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时光图书
长按右边二维码或者
点击上面蓝字关注我
内容介绍:
这本书是玖月晞构思良久的反战题材小说,人物设定几经推敲,于普通平凡的人物书写中展现最深最坚韧的爱和力量,是作者的全新尝试和挑战。作者倾力塑造真正的军人形象,温柔,悲悯,理智,清醒。正如世上每一个在平凡的人,在自己的位置上散发着夺目的光芒。既有国家大义,也有暖暖温情,感人至深。
《白色橄榄树》区别于其他类的言情小说,以朴实的笔风,深情的故事,深刻的主题,使之与众不同,新颖别致。并且本书连载以来口碑十分高,好评众多。
宋记者跟她外表看着不太一样。
宋记者做事很认真。
宋记者有点儿可爱。
今天看到白色橄榄树了,和宋记者一起。很特别。
新年愿望,跟她结婚。
——李瓒
阿瓒,你要注意安全。
阿瓒,我喜欢有你在的风景。
阿瓒,不要怕,我会带你回家。
阿瓒,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阿瓒,你辛苦了。
——宋冉
“阿瓒,我下辈子想当一只鸟儿。”
“那我就当一棵大树。”
在见过最深的黑暗,最凶的罪恶,最丑的恐怖之后,
我依然庆幸,我见过光明,见过善良,见过最美的心灵。
我依然感激,我亲眼见过那一片白色橄榄树林。
我知道那是沙漠中天地交接之处的海市蜃楼。
而你一直在我身边,是茫茫暗夜中最炙热的光。
作者简介:
玖月晞,知名青春言情作家,著有“亲爱的”系列、“追风”系列、“十字”系列等。
她善于用劲烈的文字,描述不一样的爱情,喜欢一路行走一路漂泊的人生状态。她认为迄今做得最好的事,是活在真实的生活中,不依赖他物和他人,保持着精神的独立和自由,兀自成长。
已出版作品:《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一座城,在等你》《少年的你,如此美丽》《小南风》《因为风就在那里》
新浪微博:@玖月晞
jiuyuexi529
新书亮点:
★封面既结合了本书的定位,又与其他小说做出区别,美誉度爆表。
本书封面采用独特的拉页设计,独特雅致,凸显品质,具有很高的识别度。橄榄树的意象,飘落的果实,散飞的鸽,象征着和平与守护、信仰和力量。“阿瓒,我下辈子想当一只鸟儿。——那我就当一棵大树。”拉页内定制绘图,笔触细腻精美,沙漠中的白色橄榄树,异国除夕夜的烟花,完美呈现书中经典场景。
★随书附含独家后记,8P“定情之地”浪漫彩插 “来自阿瓒的问候”深情贺卡!
本书全文修订,附赠“来自阿瓒的问候深情贺卡”,还有多P精美定制彩插,全面升级的高克重纸张,都将给本书带来不一样的阅读体验,性价比极高,值得收藏。
前期回顾:
周三 · 有奖连载 | 《白色橄榄树》第一期
周四 · 有奖连载 | 《白色橄榄树》第二期
周五 · 有奖连载 | 《白色橄榄树》第三期
周一 · 有奖连载 | 《白色橄榄树》第四期
他心里也不平静,想说点儿什么。但医院后门被推开,士兵A探出脑袋说:“江林包扎好了,没事儿了。”
“好。”李瓒起身。一旁的宋冉也站起来,她有点儿腿麻,起身时不小心晃了一下。
李瓒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可她手臂一缩,装作无意地躲过去了。
他的手在空气里晾了半秒,慢慢收回来。而她已走进医院。
走廊拐角的另一头,战友们围在江林身边问候,宋冉也轻声安慰着他。
拐角这头,李瓒靠着墙壁,低着头,拿棉球一下一下擦着手上的伤口。
擦了好一会儿,他拧着眉心抬起头,将脑袋靠在墙壁上,默默望天。望着望着,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
▼
Chapter 6旷 野
“你说什么?”罗战站在医院后门的台阶上,对李瓒刚说的那句话惊诧不已。
李瓒关上医院的后门,看向他:“我说,我想加入联合特战部队。”
联合特战部队是维和指挥部经东国政府授权、应战争形势设立的一支特别作战部队,在战场上拥有和东国本国部队相同的前线作战权利。
罗战强调:“那是真的打仗。”
李瓒笑了一下:“我也没打算去玩。”
罗战眼神微肃,瞪他一眼,说:“这个得要你指导员同意!你是江城军区重点培养的拆弹兵,要有个什么好歹,上头找我要人,我找谁去。”
李瓒收了笑,说:“培养我不就是为了实战吗?成天躲在后头,有什么用处?”
罗战眉头紧锁,掏出根烟来,思虑片刻,说:“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等部队里头商量出结果通知你。”
“行。”李瓒转身就走。
“李瓒。”罗战叫住他,“陈锋的意思是让你过来丰富履历,立个功,回去了好升军衔。”
“如果面对屠杀,能无动于衷,人都做不成,还说什么军人。”
……
宋冉回到爆炸现场时,警戒线已拆除,街道简单清理过,但能看出大摊鲜血遗留的黑色痕迹。
她拍摄完几段影像准备离开,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坐在路边,抱着自己,瘪着嘴巴,倔强地看着爆炸地,一边看一边抹眼泪。
宋冉拿出那个一直没舍得吃的苹果递给他。他乌黑发亮的眼珠看向她,又看看苹果,接了过去,一句话不说,小手将苹果紧紧攥在手心。
宋冉本想摸摸他,但没有,她转身走了。
那晚宋冉在旅馆整理照片,其中一张给她很大冲击——士兵从一地废墟和遗体中抱起死去的小孩儿。她没对照片做任何处理,直接发上推特,标题“CARRY”。
刚发出去,一条消息进来,是英国××社的记者,问可不可以转载。宋冉回复同意,又有新消息进来,不断有人申请转载,她干脆公开了授权。
这时传来敲门声,是萨辛。
宋冉一整天没见到他,很担心:“你今天还好吗?”
“至少还活着。”萨辛耸耸肩,笑容无奈而苦涩。
“爆炸的事,我很抱歉。”
“不用。这样的灾难,这个国家已经经受得够多了。只不过,我原以为至少加罗安全,看来也不行了。”
宋冉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宋,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宋冉吃惊:“你要去哪儿?”
