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愈姑娘
“五太太在枕上微侧着脸躺着，像她那样肥胖的人一旦消瘦下来，脸上的皮肉都松垂着，所以经常有一种凄黯的神情。陶妈凑在她跟前向她望着，隔了一会，又喊了几声太太，见她的眼皮仿佛微微一动。”
这是《小艾》里面五太太临死前的样子。
曾经那么鲜活的五太太，垂死之际，只剩下狼狈。
张爱玲这部《小艾》，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底层女性和上流阶层的女性，最终是殊途同归。
小艾这样的底层女性，临死之前尚且有丈夫和孩子在身边，而五太太只剩下孤独一人。说不清这是报应，还是命运。
五太太是个很矛盾的女性，她有人性深处的善良和天真，但是也有上流阶层的恶毒和狭隘。
她的一生，没有被丈夫爱过，从嫁入席家开始就在守活寡。孤独又凄凉的一生，撕开豪门阔太的真面目。
01豪门婚姻的阴暗与现实五太太是席景潘的填房。
席景潘前面的太太死得早，留下一儿一女，都由五太太抚养。席景潘还有一个三姨太太，是最得宠的，同时也是心机最深的。
五太太过门后的第二天，她便向五太太磕头，让五太太落得一个桀骜不驯的名声。同时，三姨太还和老太太以及席景潘闹，从此席景潘便不再搭理五太太。
新婚不久，席景潘就带着三姨太去外面发展了。偶尔回家，他也只是到书房和老太太房里坐坐，至于五太太，就像一个隐形人。
“时间一年年过去，在这家庭里面，五太太又像弃妇又像寡妇的一种很不确定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小姑和侄女们常常到她房里来玩，一天到晚串进串出，因为她这里没有男人，不必有什么顾忌。”
五太太对席景潘有一种本能的慌张，这是男权社会下，女性对男性的敬畏。
因此，对于席景潘所做的一切，五太太不敢有任何怨言。席景潘外出发展不带她，她一恨自己的娘家，二恨她婆婆不帮她做主，三恨席家的兄弟们，就是恨不到席景潘头上。
席景潘和五太太很少见面，就算见了面，也熟视无睹，只当没有看见这个人。
无论席景潘对五太太做得有多过分，在五太太心里，都渴望得到他的青睐，哪怕只是一点点雨露，也足以点亮她的生命。
这是旧社会女性最可悲的一点，因为在她们的价值观里，男人是权威是天是地，所有的一切甘之如饴。
后来，席景潘去南京发展，接了五太太一同去，这对五太太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五太太虽然也和她们同样的觉得非常意外，但是她自有一种解释，她想着一个人年纪大了，阅历多了，自然把那些花花草草的事情都看淡了，或者倒会念起夫妻情分，也未可知。”
你看，这就是五太太天真的一面，她对男人知之甚少，单纯的以为浪子会回头。
初到南京的时候，三姨太对她很热情，经常到她房里说说笑笑，五太太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冷落了五太太这么多年，席景潘突然把她接到身边，一定是另有所图。果然，席景潘罗掘巨空了，要拿五太太的首饰去卖。
五太太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甚至想着席景潘以后会还给她，直到死，席景潘都没有再提到这件事。
席景潘把五太太当成一个摆设，可是五太太却还是抱着期待，甚至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席老太太死后，席家分了家，但是五太太房里什么都没有得到，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搬到了一楼一底的小房子里住，生活拮据，苦苦熬着。而席景潘根本就忘了她这个人，从来没有看望过她。
有一年，席景潘在外面欠下巨债，家里都被抄了。可是五太太却在到处求人帮他，但是谁也不肯借钱给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席景潘是个无底洞。
经过这件事，五太太性格大变，不久就生了病，越病越重。五太太也没什么期盼，唯独期盼的就是再见席景潘一面。
“独有景潘，她病了这些年，他始终一次也没有来过，彼此夫妻一场，连这一点情分都没有，她都要死了，都不来看看她。”
事实上，在五太太死前三年，席景潘就被暗杀了，但是谁也不敢告诉她。得知真相那天，五太太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段婚姻，对五太太来说只是枷锁，没有任何的温度。可以五太太终究还是旧时代的女性，把丈夫看得比天高。哪怕对方对她做出许多恶毒的事，她也还是会飞蛾扑火。
五太太人缘很好，在圈子里很吃得开。因为她脾气好，为人爽朗大方。
比如她喜欢吃零食，买了东西总是大家一块吃。生活再拮据，她也从来不抱怨，仍然打牌，和人交好。
