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二十年的味道

从来无需刻意提及,却一刻都不曾忘记。总是第一时间送回成功的喜讯,却从不肯与她分享我的忧伤。二十年妈妈的味道伴我成长,穿透我的味蕾,划过我的泪腺!

踏上归途的晓雪给老弟打了个电话,约好要一起回家看望爸爸妈妈。电话里的声音成熟了许多,孙凯早已不再是从前姐姐眼中的那个小破孩儿了,如今在沈阳的一家公司上班。姐弟俩手牵手站在家里的大门口,抬头望夕阳的余晖,转身看自己的身影。眼前的景象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眼前的鱼塘还是像从前那样平静,只是没有了从前池边的高高芦苇,没有了芦苇叶子的沙沙声;鸟儿依然在那里欢快地歌唱;走在依然平躺在那里的小路上,旁边的柳树如今已被砍去,变成了邻家的菜园。夕阳西下,邻居家的烟囱已经冒起了炊烟,好一派欢乐祥和的农家小院!眼前的景象不免让姐弟俩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看看彼此的脸颊,各自都写满了长大的痕迹。此刻的我们,却不再依然……

几年没回家的我对爸妈的思念(父母在等着我们)(1)

到家了!姐弟俩争先恐后地拿出买给爸妈的礼物,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买给爸妈。爸妈呢?却一点也不关心这些:

“我老丫头瘦了,老儿子变黑了!”

“这老婆子,什么变黑了,是变帅了!”

“嘿嘿,我爸说得对,我老弟就是变帅了。”

妈妈的目光停留在姐弟俩的身上久久不肯离开,短短几个月的分离妈妈却觉得好像相隔了好几年,这充满慈爱的目光却让晓雪觉得那样心疼。开饭了,饭桌上依然是最爱吃的饭菜,还是那样可口,还是那样香甜,这味道伴随着姐弟俩走过了二十年。融进了爸爸妈妈的青春,还来不及报答,却已经远走他乡;她们在这妈妈的味道中长大,还来不及报答,父母的面容却已经变得憔悴。灯光下爸爸头上的一根白发刺痛了女儿的眼,更刺痛了女儿的心,晓雪觉得如今已年过半百的父亲——真的老了!也已经是50来岁的人了!而自己也已经过二十有五要奔三了!当儿时的味道从口中渐渐埋藏心底,才发现我们长大了,父母却老了……他们却顾不上回望那消逝的容颜,牵挂着他们眼中似乎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老丫头,你辞职了?”

“嗨,没事妈,公司改制,没那个岗位了!”

“也好,歇歇吧,在北京的时候你就是太能拼,胃还不好,现在结婚了,就别太累了!”

“您就别操心我了,多大呀我就歇着,我还得让你们跟着我享福呢!”

“我的傻丫头,这还不叫享福啊,瞅瞅我这一双儿女,街坊邻居都羡慕死了!”

孙凯看看老姐,有点儿“不服气”:

“让爸妈享福还有我呢,你这儿嘛!得让我早点儿当上舅舅!哈哈哈……”

“臭小子,先把你自己整明白得了。”

小姐儿俩又习惯性地掐了起来:

“我哪儿不明白了?”

“我看你哪儿哪儿都不明白!给你买的那些书你看了吗?那可都是从北京带回来的。”

几年没回家的我对爸妈的思念(父母在等着我们)(2)

小姐儿俩越说越起劲儿,爸妈也不再像他们小时候那样赶紧忙着“劝架”,而是一边看着一边呵呵地笑着。他们开始享受这样的时刻,曾经告诉他们的那些话,又被他们“改头换面”,重新搬上“战场”,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老儿子没理辩三分的劲头儿一点都不逊于当年,眼看着丫头都快说不过弟弟了,不过谁胜谁负,这“战果”跑不了的是全家的欢乐。最大的“赢家”,还得是“观战”的这两位。儿女绕膝,天伦之乐,笑得像两个天真的孩子。

回到丹东的家里,时光仿佛一瞬间被拉回到了二十年前,孙凯似乎还是姐姐心目中的那个小破孩儿。不过这次,晓雪可是想错了,这个“小间谍”成功套出了晓雪的心里话,弟弟真的能为老姐分忧了。

孙凯第二天就要上班,晚上晓雪在房间里给他收拾衣服,孙凯看出了姐姐这次绝对不是辞职那么简单:

“姐,看你咋好像兴致不高呢?”

“没有啊!”

“没有才怪,我可看出来了啊,一个小小的工作可不至于让我久战沙场的老姐如此打蔫儿,爸妈没在,跟我透露透露呗?”

晓雪对老弟还真有点儿刮目相看,心想这小子工作以后确实懂事儿多了,可她还是不愿意让家人为自己担心:

“哎呀,啥事儿没有,耍什么小聪明!”

“不招是不是?我给姐夫打电话!”

“坐下!跟谁学的这都是。”

“快快如实招来!”