“离战争更近的地方。”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说,“我不愿再留守后方。我要去哈颇。”
哈颇在边境,是正反势力极端势力三方交战的地点。
前路凶险,宋冉心中无限感伤:“萨辛,请一定要平安。”
“愿你也平安,宋。我会为你祈祷。”
宋冉那晚睡得很不好。
人类的残暴,生命的渺小,这些都让她无能为力。身在东国的她像被抛上孤岛,身处蛮荒,远离文明。可她甚至拿不起一支笔将满心情绪书写下来。
辗转至深夜才入眠,第二天一早被刘宇飞电话叫醒,才知出了大事。
刘宇飞说照片CARRY传遍了全球,让她马上准备和国内连线,做新闻直播采访。挂电话前他说:“宋冉,好好干。台里会捧你的。”
宋冉莫名其妙,不明白怎么回事。她梳洗完毕,架上设备连线直播室。这次连线时间很长,近五分钟。宋冉心有疑惑,但也从容地回答了主持人的问题。
连线完毕,她抽空上网,这才发现照片火了——
欧美各国的头版头条都登载了那张照片,并沿用了她起的标题“CARRY”。而她原图的点赞转发竟高达数百万,评论区也被各国文字挤爆。
国内的工作群里也是潮水般地刷屏。
小秋:“你知道英国××报怎么评价吗?说这是一张改变历史的照片。”
宋冉:“哪有那么夸张……××报写新闻一直是这种语气。”
小冬:“可那张照片拍得真好,我看见的时候都泪目了!好想哭!”
小春:“本来这段时间国际媒体对东国战争的热度下去了,但现在又升温,你功不可没!”
宋冉并没意识到这是多了不起的事,准备放下手机去工作。
这时,沈蓓私戳了她,问维和兵排雷采访的事。
那期节目还没播,但沈蓓提前看了剪辑。宋冉的拍摄素材很好,排雷、跑山坡、背麦子、训话,有紧张也有惬意。领导表扬说展现了维和兵最真实的生活工作面貌。
沈蓓问:“你在那边工作顺利吧?”
“蛮顺利的。”
“跟拍辛苦吗?”
“还好。就是天气很热。”宋冉一边打字,一边揣度她的目的。
“他们好相处吗?”
“都挺好的呀。”
宋冉等了会儿,但沈蓓没继续。
她莫名不安。她对李瓒的拍摄只是工作,沈蓓不至于那么敏感吧。
她有点心虚,可转念一想,她什么也没做,问心无愧。
接下来三天,宋冉又是一次都没再去驻地。
直到第四天,旅馆前台转告说罗战有事找她,让她去一趟。
爆炸过去几天了,受伤的士兵早已出院归队。城市上空笼罩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正是黄昏,夕阳斜斜的,小针一样扎在皮肤上。
这鬼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能凉快点儿。宋冉心想着,忽听前边一阵喧闹。原来是几个军人在菜地里头闹腾。
李瓒也在,军绿色T恤,迷彩裤,跟几个战友在抓鸡。
“糟糕!又跑了!”
“堵着!你堵哪儿啊?”
小伙子们平日拿枪拆雷都不在话下,此刻面对一只大母鸡却束手无策。众人围追堵截,可那母鸡灵活得很,一会儿往黄瓜秧子下钻,一会儿往丝瓜架子上跳,又飞又跑,翅膀直扑腾,鸡毛到处飞。
宋冉忍俊不禁,开了摄像机拍摄这轻松时刻。
正拍着,母鸡夺路奔逃,扑向镜头。宋冉护着镜头后退,眼见那鸡朝她头上撞来,李瓒这下看准了,一把抓住它的翅膀。
母鸡拼命扑棱,扇下一堆鸡毛在宋冉头上。
李瓒抓住鸡的两边翅膀,这下它彻底放弃挣扎,乖乖垂下脑袋。
“没事吧?”他问。
“没事。”宋冉匆匆抬头瞥他一眼,又低头捡头发上的鸡毛。
李瓒抬手帮她捡;她余光瞥见,装作不知地扭过头去。
正巧,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罗战笑问:“宋记者,拍到什么好素材了?”
“就抓鸡呗。”她趁势从李瓒身边走开。
李瓒把手里的鸡交给战友,目光追着宋冉看了一眼。
罗战说:“排雷那期节目还没播吧?”
“还没。要到周六呢。”
“行。多帮这些小伙子们宣传宣传。”他开玩笑道,“顺便征征婚。”
宋冉也跟着开玩笑,讨赏地说:“那我帮忙了,队里能给我什么好处呀?”
罗战想一想,说:“这样吧。这营地里你要是看中了谁,不管是谁,只要没结婚,你开口,组织给你安排!”
“哇哦!”一群兵蛋子大声起哄。
宋冉霎时脸通红。
李瓒坐在畦田边,静静朝宋冉投去一瞥,她脸红得跟小番茄似的。
罗战笑:“你脸红什么?难不成真看中了谁?说吧,我给你做主。”
宋冉皱眉:“政委你有没有正事的?没事我走啦!”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进办公室吧。”
罗战转身进屋,一群跟宋冉相熟的士兵还不肯饶,坐在地上吹口哨起哄。宋冉回头瞪他们一眼,捡起一块泥巴就朝士兵A砸过去。
“妈呀!”士兵A眼疾手快,抬手一挡,泥巴块碎裂炸开,最大一块砸到一旁李瓒的脑袋上。
“……”李瓒一脸无辜,冲宋冉微微睁了睁眼。
宋冉:“……”
她一声不吭,扭头进了办公室。
李瓒低下头,慢慢拨弄头发上的泥土,掸着掸着,唇角弯了弯。
一旁,战友们欢乐无比,低语私聊。
士兵A:“欸,你们觉不觉得,宋记者特别可爱?”
士兵B:“早发现了,傻萌傻萌的,特不禁逗,一逗就脸红。”
士兵C:“我觉得她挺温柔的,嘿嘿。”扭头,“阿瓒,对吧?”
