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知青的那些事】买汽车

作者:诸炳兴

知青情缘 2017-02-01

正阳门下知青第一次聚会(我当知青的那些事)(1)

在过六营的知青都知道,营部机务队有辆烟灰色的柴油车,可也许没几个人知道这辆车的来历和其中的故事。

那时云南农场组建兵团不久,我们的兵团,即:干活象农民,但领工资;又称工人,但干农活;你说兵团,又沒军装;不工,不农,不军。知青自嘲叫“三不像”。也有知青称自已是“土八路”。其实是“三不管”!部队不管,农林不管,地方也不管。在计划经济的时代,营里买辆拖拉机也要等兵团分配指标,如要买辆汽车真是难上加难。

那时,我们营部有个昆明人采购员,满脸赖腮胡还叫“吕其美”,常常披挂着上衣不搭扣,手提大烟筒,坦露满胸毛,拖沓着凉鞋,我很喜欢听他“吹牛皮”,他总敢对着人群,讲周边耳闻目睹的人和事,他那幽默风趣的故事,从他宽洪的嗓音发出,让听者总觉得故事的真实性,从沒人戳穿他在虚构。最让我啼笑皆非的,是那个“买汽车” 的故事,至今还记忆犹新。

70年代初,吕胡子因家在昆明,人头又熟,加之他嘴尖舌巧,会花言巧语,又能买得到东西,买的东西还物美价廉,后来成了营部采购员常驻昆明了。

那时,营部还沒汽车,领导们日思夜想要买辆汽车,他们专门开会,研究决定,让老吕想办法在昆明买辆汽车,新的沒有,买辆旧的,只要能用就行。

会后,老吕兴致勃勃,马上赶到云南省省会——昆明。哪里有汽车卖,四处打听,后听说昆明有个运输部门有辆车要出售,价钱便宜,听说这车有点年纪了,是朝鲜战场下来的苏联“嘎斯”车,有人说这车原来烧天然气的,有的说烧煤的,反正大家也不懂,但是可以改装成焼柴油的。

于是,老吕闻讯赶去,他反复问清车况,听说昆明有修理厂可修复、改装、翻新,他喜出望外,马上给领导去电话请示,领导听后一致表示同意照办。

正阳门下知青第一次聚会(我当知青的那些事)(2)

我们所称的 “嘎斯车”是中国人对前苏联“高尔基”汽车厂生产的汽车的称呼。“高尔基”汽车厂,我们中国人叫它“嘎斯”厂。

老吕得到领导批示,在昆明找了一家修理厂,把买好的车拖到了厂里,双方谈定合同约定,等合同期到后,付款提车。

汽车巳买到,过段时间就可开回营部,全营上下喜不自禁,大家奔走相告。有人还提仪搞点什么“迎亲”仪式,写条横标什么的。

人们就期待着“嘎斯”取回的日子,那些开拖拉机的驾驶员、赶马车的车夫为了要开这辆车,快把领导家门槛都要踏破了。为了定谁来驾驶这辆车,领导们召开了好几次会研究,一要党员、二要负责、三要技术、四要人品。因为,这车以后常坐营部领导的,政治上要靠得住,以防“阶级斗争新动向”,真的不亚于挑选部队飞行员。一切准备就绪,待等“嘎斯”到来。

可是,日复一日,眼看合同上的交货期就要到了,可在昆明修理厂等候提车的老吕一直杳无音讯,这可急坏了营里的领导,是老吕上当受骗了?是车修不好了?大家心神不定,于是,打电话与老吕联系,老吕总说在修理厂,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谁都不知所云。无奈之下,领导决定派30来岁的大个子李副营长赶去昆明,一是了解修车进展情况,二是尽早將车修好开回来。笫二天李副营长乘车赶路上昆明,七百多公里的公路,第四天才到了昆明,他马上与老吕见面,问清修理厂为何要拖延交车时间的来龙去脉。两人研究其原因,无非是修理厂“狗眼睛看人”,看不起版纳农民模样的兵团采购员,又是买了一辆破车。也许是昆明的城市人,看不起兵团人?修理厂一再忽悠老吕,一会说零件买不到,一会又说车难修,再三拖时。如不想办法,车还不知会修到何年何月?不行,得想个办法去震慑一下修理厂!

