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第一炉香》里面，有这样一个角色，初看不起眼，细品却让人唏嘘。她被命运任意摆布的样子让人无法忘却和怜惜，那就是睇睇。
睇睇是梁太太家里的丫鬟，小说里这样描写睇睇：长脸儿，水蛇腰；虽然背后一样地垂着辫子，额前却梳了虚笼笼的头。
短小精悍的描述，就给我们呈现出了一个非常妖娆的小姑娘的形象，五官样貌倒是没有细说，只一句长脸儿，说明睇睇的长相自是不太出众，但也不会太丑；而后一个水蛇腰，睇睇这个人物一下就丰满了，水蛇腰自然是妩媚的，吸引人的。
作为丫鬟，不能做更多好看的发型，充其量只能垂着辫子，不过即使是单调的发型也暗藏睇睇的小心机：她在额前梳了虚笼笼的头，可见睇睇是爱美的、打扮好的、活泼的、妖娆的。
虽然睇睇只是一个小角色，然而她几次短暂的出场，却揭示了小人物的悲剧的宿命。
01 看人下菜碟，睇睇早已没了天真善良薇龙因为家境贫寒却还想留在香港求学，不得已找到姑妈梁太太，想要投靠梁太太。不想在刚刚踏入梁家的时候，便受到了第一次刁难。
这个刁难来自梁太太家里的丫鬟睇睇。
薇龙独自来到梁太太家，梁太太有约出门去了。于是薇龙只能在客厅暂候，睇睇和另一个丫头道：“叫她回去吧。白叫人家呆等着，作孽相！”过了一会，又细着嗓子笑道：“还是打发她走吧，一会儿那修钢琴的俄罗斯人要来了。”
从这两句话里，其实足可以看出睇睇根本没有看得起梁太太的侄女薇龙。
彼时，薇龙满身学生气，带着有求于人的怯懦，带着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来到梁家，而睇睇是活泼的，热闹的，所以睇睇用了一个“呆”字来形容薇龙。
另一方面，睇睇以为薇龙是梁太太的不知哪门子的穷亲戚，以为威龙只是来攀亲戚要钱来的，因此，紧接着就用了一个词——打发。
通常我们用这个词的时候，都是很不客气、很鄙视的情况。
因此，这里的一个“呆”和一个“打发”足以看出来身为下人的睇睇很会看人下菜碟，或者可以说小小年纪的她此时早已没了那份善良和天真。
02 与乔琪厮混，睇睇并不明白什么是爱乔琪是香港的风流少爷，于是与同样风流无度的梁太太自然是一拍即合。二人常常约着出去，也默认了某种暧昧的关系。
然而对于乔琪而言，与他厮混的女人多多益善，于是他就连梁太太家里的丫头睇睇也不放过。
究竟是乔琪先勾引了睇睇还是睇睇先释放了信号？在小说里面其实没有明确的说明。可能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谁先勾引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混乱纷杂的情欲最终都是有出口的。
乔琪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梁太太是无权插手的，其它事她装着看不见，而让梁太太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家的丫鬟居然也和乔琪勾搭在一起。
这里面就有两层意思在了。
第一，梁太太的身份感被拉低。家里的主人和下人与同一个男人在一起，对于梁太太而言，这是对她身份的一种羞辱。
第二，梁太太的独占欲受到侵犯。虽说梁太太对乔琪外面的女人是束手无策的，但在心里其实也是恨的，只是没办法而已。对于睇睇那就不同了，因为这是一个可以任由她处置的女人。
因此，睇睇和乔琪在一起完全是个错误。乔琪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睇睇，只不过是风流一场、玩弄一回，而睇睇却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03 被梁太太轰出家门，睇睇无法掌握命运“你就这样贱，这样的迁就他！天生的丫头坯子！”
梁太太骂起睇睇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可见主仆情分不过是过眼云烟，那种瞧不起看不上是刻在骨子里的，因此一旦翻脸，都是没有客气可言的。
以睇睇的年纪，面对如此辱骂，自然是缺乏隐忍的。毕竟她小小年纪的尊严不允许她卑躬屈膝讨好梁太太。于是睇睇干脆和梁太太翻了脸：“滚就滚！在这儿做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
天真的睇睇以为自己不过是被赶出去换个地方工作，却不想梁太太一句话就堵死了她在香港的全部出路。
原来睇睇家境贫寒，家里还有七八个姐妹等着梁太太“提拔”，惹了梁太太只有被送回乡下的份儿，哪里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对于睇睇来说，自己的命运从来就握在他人手上。来到梁家当丫鬟，是被迫的；如今要离开香港回到乡下，亦是不由自己。
而睇睇错就错在不该把希望寄托于一个浪子乔琪乔身上，对梁太太而言，睇睇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帮助她猎艳男人的工具而已。来或去，都只是弹指间的事情。
因此，这部小说里面睇睇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最后，睇睇的母亲来接她回乡下，这时候薇龙偷偷跑去看睇睇，却望见了这样的一幕：
睇睇眼睛直瞪瞪的，一些面部表情也没有，像泥制的面具。看久了，方才看到那寂静的面庞上有一条筋在那里缓缓地波动，从腮部牵到太阳心——原来她在那里吃花生米呢，红而脆的花生米衣子，时时在嘴角掀腾着。
薇龙看到这里，转身离去了。
其实，薇龙来这里是想要看到睇睇的反抗，这也象征她自己的反抗。可她看到的却是睇睇的麻木和认命。这个场景是薇龙不愿意看的，因为这也说明了自己也将如睇睇一样，渐渐麻木，无从反抗。
《第一炉香》的残酷就在于：人们其实都看到了自己生活在怎样一个大酱缸里面，也都看到了自己渐渐染了色、发了臭，却依旧笑着接纳一切。
因为，堕落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
我是小鹿，陪你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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