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记忆大师》最大的乐趣,不在于剧情有多精彩,而在于可以一边看,一边玩记忆追逐大赛——等等!这个桥段我怎么见过?这不是那个那个啥吗?我去,怎么又见过?之后,就是静静地等待下一个熟悉的画面出现,然后浮现迷之微笑,内心给自己点个赞——又猜对了。
今天,就让我们来一个《记忆大师》套路大起底。(如有遗漏,还请评论补充!)
NO.1《暖暖内含光》(又名《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2004)
相似套路:ctrl delete,人生restart
(记忆删除科技)
《记忆大师》的故事背景很容易让人认定这将是悬疑版的《暖暖内含光》。放在2004年,记忆删除还不是套路,而是编剧查理·考夫曼突破天际的脑洞。
同样都是男主删除记忆这一事实,《暖暖内含光》把其当成故事发生的载体,《记忆大师》则以其背景,对于本身就是不同类型的电影来说并没有高下之分。但其实后面可以看出,陈导并不希望我们将《记忆大师》当作简单的悬疑片来看,因此他没有把徐静蕾这个大卡司的角色安排成一个纯粹的英雄背后的女人。
NO.2《源代码》(2011)
相似套路:别人的记忆中总是美女更多
(作为参与者进入他人记忆)
《源代码》作为一部神片的神奇之处不在于男主(杰克·吉伦哈尔 饰)能够进入别人的记忆,而在于男主已经死了。他进入记忆的对象也已经死了,他要拯救的那个世界在某个层面已经被毁灭了。男主的使命就是通过反复进入一段遇难者的记忆来寻找线索,找到恐怖分子。你可以说它是改头换面的浓缩版穿越剧,但又无法不为编剧严密的逻辑解释折服。
本片随着男主一步步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观众的思路也变得清晰。男主莫名其妙出现在一段火车上,最莫名其妙的是他自己一开始并不觉得莫名其妙。直到他看到镜子中反射的脸自己却从未见过——直到后面观众才知道,男主不是失忆了,而是思维飘到了别人的身体里,一度以为自己是这段记忆的所有者和参与者。
而《记忆大师》中,删除记忆的男主在自己的记忆中变成了旁观者,但反过来说,当他被植入杀人犯的记忆,他却成为参与者。所以一度有种自己杀过人的感觉——但这种身份错位而导致蒙冤的设计并不新鲜,所以《记忆大师》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结,而是给了与《源代码》相同的前提,两位男主虽然都清醒地知道记忆不属于自己,但却都能与他人感同身受。这不仅给江丰后面人格的部分黑化提供前提,从深层来说,也能加深江丰对受害者的同情,并进而拼命保护自己的妻子。
但《源代码》与《记忆大师》不同的是,前者男主虽进入的是逝者的记忆,但是却能够在另一个次元中做出行动,甚至最后超出常纲地改变事情的结果(在另一个次元中);后者中男主则是只是在固定的记忆中一再发现、迷惑、揭晓。 《源代码》剧情安排的巧妙之处在于,男主在两个小时内无数次重复那段为期十几分钟的记忆(有没有想起《明日边缘》?),无数次被炸裂、再发现新的线索。观众也随同男主融入剧情并被虐得体无完肤之后,在男主改变命运的时候已经达成共情。即使抛弃逻辑,也希望男主能够在另一个次元活下去。
故事中的主角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故事才能够说下去;而观众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故事才算成功。
NO.3《记忆提取》(2013)
相似套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在记忆中装逼
(作为旁观者进入他人记忆)
《记忆提取》是一部相对冷门的片子。看这海报一股抄袭之风(对比楼上)扑面而来,但其实它本身有着非常大胆绝妙的设想,但是因为低成本的关系,未能好好地利用好这个核心来架构故事,很多布景上的细节也没有把握到位。
《记忆大师》则利用相似的原理讲述了一个相对更宏大的故事,牵涉了更多的人物和看起来更多层次的时空。而《记忆提取》则只是在小格局内用软科幻外壳讲述了一个关于个人救赎和家庭观念的故事,悬疑和惊悚也退居其次。并不是说这种小格局是它的弊端,只是对票房来说不占优势。相对来讲,《记忆大师》需要花更多精力来把控故事的节奏和梳理脉络。但反过来说,也就意味着它无法像《记忆提取》那样做到原理上的不逾矩。