“……”李瓒说,“接触不多。不知道。”
隔几秒,默默加上一句:“工作挺认真靠谱。”
士兵D插话:“欸!我跟你们讲她什么时候最可爱。就她很认真在拍摄的时候,你突然上去,叫一声‘宋记者’!她吓得一个扭头看过来那时候,那表情特别可爱,想捏她的脸。”
话音未落,遭到周围众人围殴暴打:“耍流氓呢你!”
士兵D捂住脑袋:“想想都不成?”
“不成!”
众人闹成一团,李瓒手里揪着片菜叶子转啊转。
他想了一下他们描述的情景,想象不出。
办公室里,罗战对宋冉讲明了用意。
他们要派一位军人去联合特战队,因为是第一例中国军人参队,所以希望入队集训的时候,宋冉跟去报道一番。
罗战说:“我们驻地也有其他电视台记者,不过你做的内容比较接地气,没有那么浓烈的宣讲意味,不管是上级还是观众,都很喜欢。所以这次也想请你帮忙。”
宋冉受宠若惊:“怎么说是帮忙呢?把这个机会给我,我很荣幸。”
罗战笑:“那就好。这两天就麻烦你跟着李瓒采访了。”
宋冉一愣:“李……上尉?”
“是啊。李上尉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上头很器重他。这次参队也是代表了国家。宋冉,一定好好拍啊。”
宋冉慢慢点头:“嗯。”
第二天一早,宋冉赶到驻地门口,李瓒也刚好到。
集训地在美军驻地,不过一条街的距离,步行很快就能到达。
早上七点半,阳光很灿烂,但城市尚未苏醒,街上没有其他行人。
两人并肩而行,安安静静,只有脚踩落叶的窸窣声响。宋冉时不时低头摆弄手里的相机,缓解心中尴尬。
李瓒忽问:“你住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啊?”她抬头看他,又移开眼神,“不远的。前边左拐,走两条街就到了。”
“目前政府军节节败退,加罗局势也不好了。没事儿尽量不要上街走动。”
宋冉点头:“噢。知道了。”
过了几秒,李瓒忽然笑起来,说:“你还是会到处跑对吧?”
“……”宋冉摸摸耳朵,“我是记者嘛……哪能天天蹲在旅馆里。”
“也对。这几天都没见到你,猜你是‘逛街’去了。”
“……”她规规矩矩地回答,“想要记录的东西很多,也不好天天待在军营里头。”
“那倒是。”他没再多说。
走过路口,宋冉无意间抬头看他,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庞看上去更清秀了。正看着,他回过头来,与她对视上。
她心中一紧,指了下他脸上脖子上的结痂,说:“还好吧?”
他随手摸一把,并不在意:“没事儿。”
“会不会留疤?”
他好笑:“男的不在乎这个。”
到了美军驻地门口,李瓒等待验证资料的时候,宋冉在一旁摄像记录——她之前没来过。
站岗的美国兵说可以进去了,李瓒回头要叫宋冉,见她仍在认真拍摄。
他看她半晌,一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慢慢走过去,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忽然用力唤了声:“宋记者!”
“啊?”她吓了一跳,慌忙回头,表情懵懂而诧异,“什么?”
李瓒盯着她看,倏尔一笑,下巴往里头指了指,说:“可以进去了。”
“噢。”
他跟在她后头走,想起那表情,又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宋冉进院子前关了相机,这边是不允许非授权拍摄的。
这里的军营和中国驻地没多大不同,但来往的军人给人明显的差异感——白种人在体型上有天生的优势,当兵的更显人高马大。
训练场集合的士兵来自七个国家。除了李瓒,其余全是欧美白人以及欧美籍黑人。李瓒个头不输他们,但体形不如他们壮。
作为队内唯一的亚洲人,李瓒自然受到不少特殊对待——匍匐前行时被人恶意往脸上踢尘土,翻墙时遭踩肩,模拟实战时队友也不给掩护,还连连被“误杀”……
尤其是那个叫本杰明的美国兵,各种小动作和嘲笑就没停过。
宋冉在旁目睹这一切,内心憋屈,但没发表一句观点。这是军营,男人较量的场所。她要是插嘴投诉,只会让局面更难堪。
教官是英国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
好在李瓒没表现出半点愤懑,很有耐性地坚持了一整天,成绩居然没落后太多,位列前三。
傍晚散队时,“特殊待遇”还没有结束。
教官刚解散队伍,本杰明就跟一个法国兵笑话道:“他们国家有趣得很,战地记者吧,派女人来;当兵上战场,也派女人来。”
宋冉正要关机器,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到了这一刻,李瓒表情也有些变了,他下颌紧咬,看向本杰明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狠意,但都在顷刻间松散下去。
李瓒一句话没说,安静地从本杰明面前走过。
可本杰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拿手去拍他的肩:“女士,你对我说的话有不同意见?”
话音未落,李瓒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本杰明翻身而起,却没摔倒,反而在站稳的一刻反摔李瓒。李瓒早有准备,迅速回绕躲过,闪去他身后箍他脖子,本杰明立即下蹲溜走。
两人都没法一招控制,同时迅速松开对方,拉开两三米的距离。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
“哇哦!!!”周围的士兵们一时间四下散开,绕成一个圈。
李瓒目光直视本杰明,将身上的防弹背心、挂具、手枪一把扯下来,全扔在地上。
这是挑战的信号。
“哦!!!”围观的士兵高声起哄。
本杰明嬉笑一下,也开始脱背心。
宋冉怕事情闹大:“李上尉……这……”
李瓒回头,拿手指了她一下:“不许拍!”