“别跟爸妈说啊。”

晓雪把昨天和杜鹏吵架的事告诉了弟弟,原本想会得到一些安慰,可没想到这次孙凯却“叛变”了:

“就这事儿?他跟你吵就对了,要是我早让他白天见星星了!我让他黑眼儿走美国时间,白眼儿走北京时间,整个儿让他变成中美混血儿,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

“你不知道,就那张地,你说他傻吧,还会之乎者也地拽几个字,你说他精吧,一点儿人事儿不懂,就我那么跟他说,还听不明白,就是个谢!在人间绝对千年不遇。说他是傻子我都是抬举他。就那么个人你姐夫还跟什么似的,又不是没看见过他,搞不懂!”

几年没回家的我对爸妈的思念(父母在等着我们)(3)

“他是人不?”

“你这邪气儿还上来了!”

“不是邪气儿上来了,我说那个张地是个人不?”

“咱先算他是,你……几个意思?”

“他只要是一个男性的人类,就得跟他血战到底,气壮山河。姐夫还是对他太客气了,要我早就给姐夫他们医院创收了,公事儿私事儿咱一起解决。

到了我姐夫那儿,咱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是否属于咱们伟大的人类!”

“把你能的,给医院创收,创谁的收啊?要是把那么个人给撂倒了,咱就真气壮山河了,就那种人,绝对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就我们赵总,女强人一个,啥世面没见过,拿他根本没辙,我是服儿了!”

“行了行了,我当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呢!赶紧微我姐夫一下,告诉他你已经平安着陆。”

“美死他!”

“赏家里一电话总行吧!”

晓雪给婆婆家打了电话,可是拨了三遍都没人接:

“您继续发扬风格,再赏你们自己家一个,我老姐肯定会更美丽的。”

几年没回家的我对爸妈的思念(父母在等着我们)(4)

可没想到家里的电话还是没人接,晓雪有些担心了,感觉好像不太对头。晓雪在弟弟面前依然伶牙俐齿,可心里却打起了小鼓儿,出来时公公的血压有点反弹,晓雪一直牵挂在心,本想趁着辞职后有时间,好好照顾照顾他,没想到又闹出张地的事情。晓雪心里有些自责,感觉自己不该任性,电话没打通觉得心里乱乱的,直接导致她打完电话以后突然兴致大发,摇身变成了超级话唠,盯着弟弟从记事儿的时候一直说到现在: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有一次你贪玩儿掉河里了,回来跟落汤鸡似的!”

“是,听妈说你大晚上不睡觉。专盯着我这个帅哥看,最后帅哥好了,你却光荣地发烧了,我摸你那脑门儿跟暖壶似的。拉着我,‘大哥,给我倒杯水’。”

“瞎掰,你个小屁孩儿我还能不认识?”

“你问妈去,撒谎不是人!”

“还有,还有!有一次你尿炕了,早晨趁我上厕所你把咱俩的褥子给换了,害得妈说我一通,你就躲在门口捂着嘴笑。最后我一星期都没搭理你。”

“哈哈哈,至今悬案未破。姐啊,我困了,明天还得参加革命工作呢!”

“困什么困!谁允许你困了?拿两瓶啤酒去,咱俩喝点儿!”

晓雪这一句话把孙凯给说精神了:

“没事儿吧姐,你可从来不碰酒的,又烧了?”

“叫你去你就去!”

几年没回家的我对爸妈的思念(父母在等着我们)(5)

孙凯知道老姐心情不好,肯定还有事儿:

“喝就喝,拼酒俺可不怵你!”

…………

“什么呀,那我都四年级了。”

…………

“嗯,别说话,别说话……十岁,十岁那年!”

“你长水痘,满脸大疙瘩……”

…………

“你输了,就是你输了,输了你就不认账!”

“你让我重新跳的,我那属于是战略战术!”

“通俗地讲就叫玩儿赖!”

“哈哈哈……哈哈哈。”

…………

“干了啊,再敢给我剩下一滴,看我不罚你个臭小子!”

“姐,你老弟成箱儿提都不是事儿,但是你不够意思!”

“我咋啦我?看看我这瓶儿,再看看你,跟我这儿比个儿呢你?”

“喝,酒我肯定喝,你掐我脖子灌都行!我就想知道,我最最亲爱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姐,今天到底缘何杀进了酒坛?”

从开始跟弟弟喝酒,晓雪的眼里就一直噙着泪花,她拿起一块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弟啊!这次回来,真是觉着爸妈老了,爸的头发都白了!还有咱妈,多刚强的一个人,你啥时候看见妈哭过?可是你知道吗?就因为咱俩离开家,妈不知道偷偷掉过多少次眼泪!你说辛辛苦苦把咱拉扯大,现在我吧,毕业了,挣钱了,也结婚了,离他们却远了,你说……你说我咋就这么没用

呢!”

“姐……姐……姐!”

孙凯重重地拍了拍自己:

“你弟弟心里有数儿,我肯定混出个样儿来,把爸妈接到沈阳市里去,看着我这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没?全搁这儿了!”

“我摸摸,我摸摸,我摸摸啊……全是啤酒,哈哈哈……”

孙凯伸出两个手指,比比划划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啥意思,胜利啦?”

“两年,两年我做不到,你就别认我这弟弟!”

