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也是一种古老的植物,《诗经·国风》里写到匏也就是葫芦:“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有弥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昂否。不涉昂否,昂须我友。”匏瓜在古代诗文中常指所有的葫芦。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第六》里,孔老夫子这样称许自己的弟子颜回。看来,那个时候的人们就已经开始种葫芦、吃葫芦、把葫芦劈开做瓢,并且用“瓢”来做为舀水的器具了。

老家有两句关于葫芦的俗话,小时候经常听我的母亲说,其中一句是:“比着葫芦画瓢”,是说有些事情有比照着的,很容易做。比着葫芦画瓢,对于初学画画的人来说,还真是不算容易。有一年艺考,出的素描题里有一道就是画蜂窝煤,据说就难倒了不少考生。其实这蜂窝煤在一些城市家庭消失了才多少年?幸好不是让比着葫芦画瓢,否则会难倒更大一片考生。瓢这老物件,九零后、零零后的城市考生们,估计没有几个人见过了。即使是在日渐城市化的农村,瓢也成了老物件,难得觅到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塑料制、铝合金制、不锈钢制的等各种舀水器物。

东说葫芦西说瓢(东扯葫芦西扯瓢)(1)

在我小时候,瓢也算是家里的重要家什了,虽然并不值什么钱,但是居家过日子,谁家没有大大小小的几个瓢?瓢放在面缸里,用来舀面;瓢放在水缸里,用来舀水;瓢放在粮囤里,用来舀粮食。再有多余的瓢,就随手放些零星杂物,当作小杂物箱子使用,真是方便极了。也许因此,瓢也就成了很多农家里约定俗成的量词。做饭了往锅里添水,母亲会叮嘱说,要添几瓢几瓢的水。和面蒸馒头,母亲会说,要舀几瓢几瓢的白面。村里来了唱花鼓戏的,唱完了挨家挨户上门敛粮食,母亲就会根据情况舀上一瓢玉米或者麦子。

每一次读《红楼梦》,看到里面宝哥哥对林妹妹说: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青少年时阅历浅,那时读《红楼梦》读到的是好玩、有趣,以及宝黛之间卿卿我我的深情。现在想来,富贵鼎食之家如贾府,用来舀水做饭的工具,也用的是瓢啊。

形容雨下得大、下得急,在我看来,一个最形象的词语就是“瓢泼大雨”,这瓢泼大雨,多接地气。想想多少年之后,我们的后代,看到文章里“瓢泼大雨”这字眼,估计会心存疑问:这“瓢泼大雨”是神马雨呀?

小时候在乡下,瓢也不需要花钱去买,房前屋后或者菜园子里,种上几棵葫芦,到了秋天就能收获一大堆瓢了,而且,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一应俱全。架上正长着的嫩葫芦一般是淡绿色的,长大成熟的葫芦则变成了银白色,等葫芦一天天在秋风里吹,在秋天的艳阳下晒,吹老晒干的葫芦就逐渐变成了黄色的了。半干未干透的葫芦,最适合用锋利的锯子,把葫芦从中间锯开,于是,一个葫芦就变成了两个瓢。把葫芦变成瓢,这也是个技巧活,如果力度把握不好,锯出了裂纹,一个瓢也做不成。

东说葫芦西说瓢(东扯葫芦西扯瓢)(2)

关于葫芦,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说得有意思:“壶是盛酒的器具,卢是盛饭的器具,因为壶卢的形状与它们都相似,又能用做盛酒和喝料的器具,所以这样命名。圆的壶卢叫匏,因为它能像水泡一样浮在水面上,所以也叫瓢,因此葫芦又有瓠瓜、匏瓜等名称。”

葫芦是一年生藤蔓植物,在我国的大部分地区都有种植。葫芦的品种还颇不少,像大型亚腰葫芦,中型亚腰葫芦,小型亚腰葫芦,微型亚腰葫芦(捻手),宝葫芦,大匏单肚葫芦,中匏单肚葫芦,长柄锤形葫芦(凿背),短柄锤形葫芦(捶腿),小型圆葫芦(揉手),油葫芦等等。我在现实里见到过的葫芦有两种,一种就是人们种葫芦是为了收获瓢的那种大个头的单肚葫芦,另一种是用于观赏的亚腰葫芦。当时的农人们种葫芦是为了收获瓢,如果葫芦结的足够多,在葫芦嫩的时候摘下来,可以切成薄片油锅里炒熟了当菜吃,也可以擦成丝剁碎了调馅包水饺吃。鲜嫩的葫芦果肉是白色的,水分比较多,纤维少,略带点甜味,入口滑腻、清爽,吃起来口感还是蛮不错的。那时候,不过年过节轻易吃不到肉,想来如果用嫩葫芦炒肉、葫芦炒腊肉,应该也很美味吧。现在乡村种葫芦的也不多见了,即使种,也是种的那种可爱的观赏性葫芦,不会为收获瓢而种植了,也就难得吃到嫩葫芦了。葫芦的种子也可以吃,而且吃起来还很香。可是,大人们不让吃,说是小孩子吃了葫芦籽会长龅牙,难看死了。我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偷偷地吃过,吃的时候也曾经心怀忐忑,担心以后会长出来难看的龅牙。当然,终究是没有长出什么龅牙。吃葫芦籽会长龅牙,应该是无稽之谈。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哄骗小孩子。听电台的一个小说连播,偶尔听到一部小说,里面写到一个村,土壤适合种葫芦,于是就大力发展葫芦种植,开发出葫芦宴、葫芦文化等等。小说是文学虚构,可以信其有,也可以信其无。

东说葫芦西说瓢(东扯葫芦西扯瓢)(3)

比着葫芦画葫芦倒还是比较容易做的。所住小区院里的空地,一楼的人家,有几家就种着葫芦,路过的时候我经常驻足瞅上那么一会。葫芦、丝瓜、黄瓜、南瓜、葡萄等,都属于爬藤类植物,叶子和颈、须等,也大同小异,画法也大体相似,叶子是掌形叶,可以五笔也可以三笔画成,叶子用浓淡墨分出阴面和阳面,藤蔓可用草书的笔法写,下笔要准确、迅疾,葫芦的造型也比较简单,比较有难度的是处理好藤蔓和枝叶的穿插关系,葫芦还要画出立体感,画出明暗来,能够见笔见墨。

吴昌硕的写意花鸟画是我特别喜爱的,见过他画的一幅葫芦图,那笔墨,那色调,不消说是精彩,只是看那画题为“依样”,就已经很有意趣了,很明显,是取依样画葫芦的意思,但含蓄点题,真是可爱。

古代的书画家,他们所画的题材也大都是很接地气的,因为他们大都生于乡村,长于乡村,而且那时候城市的规模还不大,城市与乡村,差别也没有现在那么大,古代的书生、文人,虽然有时也被讥讽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样的人应该也是极少数的。

关于葫芦和瓢,老家还有一句俗语:东扯葫芦西扯瓢。这句俗语我母亲也常说,一般是形容某人说话瞎扯,没个主题,没个正经。小时候,我总是想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有一天好奇就百度了一下,也没有找到关于这句话的古老的典故,只查到柯蓝《浏河十八弯》里有这样的句子:“你少东扯葫芦西扯瓢,抗旱就抗旱,怎么又发癫,想起去查账了。”柯蓝是湖南人,看来,这句俗语在湖南也有。

从葫芦说到瓢,说到画,说到诗,说到葫芦美食,说到古,也说到今,我这也是不是“东扯葫芦西扯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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