宋冉僵在原地,没敢上前。
李瓒将手臂上、腿上的挂具、匕首、枪支全部拆下来扔在地上,浑身上下卸得只剩一套军装军靴和作战手套。
面对着同样卸去一身装备的本杰明,他捏紧双拳,摆好了随时出击的架势。
本杰明同样准备好了迎敌,连教官都站在一旁观战。
本杰明率先攻击,他迅速上前一拳挥向李瓒的右脸,李瓒一个转身避闪躲开,一脚踢向本杰明的左腿,后者同样轻松躲过。
围观的士兵们嗷嗷叫唤,声援助威。
宋冉紧盯李瓒,大气不敢出。
经过短暂的相互试探,两人迅速进入状态。
本杰明来真的了,他极速上前两步,一拳出击直冲李瓒太阳穴,李瓒堪堪躲过,另一拳连环袭来,擦着他下颌而过。李瓒拧住他手臂,一个向前冲撞,将他撞翻在地上跌滚几圈。黄沙飞卷,谁都想先爬起来抓住机会,但彼此都牵制着对方,接二连三将对方拖扯在地面上。
周围人声鼎沸,附近训练的美国兵全跑来围观。
两人扭打着,突然,本杰明一脚踹开李瓒的腹部,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一脚踩向他胸膛。
李瓒敏捷翻滚开,一个扫堂腿踢向本杰明支撑腿,将他掀翻。本杰明刚要起身,李瓒翻身跃起,连人带肘砸上去,压住他胸膛;他另一手飞速在本杰明鞋子上抓了一把,抽出鞋子里插着的“匕首”,瞬间“刺”向本杰明的喉咙。
一“刀”落下去,本杰明彻底不动了,举着双手。
李瓒握拳的手轻轻落下,在他喉咙上划了一道——“割喉”。
四周死一般安静。
李瓒微喘口气,推开本杰明,站起身来。
几秒的死寂后,围观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片掌声。
李瓒胡乱抹一把头上脸上的灰土,走到一旁,将散在地上的背心手枪护具等装备一一捡起来,看一眼一旁呆怔的宋冉,说:“走了。”
傍晚的加罗城是热闹的。尤其军队驻地附近这几条街,店铺照常营业,行人往来如织。小孩子在街边踢皮球,也不用担心下一秒碰上意外。
宋冉跟着李瓒往回走,街上人声嘈杂,他俩却一路没怎么说话。
他不讲话,她揣测不出他的心思,干脆也闭嘴不语。
李瓒倒不是心情不好,而是耗了一天,实在疲乏。
路经一家当地餐馆,烤肉飘香四溢。
李瓒扭头问她:“饿了没?”
宋冉原打算回住处吃的,反问:“你饿啦?”
“嗯。”
“……那就在这儿吃吧。”
餐馆里客人不少,但大部分是附近驻地的维和兵,陡然走进来一个女性外国人,士兵们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往宋冉身上瞟。
李瓒有所察觉,轻声说:“你要觉得不舒服,我们换个地方。”
宋冉不愿麻烦,道:“不用。我也不是美女,没什么好看的。再说,这家烤肉闻着很香。”
李瓒怕她不自在,选了最外边靠街道的桌子。两人点了特色的烤肉、面饼和煮豆子。等着上菜的工夫,李瓒忽然微笑一下,说:“怎么就不是美女了?”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宋冉小声说,见他笑了,知道他心情不差,这才发问,“那边不会有问题吧?”
“哪边?”
宋冉拇指往身后指了指——美军驻地的方向。
“没问题。”李瓒说,“这种人,打服了就好了。”
宋冉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没。”她摇头。
说话间,老板端上了切好的烤肉、面饼和煮豆,外加一小盆清水,洗手用。
李瓒用下巴指了下小铝盆,说:“你先洗吧。”他扬了扬自己的手,“我这手下去,水就黑了。”
“噢。”宋冉将手浸在水里,轻轻搓两下。
李瓒瞧着,第一次注意到女生的手竟然那么细腻,白白嫩嫩的,小小的。他看了半晌,悄然移开目光。
很快,宋冉把铝盆推过来给他,他洗完手,又将脸随意擦了下。
面饼卷上烤肉,缀上煮豆子,别有一番滋味。宋冉一口气吃了四张卷饼,一碗煮豆,很快就饱了。
不知是不是军营里带出来的习惯,李瓒吃饭时很安静认真,并不讲话聊天。卷肉的时候,烤肉片一块块摆在面饼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然后叠被子似的将面饼皮层层叠好。这才送到嘴边。
宋冉有些忍俊不禁,但也没开口打扰他。
街边有个维和兵经过,手里抛着一颗苹果。宋冉瞅见,随口说:“这里的苹果超级贵。”
李瓒正咬下一口面饼,抿着嘴巴抬头看,那人抛着苹果走远了。他问:“你喜欢吃苹果?”
“也还好吧。”宋冉说,“但加罗没有别的水果。”
吃完饭结账,李瓒付的钱。
宋冉不太好意思,说:“我们AA吧?”
李瓒看向她:“宋记者,不要太客气了。”
宋冉于是没再坚持。
回去的路上,她确认了句:“本杰明下次不会找你麻烦吧?”
“不会。”
接下来几天,如李瓒所说,联合作战队的士兵们谁都没再找过他的麻烦,甚至纷纷对他转变态度。尤其在见识他的拆弹能力后,本杰明逮着空儿就找他聊天说笑。
宋冉想起第一次见本杰明时他的嘲笑以及后来那句see you,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本杰明这人就是欠虐。
集训结束后,宋冉照例将剪好的视频送去给罗战审查。这段纪录片不会在梁城卫视放送,而是直接在国家新闻频道和军事频道播出。
视频从李瓒参训前期被“特殊对待”,讲到后期和各国士兵融成一片。打架那段宋冉没录下,但和本杰明的两次摔肩摩擦被记录了下来。故事讲述到最后,一个由拆弹兵、狙击手、防空兵、远程炮兵、医疗兵等人组成的联合特战部队正式成立。而李瓒的存在是这队伍中的关键一环。
罗战看了之后非常满意,连夸她做得好:“宋冉,你对细节和整体的把握太棒了。我看你天生就是做记者的料。”
“没有啦。是……李上尉表现太优秀了。”
“这小子的确有一套。”
宋冉说:“我觉得,他特别清楚自己要坚持的东西。”
“是啊。这样的年轻人,难得啊。对了,排雷那期节目播了吧?”
“上周末播了。”
罗战笑道:“阿瓒那段播出去后,是不是一堆小姑娘来打听?”