老吕想了一会,我们不是农民,我们是“兵团”,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一拍脑袋,笑靥如花的与副营长耳语了他的想法,俩人一致认为:这是极好的办法,决定就按此方案去办。

笫二天早餐过后,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把戏,在汽修厂拉开了序幕。

这时,一辆部队牌照的绿色吉普车在修理厂门口停下,驾驶员猛按喇叭,招呼门卫把大门打开!这时,厂长急忙上前迎接,只见车后右门先下来了老吕,他下车急忙躬腰哈背地打开前门,只见李副营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件崭新的,还带着折叠印子的大号崭新军大衣,脖子被风紧扣扣得严严实实,头发理得象锅盖一样,一米九的大高个,板着个脸,从车上慢悠悠地下来,号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副营长,平生还是笫一次穿上这件无星无领章的“黄皮”。大衣的“内部”包着什么?在此不用再提。他顿时现得神采奕奕的,加上他的大高个,更在昆明人中显得鹤立鸡群了。副营长今天配上这件军大衣,让人看了真有点“军威”。

正阳门下知青第一次聚会(我当知青的那些事)(3)

70年代,作者在全团最高级的车前留影.前辆政委的车,后辆团长的车。作者身背照相机跟随下连队采访,(摄于团部招待所)

此时,全厂人都围了上来。副营长怒目而视老吕,只见老吕低着头哈巴狗似地站在他面前,副营长也许昨晚沒睡好,两眼红红的,像刚吃过死人的野狗,指着老吕,用满口的墨江普通话恶狠狠地破口大骂:“你是咋个整的?几个月了,车还么修好?真是个饭桶!难道你不知道前方形势紧张吗?军用物资运输跟不上,你该当何罪?你到底在昆明干哪样?再不尽快将车修好,回去撤职查办!……”一席怒火冲天的骂完,他使劲用手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重重的一拳,真把40多岁的吕大胡子吓得像个缩头乌龟。这一切都让修理厂看热闹的的人都目瞪口呆。

顿时,厂里鸦默雀静,只有大门口的大黄狗对着副营长汪汪怒叫……。副营长怒目圆睁的看着狗,似乎从大衣袋里掏着什么,老吕急忙上前使劲按住他的手,连连求饶:“首长别这样,要不得……. 要不得……”“ 你他妈的,再叫!老子毙了你!”除了老吕,厂里人都知道他在掏“手枪”吧?副营长慢慢从口袋里伸出了右手,顺手拉开车门,钻进车内,做了个手势,招呼驾驶將车发动,驶出厂区,在离厂不远处,看不到修理厂的厂长在弄堂口等着老吕过来。

副营长怒吼一通后,一溜烟地驾车走了,丢下老吕去给厂长求情,沒等开口,修理厂厂长就问:“他是谁?这么凶?”“他是军区某司令员的儿子,他是营长,在我们兵团,师长、政委都敢骂的!我们谁都怕他!”老吕鬼祟祟的给厂长讲述着,还说他的手枪打死了好几条狗了。厂长抽着烟筒,半天哑默悄声……,接着吐出一口浓烟,长叹了一口气说:“老吕呀,看你这么大的年纪被这小伙子骂得狗血喷头,也真可怜。”“骂也算了,万一他真撤了我职,那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六口人咋过啊?厂长,你也看了,听了,赶快把车修好,让我早点交差吧!”这时,厂长点头答应,还说要把这车当支援边防部队,搞好军民关系的头等政治任务去完成,哪怕加班加点也要早日交车,还要保证质量。正当老吕刚笑逐颜开,厂长接着说:“我儿子明年适龄想去当兵,老吕你跟司令员儿子打个招呼行吗?”“那是小事一桩!”老吕用手在胸前,把笫三个钮扣处拍得乓乓响。声称包在他身上。

这时,厂长压低了声音又问:“老吕,你们司令员的儿子怎么穿着系鞋带的绣花鞋?”“噢,这是因为兵团暂时还沒有45码大号皮鞋,所以,他只能先穿绣花鞋,这叫不忘革命本色嘛!”吕胡子哈哈大笑起来,终于笑出了正常的音调。厂长摸着脑袋再也不吱声了……。他哪能知道,“司令员儿子”只是个云南墨江支边的青年农民!

“嘠斯” 真的如期开回来了,每次听到“嘎斯” 轰轰的引擎声,总会让我回想起老吕“买汽车” 的这个故事,真使人笑掉大牙。

正阳门下知青第一次聚会(我当知青的那些事)(4)

破烂不堪的嘎斯

在交通闭塞的边疆,运输繁忙的兵团,“嘎斯”真出了大力,最终,装了一车红砖在流沙河大桥前的昆洛公路740公里处,因受不住超载,在行驶中连人带砖,后车箱分成左右两边断裂,车上参加义务劳动的卫生所医生多人重伤,也属惨剧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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