
唱腔特色"脆”穆桂英因为是个英雄人物，发音靠后，主要用喉音和鼻音，是"壮而脆"。程七奶奶因为是个爽快的直性子人，用快速连唱，是"爽而脆"。姜桂枝是老来俏，发音前移，主要用齿音，是"甜而脆"。
唱腔运用"巧"主要表现有三点：一是，托音、甩腔，有画龙点睛之妙；二是，快速连唱，抒发感情绝妙之极；三是鲜明强烈的声腔对比，展示了音乐烘托人物形象的诱人魅力。
比如，在《穆桂英挂帅•接印》这场戏中，有两句唱词，上句是"我若不到校场去领兵"，用的是豫东调；下句"聚将钟震得我两耳轰"，用的是豫西调。
豫东调高元激昂，豫西调低回苍劲。两种腔调，互为衬托，浑然一体，听起来非常悦耳流畅，且毫无"硬接"的破绽，予人一种腔调新颖动听之感。
这种大胆地把两种腔调联用并揉为一体，极为少见，是马金凤在唱腔上的创新，也是马派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
上图 马金凤豫剧《花打朝》剧照
人物塑造"博”穆桂英是由青衣、刀马旦、武生组成的"帅且"。程七奶奶原为丑旦，脸上画个小豆腐块，现改为俊扮成花旦，但糅进了婆旦的风趣。姜桂枝原扮相过老，为了突出怀着"少女之心"去寻夫的特点，马金凤改为老旦少扮，糅进了闺门旦的韵味。
刻画典型"雅”穆桂英原用青衣、刀马旦来演，小气，戏不到位。经梅兰芳大师点化，马金凤糅入武生动作，是"落落大方，壮观之雅"。程七奶奶旧戏中傻呵呵的，出尽洋相。经杨兰春导演，呈现出"憨厚爽朗朴实之雅"。姜桂枝旧戏中为寻夫争大房，观念陈俗。经马金凤反复提炼，展示出"追求爱情纯真之雅"。
上图 马金凤豫剧《对花枪》剧照
人物过度"美"在马金凤的戏中，人物性格随着剧情发展，有鲜明的层次，多侧面、多角度地折射出人物的光彩。
穆桂英从一个贤淑的家庭妇女，到挂帅出征的元帅，三步到位：
第一步，开场青衣扮相，给人第一印象是贤淑妇女，虽然解甲归田二十载，但风采犹存，落落大方。
第二步，"接印"仍是青衣打扮，但见到帅印后，往事萦怀，要展示出久经沙场的大将风度，上升为刀马旦。这时再用小碎步，显然力度是不够的。所以，来了个"二合一"，加了点刀马旦的力度，突出了点刀马旦的"美"气；缩小了点武生的刚性，显露了点武生"帅"气的影子。
马金凤精心地重新设计了这段戏的身段、台步和水袖功，为向第三步武生的转变做了铺垫。
第三步，"挂师出征"，人物到位。穆桂英挥戈跃马，威风凛凛，通过云手、丁字步、搓步、山膀等一连串武生动作，展示了穆桂英叱咤风云的英雄形象。
上图 马金凤豫剧《花打朝》
程七奶奶，她的人物到位是在“打朝"这场戏，也是分三步：
第一步，“赴宴"一出场，程七奶奶就里慌里慌张，丢三落四地跑出来又跑回去，连番三次，才算把扇子、手帕等带齐，挥鞭骑驴下场。这里没有一句台词，却形象地勾画出她粗爽的性格。
第二步是"赴宴",她抢先吃了块大肥肉，没想到肉太烫咽又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噎的掉了眼泪，伸着脖子咽了两回，才把肥肉吞下去。接着吃鱼挑来拣去，还是让鱼刺扎了喉咙，急得全身冷汗。最后，也不怕别人笑话了，干脆把手伸进喉咙，才把鱼刺拔出来。这吃进一步展示了程七奶奶的不拘小节、快性子的脾气。
戏向下延深，到了第三步"打朝"，程七奶奶把唐王打得离了皇座，抱头鼠窜，这才人物到位，展示出程七奶奶天不怕地不怕，敢抱打不平的那种农村妇女特有的朴实品德。
姜桂枝的表演过度，也是设计的三步到位。第一步，老来俏出场，带有闺门旦的媚态。怀着"少女之情",首先来个【大板】连唱130句，一吐为快，抒发了夫妻离别40载的怀念之情。
第二步，姜桂枝到寨前，罗成不认亲，不让进。这时马金凤糅进了青衣的韵味向罗成讲情。
第三步，姜桂枝怀着"假打真爱"的心情和罗艺对枪，边打边唱，此刻又糅进了刀马旦和武生的动作。
上图 马金凤豫剧《穆桂英挂帅》剧照
特技表演"绝"穆桂英的"急眼神"。在"接印"一场，当唱到"聚将钟震得我两耳轰"时，就在这个"轰"字上，来个"急眼神"。眼睛飞快转动，折射出万道光束，将人物焦急的心情，以眼神中的光束，刺入观众心中，把观众也带到了风雷滚滚的沙场上，引起观众的共鸣。
程七奶奶的噱头。为了给观众的第一印象便展示出程七奶奶粗扩爽朗的性格，程七奶奶一亮相，唱的第一句："小郎外边一声唤，走出了我……"就在这个主语"我"字上，突然停下打了个哈欠，令观众一愣，就如相声中甩了个包袱一般，逗得观众捧腹大笑。
上图 马金凤豫剧《穆桂英挂帅》剧照
姜桂校的泪功。《花枪缘》中姜桂枝落泪，带有喜泪的色彩，让"喜泪"见深化主题。
姜桂枝第一次落泪，是在罗成不认母，不让进寨时。此刻，姜桂枝又高兴又着急，当唱到"只怪你爹爹罗艺做事不通，四十年朝朝暮暮我把他等"时，在这个"等"字上，不前不后，不多不少，掉下两滴"喜泪"。这两滴"喜泪"不仅为第二次落泪做了铺垫，更重要的是深化了《花枪缘》这个"缘"字的主题思想。
注：照片素材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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