“嗯……电视台接到一堆电话。”
“也好,打打广告,回去了给这小伙子挑个好女朋友。”
宋冉迟疑一下,终于说:“李上尉好像有女朋友了,还是我们电视台的呢。”
“哪儿啊。”罗战摆摆手,“他指导员给安排的,见了几面,他不喜欢,没谈成。”
宋冉一愣。
菜地里,几个士兵在给菜秧子浇水。畦田上,西红柿转红了,黄瓜也长大了许多。
宋冉坐在一旁围观,时不时四下望望。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回宿舍一定会从这里经过。但等了二十多分钟,也没见着他人影。
宋冉拍拍屁股,起身往外走,忽听一段口琴吹奏的《天空之城》,悠扬的曲调从操场那边荡过来。
她绕过营房,见一队士兵刚结束完一天的事务,有的坐在地上休息放松,有的正往营房走,而李瓒坐在台阶上吹口琴。
宋冉想起上次去他宿舍借梳子时,他抽屉里就放着一把口琴。
她顺着那悠悠的曲调走过去,在他身后的两级台阶上坐下,托腮静听。操场上,黄沙漫漫,夕阳挂在天边,像一颗咸蛋黄。
李瓒吹完了,口琴在手指间转动一圈,抬头看向远方。他余光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见是她,意外之余,一抹微笑在唇角缓缓绽开:“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经过,听见你吹口琴,就坐下听了会儿。”她说,“也准备要走了。”
“噢。”
几个战友要回去了,叫他一起。
李瓒看宋冉,低声:“先走了。”
她点点头,见他擦身而过:“李警官……”她又叫错了。
“嗯?”他回头。
“那天你说加罗城形势不稳定,不要乱走。但我明天需要上街拍摄,走哪几条道会安全一点儿?”
“第五大道,第……”李瓒停下思索,说,“明天我们去巡逻,你要不跟着一起?”
她抿抿唇:“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他轻笑起来:“你能给我添什么麻烦?”
她心跳漏了一拍,轻轻点头:“好啊。”
“行。到时一起。”
“那……”她还没好意思开口,他说:“上午九点?”
“好。”
“驻地门口见?”
“嗯。”
宋冉哼着《天空之城》的调调,回到旅馆,一进门就把行李包翻了一遭,挑出一件裸粉色的外套打算明天穿。趁着没停水她赶紧洗了头洗了澡,头发半干的时候绑了条麻花辫盘在头上,明天就有鬈发了。
晚上九点,太阳渐渐西下。外头天还是亮的。宋冉这几天太累,有些犯困,早早上床睡觉了。
早上六点,一通电话把她吵醒,是电视台。东国局势突变,她有了新任务——去东国和埃国的边境城市哈颇,报道边境难民。即刻出发。
宋冉说好。
她翻身下床收拾东西,看到那件裸粉色外套才想起将辫子拆了。她将一头鬈发随意绑成马尾,粉外套塞进包里,换了身灰色衣服。她迅速收拾好行李,在旅馆前台租了辆车。
早上七点,宋冉把行李搬上车,出发了。她绕去驻地,跟站岗的士兵说,如果看到李瓒,就说她有任务,离开加罗了。
士兵应允。
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灿烂的阳光笼罩着寺庙楼宇。宋冉开着车,任熟悉的景色一路流过。她知道,她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座城市了。
又或许未来某一天她再回来时,这座城市已在战火中面目全非。谁知道呢。
她有一丝惆怅与不舍,但更多的是隐隐的紧张和激越——她在一点点走向这个国家真正的伤疤。
出了加罗城,她一路向西,蓝天沙地,远处的橄榄树林绵延无边际。她向着东国和埃国漫长的边境线绝尘而去。
上午九点,宋冉留意了下时间。李瓒这个时候应该在驻地门口等她,然后知道了她离开的消息。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想到此处,心中一丝遗憾,一丝酸涩。
而她已开车走了一百多公里,离西方边境还有一两百公里。
宋冉戴着头盔,穿着防弹衣,为了省油没开空调,早已热得浑身是汗。
又走了半小时,她到了地图上一个无名小城。进入城镇的那一刻,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
上午九点半,街上空无一人。建筑矮平破旧,房屋灰蒙蒙的,仿佛天上下过几天几夜的土。
宋冉放慢车速,轮子碾过遍地杂物——水泥块、碎玻璃、木屑、子弹壳——发出一串碎裂的声响。
这诡异的安静让她摸出手机看了眼,no service。
突然,“轰”一声巨响,宋冉吓得猛缩脖子。
一发炮弹落在几个街区外,街边房屋的外墙涂料簌簌下坠,水泥块砸在车顶上哐当响。
这只怕是两军交战地。宋冉咬着牙猛踩油门,汽车加速在街道上飞驰而过。街区外枪炮连天,宋冉只管开车飞驰,一路冲出镇子。
喧嚣渐小,眼看要离开,前方突然冒出一道关卡。宋冉猛惊,可定睛一看,是政府军。
车速放慢,停在关卡口。一个别着枪的军人上前来,弯腰一看,示意宋冉下车。其他人开始对车辆进行全面检查。
军人脸色严肃地把她带到一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问:
“From?”哪国人?
“China.”中国。
“Destination?”去哪?
“Hapo.”哈颇。
“Occupation?”职业?
“Correspondent.”记者。
军人检查完证件文书,要检查相机。宋冉开机给他看。
军人边看边自言自语:“你们这些记者,总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跑。不知道安全是什么吗?”
宋冉问:“可现在哪里是安全的呢,先生?”
军人顿了一下,从相机屏幕上抬起头看她。
“我们得到可靠情报,叛军和恐怖组织计划今天夜间进攻从各方去哈颇的路段。你得加快车速了。不过,”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时间还早,天黑前能赶到哈颇。夜里就别出门了。”
“谢谢,我记住了。”
看来今晚会有大战。
如果交通线路被切断,西部多座城市将陷入围剿。
宋冉问:“交通线路会被切断吗?”
“当然不会。”军人脸色如铁,“我们的军队能守住。”
“我也这么认为,先生。”
军人把文书还给她,说:“祝你好运。”相机要还给她时,军人忽然大笑起来,招呼自己的战友过来看。
原来是宋冉在加罗街上拍到的一张图,一个老人坐在爆炸后的废墟旁拉琴,途经的少女旋转着跳了支舞。
“这照片真棒。”
挥手放行时,军人竟冲她笑了一下,问:“Isn't this country great?”