“闭嘴!说什么混话,你给我该干嘛干嘛。刚才打电话家里没人儿搭理我,你姐夫人间蒸发了?”

“瞧见没有,绷不住了,绷不住了,告饶儿了,打他手机!”

“我想他?切!我是担心老爷子,就你姐夫那马大哈,他连自己都管不利索!别跟爸妈说啊,明后天的我得找个理由回去了。”

“放心,姐,爸妈有我照顾呢,老人身体不好,咱们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咱们把它干了,负重前行,勇往直前。”

晓雪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拿起手机就给杜鹏打了过去:

“混蛋,干啥坏事儿呢?”

“没……没干啥啊,在家呢!”

“你再说!我都往家里打了三遍电话了。”

“额……那个啥,我在妈这儿呢,你不是不让我自己在家嘛。”

“哦,在妈家呢,挺听话啊!”

“那必须的。”

“妈家的电话我已经打了1、2、3、4、5遍了,痛快儿给我说实话!”

“那你可别着急啊!”

“废什么话!”

说着说着,杜鹏突然给她晾那儿了,就听见电话那边在嘀咕着什么,晓雪心里更没底了:

“说啥呢你们,谁啊?啊?谁?给我说话!”

“晓雪,爸在我们医院呢,但是没事儿啊,爸说我工作不给力,过来监督我来了,捎带手儿降降血压。爸妈和我命令你在家多待几天,这儿可没你地儿,孙晓雪同志,你老头儿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咱爸没事儿,真没事儿了,就是一点儿……”

“你赶紧把电话给爸!”

“爸!您好点儿了吗?”

这一声爸叫出来的那一刻,晓雪再也无法控制眼中的泪水,压抑了一天的她直到现在才彻底发泄了出来:

几年没回家的我对爸妈的思念(父母在等着我们)(6)

“爸,是我不好,我应该在家照顾您!”

“说啥呢,呵呵呵,爸没事儿,是杜鹏这混小子不好,我和你妈都说他了,

再敢欺负你看我不揍他!”

电话这边的晓雪拼命地摇头,眼泪简直是飞泻而下:

“我后天就回去,爸您好好养病!”

一旁的杜鹏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和老妈小声嘀咕着:

“听着好像是喝酒了!”

“瞧你干的好事儿吧!孩子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爸,给我,我‘收拾’她。”

“道行见长啊,喝上小酒儿了?”

“用你管啊!还没看你喝得那个熊样儿呢。”

“你不用急着回来,这儿可没你地方,乖乖在家陪爸妈……”

还没等老公掰活完,晓雪就把电话给撂了,一瓶啤酒下肚的她,脸红得像秋天的苹果,和弟弟嘻嘻哈哈地笑着,还不停地擦着眼角涌出的泪水:

“你等……你等我啥时候再见着那个张地的,我非得让你姐夫好好揍他一顿,这回让他俩眼睛变成一个色,我让他再‘谢’,哈哈哈……”

“大了啊,姐,你喝大了,你要真想揍他还用等到现在啊。”

“就……就揍他!”

孙凯背过身去,重重地抹了一把眼睛,声音故意调高了一个八度,他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悄悄告诉自己(别没出息啊!):

“揍他啊,咱揍他,我和我姐夫一起帮你揍他,我老姐还没怕过谁呢!咱这回让他一见着你俩就哆嗦!睡觉去了啊,一会儿把爸妈吵醒了。”

孙凯把姐姐送回了房间,照顾她睡下。自己回来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老姐的话句句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看似喝醉了的晓雪其实非常清醒,如果不是啤酒“助阵”,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姐姐的这些心里话。老姐跟他说,这次回来特别怕看到爸妈的脸,怕看到他们那爬上眼角的皱纹。因为在晓雪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爸妈二十年前的模样。二十年,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能有多少个二十年?爸爸妈妈生命中最最美好的二十个春秋就这样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我们。又继续默默地守候在我们长大的地方,痴痴地等待着……就连打上一个电话,老两口都会翻来覆去地琢磨半天,生怕影响到孩子。二十年,其实它只是一个时间的代号而已。有的人把它交给了真正意义上的童年与青春,在那些洒满阳光的日子里,在父母无私的关爱中,尽情地沐浴在人生的春天。有的人呢?却只能将自己的全部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饱受着命运带给自己,自己带给家人,以及家人带给自己的挣扎。爱是相互的,痛也是相互的。当三十而立的我们即将与人生的春天挥手告别,其中的各种滋味,不会有谁同你分享,不会有谁和你去分担。人生的四季不会有第二次的轮回。一个代号,就是一个代号而已!

几年没回家的我对爸妈的思念(父母在等着我们)(7)

二十年的味道,今天被孙晓雪伴着一瓶啤酒一饮而尽,这对于她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烈酒”了。她醉了,醉回到了曾经肆意的年华,久久不愿醒来。跑得再快,也不要忘记牵起父母的手。以爱之名,拂去他们手上的老茧;以爱之名,去追赶时间的脚步!亲人是一生一次的缘分,今生的相遇,来生不一定会再有。抛开所有的繁杂,在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回到家,父母在等着我们,亲人在等着我们——痛痛快快地醉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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