但是她的好只限于给予和自己同阶层的人，对于弱小，她的恶就展现出来了。
五太太对陶妈倒是还好，心里总有几分惧怕，就算饭菜不好吃也不敢吭声。因为陶妈性格强势，没那么好欺负，五太太就算是主子，也不敢太怠慢。
但是对小艾，五太太就完全不同了。因为小艾是买来的女佣，年纪小，人看起来也呆笨，无论怎么欺负她，她都不会反抗。
可以说，小艾的悲凉结局，五太太也是凶手之一。
“无论什么东西砸碎了，反正不是她砸的也是她砸的。五太太火起来就拿鸡毛掸帚胡胡的抽她！问道：下回还敢吧？还敢不敢了？有时候罚跪，有时候罚她不许吃饭。”
在南京的时候，小艾更是受夹板气，三姨太不待见她，五太太又落井下石。接电话没问清楚对方是谁，五太太上来就踢了她几脚，嫌弃她给自己丢人了。
小艾被席景潘糟蹋后，五太太更是对她极尽羞辱：“不要脸的东西，把你带到南京来，你给我丢人！
这边打骂，另一边又在算计她的孩子。
“五太太甚至于想着，自己一直想要一个小孩子，只是不能如愿，他前妻的一儿一女是和她没有什么感情的，这一个小孩子要是一生下来就由她抚养，总该两样些吧。”
但是五太太又担心，小艾若是真的生下孩子，别人肯定会说她是主谋。
你看，这就是五太太的阴暗面，什么都想要，但什么都不想付出。小艾的孩子最终是没保住，就算保住了，指不定五太太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小艾流产后，一病不起，但五太太见死不救。
“小艾的病，五太太说她是自作自受，也并没有给她医治。五太太对小艾实在是有一点恨，因为她心里总觉得，要不是出来这桩事情，大家都过得和和气气的。”
这种恨延续了多年，五太太完全把自己生活的不如怪罪在小艾身上。她甚至认为，和席景潘感情不好，也是小艾的缘故。
小艾和冯金槐的婚事，五太太也完全不理睬。在小艾出嫁前，还特意嘱咐：“叫她早一点住出去，不能让她在我家出嫁。”
真正让我唏嘘的是，五太太和小艾一样，都是深陷泥潭之人，但是她依然恃强凌弱。小艾在五太太身边做了十几年，一直都本本分分，但是五太太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只剩下厌恶。这样的五太太是愚笨的是阴暗的。
她是非不分，非要把过错都推到小艾身上。但是五太太的这份恶毒，并不为人所知，大家依然称赞她大方友善，欺负一个丫头不算欺负。
五太太的一生，底色是悲凉的。这是时代赋予的，但这份悲凉落在一个豪门阔太身上，更显悲伤。
五太太性格里有很阳光的一面，她和三姨太不同。三姨太充满算计，为了笼络住席景潘的心不择手段。但五太太反而是不争不抢的那种类型，哪怕自己吃亏，只要大家和气最好。
分家后，五太太房里什么都没得到，但她反而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她住的一间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摆着几件白漆家具，一张白漆小书桌上经常有几件小玩意摆在那里，什么小泥人，显微镜……”
“她仍旧养着好些猫，猫喂得非常好，一个个肥头胖耳的，美丽的猫脸上带着一种骄傲而冷淡的神气忍受着她的爱抚。”
五太太爱猫，也有猫身上的那种高傲和矜贵，所以不屑于卷入豪门争斗。可是即便如此，她也逃不过厄运。在那个时代，封建思想压迫着每个女性，近乎是洗脑式的。
五太太就算再痛恨旧式婚姻，她也逃不过命运。她是在为席景潘借钱还债的时候，受到打击，从此一病不起。
她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得到席景潘的爱，可是席景潘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当她所有的面子都败光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生命的巨大空虚和孤独。
她病情无法好转，想必也有自己不想活的因素。
她的可怜和小艾的可怜，我说不出哪一种更可怜。
我愤怒的是，五太太是个苦命人，她却要将这份苦施加到小艾身上。可是小艾做错了什么呢？真正扼杀五太太的，是席景潘，是那个旧社会。豪门阔太又如何，女性的命运，在那个时代，早就写好了结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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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姑娘：情感作者，专注新时代女性的成长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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