“Yes.”宋冉说。
继续往西,宋冉明显感觉到了局势恶化的气息。一路上,她几乎再没见到活人。途经的村庄小镇皆是断壁残垣,覆满战争侵蚀过的痕迹。
快到中午,她经过一个无人小镇,比之前经过的所有小镇还荒凉。
一路寂静,灾祸暗藏。
某一刻,寂静陡然被打破,危险从天而降。这就是战区,子弹不会提前打招呼。
一发子弹横穿后座时,宋冉根本没意识到车里飞过了东西。
砰!窗外的电线杆上打出一个洞,灰石飞溅,宋冉这才知道子弹从两扇车窗间飞过。
她立刻压低身体,猛踩油门。知道不妙了,这是误入了正面交战区。
街道空荡,子弹疾飞,一发发击射在地面和墙壁上。
既然打起来,总有一方是好的。她是外国平民,政府军一定会救她。
脑子高速运转,手却机械而准确地打开相机盖,调整程序,开始录像。
四处枪响,车前盖挨了好几枪。再不表明中立身份,就死路一条了。
宋冉大喊:“Help!”
一瞬间停火,两边都在判断。
几秒后突然爆发,火力全开地对攻,这次却都避开了宋冉的车辆,枪手们纷纷从楼房窗户、巷子、掩体后蹿出来。
两方都来抢人!要活的!
宋冉一刻间看清,没有政府军。是叛军和恐怖组织!他们都来抢人质!
完了。
她滚下车,冲向路旁的空巷子。两个叛军从二楼窗口跳下,其中一个举枪瞄准,命她投降。
砰一声枪响,宋冉尖叫捂头,叛军却倒在她面前,太阳穴鲜血直冒。另一个立刻伏低朝宋冉扑去。
砰!第二个叛军毙命,鲜血喷了宋冉一脸。
宋冉惊恐至极,不知这两枪从哪儿来。
而对面街道出现了一帮高鼻梁深眼窝的男人,其中一个冲过来,一跃跳上宋冉的汽车,踩过车顶,朝她这边跳下。强壮的身影遮盖住漫天刺眼的白光。
宋冉看清了他身上的图标:恐怖组织!
她抓着相机爬起来就跑,转身的那一瞬间只见那人扭曲的脸上一双嗜血的眼。
她疯了般冲进巷子,披头散发,浑身尘土与血汗。
身后,恐怖成员嗓音沉着狠辣,由抑渐扬,嚣张地喊出一串外语;话音未落,楼房、掩体、街角、店铺等各个地点传来一众男人邪肆的响应。
宋冉像闯进狩猎圈的鹿,野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她钻进小巷,疯狂奔跑。身后的人大笑着,喊着当地语言,朝天空鸣枪。树叶、枝丫、沙石,扑簌簌坠下。
她拼命跑,不断往七弯八绕的小巷子里钻。突然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拉过去箍进怀里。宋冉尖叫,冲那男人下颌一通乱打,奋力挣扎着推开他。她一脚踩进坑里,脚下一扭便坐倒在地,手脚并用拼命后退。
男人迅速朝她逼近,身影刹那间遮住一方斜射的阳光。
一双黑色军靴进入宋冉视线,灰绿色的裤脚被绑进靴子里,捆得紧绷绷的。
可她无暇细看,连滚带爬翻身就跑。男人一大步上前,将她捞起来搂进怀里,一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宋冉惊恐呜咽,拼命踢打。
他掀开她的头盔,低声喝道:“别动!”
宋冉一惊,抬起眼眸。
他黑色的眼睛闪着光亮,一把将脸上的面罩扯了下来,声音极低:“是我。”
宋冉看清了他的脸,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扯断。她顿时手脚发软,眼泪无声涌出。他单手用力将她撑住,她竭力站稳了。
巷子里枪声不断,尾随而来。
李瓒一手将面罩提起重新遮住脸,一手拉上她迅速拐进另一条巷子。
巷道狭窄,两旁挤满民居。
李瓒边跑边扫视房屋,见一户人家窗子掩着,立刻拉开窗户,不由分说将宋冉抱起来放上去。
宋冉明白,赶紧跳进屋子。李瓒手撑在窗台里层,纵身跃进屋内,半点没沾动窗台外的灰尘。
宋冉立刻把窗户关上。
这栋房子是典型的东国沙漠民居,窗子小,墙壁厚,平顶碉堡一样昏暗又阴凉。屋里值钱的家具装饰早搬空了。
两人刚进屋,窗外就传来搜索人的脚步声。
宋冉害怕,想爬楼梯上去躲避。她才跑出一步,李瓒将她扯回来摁在墙壁上,大手迅速捂住她的嘴,人也上前一步逼近,将她紧压在墙上。
下一秒,一道人影从两人身旁的窗户前闪过。一条幽黑而狭长的影子斜进室内,在地板上窗棂上勾画的光影轮廓内慢慢滑过。
李瓒咬紧牙关,无意识地将宋冉压得更紧了。
宋冉心脏狂跳如雷,竭力屏住呼吸。此刻,她连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害怕。
又有几道人影从窗前滑过,来来回回。
那群人跟丢了目标,在这扇窗户附近聚集起来,拿东国语言骂咧着什么。虽听不懂内容,但能分辨出里头疯狂集结的怒气。
一墙之隔,宋冉连呼吸都不敢了,一身的热汗和冷汗密密而下。她抬眸看李瓒,他离她极近,下颌几乎要抵住她额头。
他的太阳穴绷得紧紧的,面罩之上,只露出醒目的眉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窗,眼神如鹰般锐利。右手掌和右手臂上两点一线卡着一把步枪,手背上青筋暴起。
窗外的人一顿怒骂之后,忽然,有人对着窗户的方向说了句什么。一道人影朝窗户逼近,抬手要推窗了。
宋冉瞪大眼睛看李瓒。他却紧盯着那只手,握枪的右手缓缓抬起。他周身散发出一股狠戾的气势,压迫感自上而下。
就在那人要推窗的那一刻,有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用手摸了摸窗台上的灰,回复了一句。宋冉这才想起李瓒刚才进屋时没有动窗台上的灰尘。
外头的人判断屋内不会有人,转身要走。这时,突然一道枪响,窗棂上一条人影应声倒地。
反政府军追来了,再度和恐怖组织打起来。
外头的人立刻举枪应敌,双方陷入激战,子弹不长眼地四处飞射。其中几发打在窗子上,玻璃炸裂飞溅。
李瓒一瞬间朝她肩窝低下头去,拿身体捂住她,挡住了高速飞来的玻璃碴儿。
男人的脸颊紧紧贴住她的侧脸,隔着并不算厚的面罩,急促而濡湿的呼吸从棉布里渗透出来,湿羽毛一样从她侧脸撩进耳朵里。
但仅仅一秒,他便侧过头去。虽仍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眼神却射向窗外,密切注视着外头的动静,不敢有半分松懈。
宋冉愣愣地瞪着双瞳,心跳的节奏已经失控。她整个儿被他紧箍在怀里,能听到他胸口剧烈的心跳,能嗅到他衣领里头炙热的汗息。她莫名地浑身一阵战栗,不知是吓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心思。
而他的手还捂着她嘴边,带着男性的汗味和开过枪的硝烟味。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两发从高处而来的子弹是他打的。
他又救了她。
他们保持着紧紧相贴的姿势,在那阴凉黑暗的角落里站了十多分钟。
外头的战乱终于消停,两拨人似乎都损失惨重,各自撤离。
直到天地间都安静下来,静到再也听不见一丝声响,宋冉才感受到他的胸膛一次明显而缓慢的起伏——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抬起头,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人也后退一两步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宋冉的脸早已血红血红,匆匆瞥他一眼便不再敢多看,她别过眼去看地上的玻璃碴儿。
李瓒放松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右手,见她只是发愣不吭声,轻声问:“吓到了?”
