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位于渝东北的一个偏远的区县,是一个非常闭塞的地方。因为闭塞,所以多年来经济一直比较落后;但也因为闭塞,很多原始的土话一直保留至今,外地人基本都表示听不懂我们说话。
在我们的方言里有一个词语叫“瘪古”,意思就是“差错”,或者类似于今天我们讲的“出糗”,反正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常用句式为“你莫又搞出个啥子瘪古出来了!”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这种说法。这个词虽说我是从小听到大,并不觉得稀奇,但当我得知这个词背后的典故时,还是觉得非常有趣。
相传这跟清朝时期的一个马夫有关。
以前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没受过什么教育。四五岁就开始放羊,等长到十来岁就去给人家里做短工,成人了就自谋一条生路。我讲的这人就是以赶马为生。
一天,他驮了一个举子上京赶考,路上他心里思忖道:“这正是一个向人请教学习的好机会啊。”走着走着,他看见前面有一头大水牛。自己打小在山上长大,只见过黄牛,哪见过如这般大的野物?
他指着水牛问道:“先生,这是什么啊?”
举子以为马夫在考他的才华,于是故作文雅地回答他说:“这叫‘金角老农’!”(“角”在四川方言中音同“国”)
“哦,金角老农。”他便记住了。
又往前走,他又看见前面有一片田,遇上打天干,田里干得裂开两指宽的口子,也是从来没见过。
他又问:“先生,这又是什么呢?”
“这个为叫‘天干大泽’(“泽”在四川方言音同“策”)!”
“哦,这叫‘天干大泽’。”他又记住了。
又走,他看见前面有一片竹林,被风吹得东偏偏西偏偏,从来没见过,好稀奇。
他又问:“那先生,这又叫什么呢?”
“这个啊,这叫‘风吹蓼叶十八偏’”
他又在心里记住了。
终于,他们赶到了京城。那时正值八国联军侵华,洋鬼子在门前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英文,扬言道,只要京城内找得到一个认识它的人便撤军。皇帝下旨,只要有人认得此文,就把他招为驸马。
马夫刚到城门,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大叹一口气,“哎呀!”
谁知,那英文翻译过来正是“哎呀”!
洋鬼子见这么个马夫竟然都能看懂英文,想必我中华能人不少,便下令撤军。
皇帝听说是马夫立了功,便要召见他。可马夫胆小,不敢去,就问举子要办法。举子对他说,
“说多了你也记不住,你只记这一句——自从盘古开天地,我的文章盖世间!”
马夫反复背诵,还是记不住这个“盘古”。最后实在没招,就捡了个篾条,把它扭成一个圈,放在怀里,看着这圈就想起了那盘子。随后便跟人去面见皇上。
皇上见他一副村野打扮,连裤子都是用前后两块麻布将就的,便让大臣们考考他。
“你的师父是谁啊?”
马夫心想,自己一个赶马的,哪儿来的师父。想来想去,无奈说道,
“是金角老农。”
大臣一听,“嘿呀!金国老农啊,晓得好大个岁数了,听都没听说过,定是世外高人!”
再问,“你读的什么书啊?”
“我读的‘天干大泽’。”
“《天干大策》又是什么书,没看过!”大臣们交口议论,自愧不如。
“那你读的又是哪朝哪篇呢?”
马夫见这些大臣居然被自己糊弄住了,于是来了自信,说道:“我读的是‘风吹蓼叶十八偏’。”
众人又是一头雾水,何曾听说有《风吹蓼叶十八篇》?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啊!
皇帝又问道,“那你有什么本事呢?”
马夫抠抠搜搜,从怀里拿出那篾圈,一看,篾圈已经被压瘪了。这下糟了,那话怎么说来着?
“嗯,想起来了!自从‘瘪古’开天地,我的文章盖世间!”
众人一听,“瘪古”是什么东西?但一想此人来历不简单,又不敢发笑。
便问道,“我只听说有盘古开天地,哪有什么瘪古开天地?”
马夫一想,“哎呀,是盘古啊,哪儿是什么‘瘪古’啊?”但又不敢说自己说错了,只好忽悠说,
“你们还没听过‘瘪古’啊?瘪古是盘古他老汉儿!”
后来世人知道此事无不笑掉大牙。虽说这个故事大概率是以前的说书人杜撰的,可谓漏洞百出,但这么多年来能被一直沿用,也足见其生命力之顽强。可见,劳动人民才是真正的语言创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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