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风暖,梨花正灿
我村的梨花又开了,但因疫情我却无法回去欣赏了。虽有不少的遗憾,但仔细想想,无论看或不看,这片梨花实际早已开在我的心田里了,风吹不散,雨淋不败,就那么灿烂地开着,吐着淡淡的芬香,一片又一片,一年又一年。
在年少时,这是一片最开心的花。鸟儿叫着,蜜蜂唱着,我们撒欢着。有时玩得兴趣大发,就会摘几朵小花戴在头上,几个小伙伴玩“过家家”。一直到夕阳西下,梨园的上空便响起高高低低的喊叫声:“狗蛋,快回家吃饭来!”“三嫚,来家吃饭!”.....于是,众多的伙伴们一哄而散。唯独我是没人叫的,因为我5岁就成了没妈的孩子。常常剩下我一人在梨园发呆。看看花,看看树,看看下山的太阳,等看够了,天也黑下来了。我有点害怕,听大人说,有个梨花仙子有时也寂寞,会偷着下凡到人间找个小孩儿陪她,让她看上了就有可能带到天上作伴去了。我有时想,去天上也挺好的,可以看到妈妈。但又怕父亲想我,我也不想离开父亲,还有我的姐姐和亲人们,只有趁梨花被夜色染黑时,悄悄地跑回家。
在青春时,这是一片最多情的花。青年男女在集体劳动的狂欢中,爱情往往会悄悄地滋长起来。那时谈恋爱可不像现在这样开放,都是像做“地下活动”一样。一般能在梨园干活的,都是贫下中农的子女,后来又加上下乡知青。春天梨花开时,主要任务是除梨园的杂草。互有好感的恋人们往往在众人面前装着一般关系。但等队长一宣布散工,就用暗号约好慢慢走在后边。然后找棵老梨树爬上去,一根枝上坐一个,在梨花的掩护下说说悄悄话儿。待到月上花枝头,他们就会情不自禁地跳下树来拉着手,唱着歌,这儿逛逛,那儿嗅嗅,累了,就到小梨屋的平顶上并肩儿坐下,扯着说不尽的情话儿。有时想“解放”一下,得先侦察好是否有同龄人或小孩偷看。如果顺利的话,到了秋天摘梨时,有的恋人就可能已孕育着“宝宝”了。记得有一次,我无意看到有个小伙子在追我的三姐:“只要你能嫁给我,我可以倒插门当上门女婿。”我三姐严厉地回答:“你别当赖蛤蟆了!”那小伙子笑着问:“那你是天鹅啊?”我三姐说:“是又怎样?我就想飞出山东村!不能像我大姐一样,一辈子活在这里。”我听了很好奇,就傻傻跑过去问:“三姐,什么是天鹅啊?”一句话把那小伙子吓跑了。三姐一听大惊失色,声音都软了下来“小妹,你听到了?千万甭和别人说!我一定要走出这一亩三分地,到外面闯世界去!”我看到三姐那坚定的眼神和语气,立即向她保证说:“放心吧,我谁也不说,等我长大了,咱两一起向外飞!”三姐高兴地一把搂住了我。 可惜的是,三姐没有赶上恢复高考,就嫁到十里外的村庄了。我虽然考上大学,飞出了故乡,但却没有能力带着三姐向外飞。直到三姐在63岁时走完了人生路,还是没有离开这片故土。让我想起来就难过,就感到有负于在这片梨花下曾发出的誓愿。
年老时,这是一片最美丽的花。半生看遍天下花,最美还是故乡梨花。当我作为游子回乡观花时,我们山东村已成为“中国最美丽乡村”。“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成为全体村民的共同心愿。村委顺应村民对美好生活的热切期待,连续多年举办了梨花节,吸引了几十万游客来这儿赏花,看演出,让村民既增加收入,又一饱眼福。我作为在这土生土长的“山东大嫚”,一走进这片古梨园,那满满的都是美,都是爱,都是温馨的回忆:小时的疯玩,年轻时的浪漫,还有我和父老乡亲那些年在这儿劳动的情景,更有这些年村委和村民为振兴乡村所做的努力。瞬间让我的回忆破防,乡愁、乡思、乡恋、乡情就像那小东河的流水,潺潺汩汩,叮咚有声,直抵灵魂的深处。今年的疫情虽然阻挡了我回乡的脚步,失去了为这个中国美丽乡村鼓与呼的良机,但那片梨花却依然在我心中怒放。在今天,到明天,直至永远。
我爱我的故乡,我爱这片梨花,我更爱那儿的父老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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