“啊?”她抬起头来,摇了摇,“还好。”
他看了她一两秒,没说话,微微偏头,把面罩摘了下来。
宋冉见状,也跟着把口罩摘下来。
室内光线昏暗,两人眼瞳明亮,四目相对,毫无遮拦地注视着对方的脸,安静,无声。
连他也可能后知后觉地从刚才的事情里察觉到一丝微妙与尴尬,移开眼神用面罩擦了下脸,低声说了句:“这儿比加罗还热。”
“是啊。”她轻轻给脸颊扇风,“刚才一直跑,又太紧张,脸上都要充血了。”
他似乎觉得她这话好笑,就淡淡笑了一下。
又等了十多分钟,李瓒走过去开了门。
石板路上一串串拖曳而过的血迹,凌乱而触目惊心,这是刚才那一场乱战留下的——双方都拖走了不少死伤者。
他重新戴上面罩,回头看了宋冉一眼。她明白意思,也戴上了。两人谨慎小心地在巷子里行走。
他在前,她在后。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看,务必让她紧贴他身后。
他回头的次数多了,她也紧张起来,小声说:“你别总回头,我害怕前边突然蹦出人来。”
李瓒点点头,走出几步,干脆把自己行军包上的带子拉长一截,递给她。她牢牢攥住,又在手腕上缠了两道,尾巴一样拴在他身后。
烈日炎炎的中午,荒无人烟的鬼城。
她拉着绳子,随着他缓慢而警觉地走过一条条空无一人的小巷,一栋栋布满弹坑的楼房,一扇扇幽深诡异的门窗。
反政府军和恐怖组织早都已经撤走了。
李瓒绕进一条巷子,推出一辆军用摩托。宋冉本想问什么,但身处这座恐怖小城,她还是很恐慌,莫名不敢发声,生怕会惊动什么似的。
两人回到街上,宋冉的汽车还停在那儿。
她一圈圈松掉手腕上的带子,上车前眼巴巴地看李瓒:“能上去吗?”
李瓒将车内车底到处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让她上了车。他跳上车前盖,将摩托绑在了车顶上。
再次出发,两人都没说话,警惕地走过几条街之后,宋冉开始大踩油门,速度越来越快,以150迈的高速直接飙出了这座鬼城。
出了城,道路空旷,天地安静。苍茫的原野一望无际。宋冉这才稍稍放松下来,问李瓒:“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瓒回答很简短:“我们作战队被派去哈颇了。”
……
李瓒没有告诉她,他们经过某个无名小镇时,关卡的政府军检查到李瓒的证件,见他是中国人,随口说:“刚才有个中国的女记者过去了。我跟她说天黑前到达哈颇就能安全,但现在战事突然变化,下一个驻点的政府军临时撤去北方增援了,导致反政府军和极端组织为了抢点,提前在那儿打起来了。希望她运气好,不要碰上。”
李瓒问:“那个记者叫什么名字?”
“中国人的名字,我一般记不住。”军人说,“但她的姓氏很奇怪,是‘歌曲’的意思。名字更奇怪,是‘跑’的过去式。”
SONG RAN
“下一个驻点离这儿多远?”
“三十三公里。”
李瓒立刻跟队里要了辆军用摩托车去追,说傍晚在哈颇集合。
本杰明笑着说了句:“想不到,中国人也很罗曼蒂克。”
……
李瓒问:“你呢?”
宋冉说:“临时被派过来的。我早上出发前去驻地了,让卫兵告诉你。”
他淡笑一下,说:“我一早就离开驻地去集结了。”
“怎么突然也去哈颇?”
“今晚会有大波攻击,政府军怕守不住,请我们过去支援。也就几个小分队。不过后续还会增兵……”他说着,忽然皱了下眉,低下头去,手在脖子后面摸了一把,摸出几颗玻璃碴儿。
他随意拍掉手上的渣子。
宋冉眼尖,看到几丝红色,放慢车速把车停在路边。
“怎么?”
“你脖子……好像被玻璃扎伤了。”
“应该没有吧。”
“有欸。”
“……”
两人大眼瞪小眼。
宋冉试探地指了指:“我……看看?”
李瓒无声地扭头看窗外,稍稍侧身,给她看。
她单腿跪在驾驶座上,伸脖子:“真的流血了。”
他重新坐好,又摸了下后脖颈,说:“我没什么感……”话音未落——
“别拿手摸,你手脏的。”她拍开他的手。
“……”李瓒垂着脑袋,不再作声了。
他脖颈后伤得不重,但有多处划破了皮,有几处还被玻璃扎了小坑。
宋冉想,刚才要不是他挡着,现在这些玻璃碴儿只怕是扎在她的脸上了。
“我有红霉素。”宋冉转身去够后座上的包,从包里翻出小管红霉素和一小片湿巾。
李瓒好笑:“红霉素不是治眼睛的吗?”