《记忆提取》的绝佳设想正是——进入他人记忆并滞留于他人的记忆中。这一点也被运用于《记忆大师》的某个段落。当江丰听取沈汉强的建议,尝试在沉浸在凶手记忆中抽离出来再度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段记忆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与《记忆提取》中的一幕非常雷同)——江丰脑海中的凶手(当时仍然是江丰也就是黄渤的外形)和江丰对视了。
这种对视在原理上十分不太清楚——毕竟江丰的整个梦境都十分清醒,这种超乎记忆之外的东西只能是江丰的潜意识,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潜意识呢?观众没有得到解释。可以猜测说,是因为江丰心里的恐惧,这种恐惧也使其慌忙跑进梦境中另一个次元。但这种情节推动也完全没有必要。
而在《记忆提取》中,男主(进入男二记忆者)和男二在男二脑海中的那个惊为天人的对视,原理则得到了解释——只要男主在男二记忆中的一个地方逗留时男二也恰巧回忆起这段经历,那他们将有机会相见。而这个动作也担负了剧情扭转的使命——如果没有这个对视,男二将无法知道男主仍滞留在自己的记忆中,而男主也无法通过男二来与外界取得联系(男主可以通过男二的现时的记忆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个桥段在前面的剧情中基本完全没有铺垫过,因此当时出现的时候的确令人感到眼前一亮而且前路坦荡的畅快!
相较来说,《记忆大师》这一幕“江丰和凶手对视”的设置,有点吃力不讨好了。
NO.4《盗梦空间》(2010)
我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还不瞎
(熟悉的场景设置)
倘若要票选在想象空间的场景设置上做到极致的电影,那《盗梦空间》一定名列前茅。
当江丰尝试在杀人犯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却因为自己无法进入记忆中没有的区域,以致被困在记忆中醒不过来时,导演给出了一段神奇的画面——当江丰侧头,自己身边的门开始从一扇变成两扇、三扇、无数扇,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尽头。这是继江丰和凶手对视之后的又一大累赘——这一幕跟《盗梦空间》里艾伦·佩吉把镜子打碎变成一扇扇门直到形成一条通道的画面太像了吗?而且被困住的情形可以有很多种,非得选择这一种与大家最熟悉的《盗梦空间》高度重叠的手法吗?
《记忆大师》最大的瑕疵,正如陈正道导演所担心的——他想放进去的东西太多了。当手法太多而缺乏整体性的时候,一系列原理尚未可知的画面出现又稍纵即逝,要么是草草解释,要么到最后圆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忘光了。这也正是《盗梦空间》最为卓越的地方,简单的感情内核,即使电影中的时空超越常识,但只要给出一个大的原理背景和及时的合理解释,后来发生的一切观众都能在短暂困惑之后而又豁然开朗。
只有建立一套完整的世界观,才能让观影者沉浸于影片而不至于出戏。
NO.5《超脑48小时》(2016)
相似套路:换错记忆,老婆 1?
(记忆转换导致人格/情感变化)
不得不说《超脑》这部片子的确没什么好褒奖的。但没想到《记忆大师》中竟然也能找到它的影子。《超脑》中凯文·科斯特纳扮演的男主是个坏人,但是拥有了好人(瑞恩·雷诺兹 饰)的脑子之后,竟然开始柔化...最后爱上了好人的老婆(盖尔·加朵 饰)。
看《记忆大师》的时候,结尾果然不出所料地,凶手最后没有像杀掉前两个受害者一样杀害张代晨。因为他拥有了江丰的记忆,记忆中的最美好的张代晨成为了自己的所爱。但是,当凶手取代江丰出现在与张代晨初遇的场景中时,我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告诉我为什么?明明黄渤才是谐星啊!
