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小滋味
□芭蕉雨声
今天的大风是用来揪扯柳叶的,捎带摧折一些干枝。节气来到大雪,入仲冬。
勤敏如柳的树不多,逢春发芽吐絮,冬来迟迟不肯退场。河沿小路厚厚的银杏叶来不及清扫,这边柳叶又铺一层。黄叶掉就掉了,青的也跟着往下掉。风摆柳条,叶片纷纷扑坠,带着痛感。
顶风觅食的麻雀,要飞一起飞,要落一起落,有时我把它们当成落叶,有时又把落叶当成它们。
没有太阳,没有雪。冷嗖嗖,灰蒙蒙,天底下没啥新鲜花样。这种时候我本可以窝在家里暖和,窗外树梢摇晃,河水波波荡荡,风声盖不住啾啾鸟鸣,就想下楼加入它们。
苦苣菜蕾朵都在,黄花仍如夏秋那般开成小葵花模样。只是茎叶冻得发紫。昨儿有阳光,我下到内堤去接近一棵小树样粗壮的苦苣,给它拍照,雪白绒球幼稚可爱,冠毛下护着的籽粒有饱有秕,一夜风吹,此时都飞出去了,能否在春里长成一棵新苗,看造化。
桥头两棵桂树深秋开罢,迎冬又来。真有不怕冷的树痴。与痴人一样,不图旁人理解,只管一往情深。
冲锋衣真是个好东西,能让风顺利掠过布面而不往内里钻,刮不透,比羽绒服管用。入冬以来出门走步随手一抓就是它。三种穿法,单穿内胆,单穿外壳,内胆外壳合二为一。那天看着天晴,只穿了外壳,走几圈都走不热,冷得匆匆往家跑。冬天的阳光不可信,明亮薄脆,很能蒙人。
走着步,心里有个念想,惦着冰箱里的小菜,我秘制的娇滴滴的芥菜丝。那个滋味儿太勾人,值当为它下手蒸一锅好馍。
所以大冬天除了木叶虫鸟野花给萧索的寒冬添点生机,我在心里不止一遍说,苍白天地间好在有个小地摊儿。
看着我在闲逛,瞅瞅摸摸,并不专注,生怕忘了去卖菜的三轮车那里。前几天买的芥菜疙瘩做成功了,得给摊主说说去。
近午时,她还在。大老远就跟我打招呼。每次扫完二维码结了账,她总要抓一把芫荽塞进袋里,说知道我好吃。我说老沾她光,她脸一嗔,作恼状:“不要那样说,咱俩说着喽。”这话来回穿梭不知说过多少遍。买卖一回说一回,下回还说。
她穿得很厚,甚至影响到活动,举手投足缓慢笨拙。她说股骨头有毛病,腿疼,怕冷。
我说我的芥菜吃嘴里了,她急切问我串不串。意思是辣不辣,冲不冲。串,可串,一串串到囟门上,呛得鼻子眼泪一大把。她笑得很热忱,眼发亮,那就对了,串出芥末味儿就对了。
这种芥丝做法我俩不谋而合。简单粗暴,高效。一旁买菜女人听着热闹,非要讲讲做法。芥疙瘩洗净擦丝,放盐杀水,以前我还要把杀出的汁水逼出来备用,不必了,八角花椒葱花热油炒香,倒入盐渍过的芥丝翻炒至断生,我炒五分熟。盐,生抽,老抽也少放一点,调味,熄火。晾凉后放入煮好的花生米、姜丝和现擦的萝卜丝。搅拌均匀,保鲜膜密封冷藏。一夜闷捂,第二天就能吃了,芥末味直扑人脸。我一次做一个芥疙瘩,摊主一次做十斤。
因了这个小菜,不好吃的饭好吃了,凄清的冬日变得有滋有味。哪儿不如意了,一想到有一碟解馋小物儿等着我,就底气十足,混沌天地也倏忽开朗起来。
想要蔓菁,卖完了,一个老婆儿一下要了十六斤。那就再来几个芥菜疙瘩吧,留着慢慢吃。一块钱一斤,十年前就这价。
顶风逆行,拎菜的手冷,回头望望,她还在守摊儿。一兜生菜付罢钱了,她在等人来取。
2020年12月7日 农历十月廿三 星期一 零下3度到6度。节气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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