“你说的是红霉素眼膏。反正是抗生素,能杀菌。”她嘀咕,拿湿巾轻轻擦他的后脖颈。许是怕他疼,她下手很轻很柔。
李瓒低着头,只感觉她的手指隔着一片湿巾在他脖子上划过,凉凉的,有点儿痒。她擦干净了,为了让水分快点儿干,无意识轻轻吹了两下。
更痒了。他手指抠了下膝盖,差点儿没打战。
她拿纸巾把自己的手擦干净,挤了红霉素膏,涂在他伤口上。估计是为了疗效,她把伤口周围都涂了个遍。
李瓒任她由她。
“疼吗?”她问。
他低着头笑:“这有什么可疼的?”
她想想也是。
“好了。”她拧好盖子,坐回座位上,又交代说,“你稍微注意点儿,别让衣领把药都蹭掉了。”
“嗯。”他答着,含义不明地弯了下唇角。
“你笑什么?”
他抹了下脸,摇头:“没什么。”
宋冉不信,微疑看他。
他笑道:“你还蛮啰唆的。之前没看出来。”
“……”她自言自语,“就你还能看出什么呀?”
“也是。”他微微笑着,望向窗外的荒原。
宋冉正要开车,李瓒忽说:“宋冉。”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姓名。她愣了愣。
“嗯?”
李瓒望着窗外:“你看,那是什么?”
宋冉压低脑袋看他那边的窗户,窗外的沙原上,遥远的地平线上勾勒出一大片连绵不绝的橄榄树林。
“那是……不对啊……”宋冉惊诧不已。
李瓒已不由自主地推开车门走下去,宋冉也下了车眺望。
在她过往的经历中,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刻一般壮丽惊绝却又荒谬不真实的景象——
金黄的沙地绵延起伏,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而在这黄蓝撞色的地平线上,浮动着一片白色的橄榄树林。
对,是白色的。
从树叶到枝干,都洁白无瑕。
像纯净的雪花,又像是和平鸽的翅膀。可那真真切切就是橄榄树,一棵棵枝繁叶茂,立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这……”宋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有白色的橄榄树?”
李瓒望着天边,眯着眼分辨了很久,忽然说:“是海市蜃楼。”
“是吗?”宋冉没办法辨认。因为那片树林和这片土地连接得天衣无缝,并没有浮在空中。可如果不是海市蜃楼,又怎么解释面前的奇景?
“你觉得是真的?”李瓒扭头看她。
“这和我一路看到的橄榄树林一模一样,除了颜色。”宋冉说。
李瓒于是跳上车前盖,又走上车顶,单腿盘坐下,望着天边:“那我们等等看吧。”
宋冉有些意外,却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也爬上车前盖,荡着脚坐下,远眺地平线。
下午的烈日当头照耀,没有一丝风。
两人一高一低坐在车上,内心却分外平静安宁。
天地寂静而辽阔。他们等着。
坐了好一会儿,宋冉忽然说:“现在想想,真奇妙。要是放在几年前,我肯定想象不到,自己会开车行驶在一个战乱国家破破烂烂的水泥路上。逃亡到半路,还停了车,坐在车上看海市蜃楼。”
李瓒抱着一只膝盖,低头看她:“你那时想没想过自己会做记者?”
“没有。我以为我会去历史博物馆工作呢。不过现在,我觉得做记者也很好,可以记录下很多很多的事。或许哪一天,就不经意记录了历史呢。”
“我倒觉得不需要等哪一天,这世上存在的每一个人都是历史的一部分。”李瓒说,“你,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哪怕纸或笔不记得,这片土地也记得。”
宋冉听闻,歪着头看他。他坐在高高的车顶上,眺望着远方的天与地。说这话时,他似乎向往着什么,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温柔深情。
她忽然就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某种对生命,或者说对万物生灵的深深热爱。
她心底忽然温柔无声。
她复而望向远方,说:“你呢?从小就想要当兵吗?”
“嗯。”他点头。
“为什么?”
“记得1998年发洪水吗?”
宋冉说:“我们省哪个小孩儿会不记得?当兵的救了你?”
他笑着摇头:“我家住在江城里头,没事儿。但我看到了很多。”
宋冉点着头,表示明白了。
“你看!”李瓒用下巴指指天边,提醒她。
那一大片的橄榄树林,果然开始缓缓消散了。像是被水滴浸润过的纸张,在水分蒸发后,一点点慢慢朝中心收拢。
两人没再说话,他们沉默而安静,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边缓慢消失的白色橄榄树林,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景色和心情记刻在心底。
那片树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地,只剩下了一棵橄榄树,孤独而又倔强地伫立在原野之上,像是对这片土地最沉默的守望。
宋冉忽然说:“海市蜃楼可以许愿吗?”
李瓒轻笑起来:“这又不是流星。”
宋冉:“可我觉得,大自然给的一切都可以许愿。”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安静了一瞬间,忽然异口同声:
“那我希望世界和平。”
“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他们望着地平线,听见对方的声音和自己融合在一起,不由自主地浅浅笑了。他们没有看彼此,而是真切地望着那棵白色的橄榄树,直到它一点一点融化在空气中,再也了无踪影。
最后,只剩下荒无人烟的沙原,和那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
就好像,刚才他和她见过的盛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此文书籍
【博库签章版】
【【博库专享签章本】白色橄榄树 玖月晞著 继少年的你如此美丽后新作 拆弹精英与战地记者惊心动魄的爱情 青春小说书籍正版包邮预售】m.tb/h.eZHS6rl?sm=97bc8e 点击链接,再选择浏览器咑閞;或復·制这段描述¥XZk8bAOPPwJ¥后到淘♂寳♀
公告栏
参加上期留言活动的获奖者,是微信昵称为“孩子”的朋友,请获奖者在本文之下留言你的邮寄信息(包括姓名、电话、地址),好寄小礼物给你!
有奖连载活动继续中——
参与方式:读过本书的孩子在文末写一句推荐语;没读过的孩子坚持在连载的文章下方打卡(留言即可)。白马君每天都会从留言下方抽中一名小幸运者,次日即公布。
所有中奖的小伙伴们一定要记得邮寄信息3天内发送有效哦!!!
爱你们❤
• end •
排版 | 小哼
图 | 白马时光
以图书发展影视 以影视促进图书
微博:白马时光图书
投稿:tg@bmsgmedia
招聘:hr@bmsgmedia
点击阅读原文,我们一起守护阿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