这一段虽然搞笑,也不算新颖,但是对剧情来讲比较重要,也能戳中观众的泪点。果然大家习以为常的招数最为保险?
NO.6 依然是《暖暖内含光》
相似套路:想要人生若只如初见?失忆就行
(失忆之后还是会爱上相同的人)
当《记忆大师》因为这些七七八八熟悉的桥段给人带来的支离破碎感之后,观众可能早已经忘掉了一开始回忆起的《暖暖内含光》。但最后陈导又出一招,让大家回到了《暖暖内含光》的轨道。我这才觉得,那个内心敏感的陈导才真正显露出来。
(弥补一下导演说好要放却被黑洞吸收的吻!戏!)
随着故事进展到此,大家其实已经知道,江丰和张代晨的感情并不是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更多的是客观的外界因素导致他们的关系呈现出难以为继的状态,而主观上两个人相爱至深。但故事最后,江丰因为找凶手花费了太多时间而失去了拿回自己记忆的机会。他担心地对张代晨说:“要是记忆拿不回来了怎么办。”张代晨说了一句话,让我身边的女生一下子哭了出来。
《暖暖内含光》的结尾,乔尔和克莱门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回到了初识的地方。在眼神再一次触碰到的时候,他们又一次不能自拔地爱上了对方。当被告知真相——两个人都曾删掉记忆试图抹去对方在自己生命中的位置,本就危机感十足的克莱门汀又一次崩溃再度逃离。“你还是会再度对我厌倦的!”
而这次,经过记忆洗礼的乔尔不再怯懦。
“初次见面,我叫张代晨。你老婆。”
这一次,选择记忆重启的不是男性,而是作为女性的张代晨。
现在可以解释,为什么说张代晨这个角色没有被陈导浪费掉。张代晨在片中不只是担负鞭策男主的使命。在沈汉强乃至其他次要角色的眼中,张代晨是与两个受害女性并无二致的弱势女性,只要江丰依然是潜在的施暴者,张代晨就是一个承受暴力但仍愚昧地保护自己丈夫的典型。
但在张代晨发现江丰已经被杀人犯人格侵蚀而变得异常暴戾的时候,她镇定地对警察/保安说:“他手上有刀。”其实他手上的并不是刀。那个时候很多人只顾着骂她蠢,觉得她不理解江丰想救她的苦心反倒添乱。但我总觉得陈导设置这个桥段想体现的是——张代晨当时是十分清醒的。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江丰在此时此地被制服,对人对己对江丰都是最好的,不然后果将无法收拾。
联系到之前,张代晨觉得自己因为婚姻放弃了事业,提出了离婚的要求,一切也都合理化了。
她本性上是一个思维独立的女性。
张代晨最后回到江丰身边,并不代表她还是没有逃开婚姻的束缚。也许她如同《暖暖内含光》中的乔尔,经受磨难后意识到自己生命中什么更为重要。
可惜的是,最后编剧给出的张代晨回到江丰身边的理由是——她终于怀孕了。这虽然很符合常理。但倘若没有这些附加的东西影响她做出选择,张代晨这个形象将更加杵得起来。前面套路堆积的瑕疵尚且不谈,安排这样一个看似圆满实则有牵强成分的结尾,似乎陈导颇为看重的感情戏也难经得起倒过来推敲了。
野心不是罪,只要不用力过猛。套路多也不是错,重点是看怎么使用。《记忆大师》虽可以超越了简单的套路堆砌,但总体来说还是操之过急,没能打磨出一个精致的剧本。总让人感觉,导演内心深处想拍一版《暖暖内含光》那样的爱情片,但却总抛不开那些能够吸引眼球的科幻悬疑情节。(猫眼专访中陈正道给《催眠大师》和其他作品的打分可体现一二)
可以说,原创的难度还是太大,对于剧情复杂的片子更是难上加难(即使是前文疑似被模仿的《盗梦空间》也有其前身《红辣椒》)。但终归,自己的点子永远更好拿捏,也永远能让观众体会到观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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