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在即，坐落“上海之根”的云间剧院飘来一朵“白云”，飞来一对“仙鹤”，走出一位上海人，令人代入“华亭鹤唳”的美好传说。只见舞台上“闲云野鹤”的既视感中，浮现出两个隶体字，这就是19日下午在他家乡首轮演出成功的大型原创历史话剧《陆机》剧名。
这陆机二字，不由让中国人想起故宫博物院编号001的头号藏品——我国至今存世最早的一部书法真迹《平复帖》。这位1720年前的著名文学家、书法家，明明可以很文艺，却偏偏选择治国平天下，在西晋末年“八王之乱”中当起大将军，又不惜成为司马氏的阶下囚。
身为三国名帅陆逊之孙，作为江南名门大族之后，陆机一剧与此前上海松江历史名人剧《徐阶》（又名《大明四臣相》）和《董其昌》不同，他同时身处政治旋涡与文化争议之中。剧中，陆机如何像他传世名作《文赋》所言“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又如何“平复”自己充满戏剧矛盾和冲突的心？
【老家人为同乡人创作新剧】
《陆机》演绎了陆机一生的最后篇章。“吴淞江的河水一去不返啊，人的一生到岸了，便不能再次翻盘；想当年，30岁的诗人，翻山越岭从华亭来到洛阳，猛虎的咆哮和飞鸟的哀鸣都在向他发出警告……”公元303年，在成都王司马颖帐下，他率军围城洛阳，兵败入狱，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同时，各方皇族战乱不止，最终导致西晋亡国以及近300年乱世，使之后的中原北方进入“五胡乱华”十六国时期。
面对从华亭老家赶来探视的两个儿子，由著名演员吕梁主演的陆机并未哀叹“生不逢时”，而是在挥毫作赋中坚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理想，甚至告诉他们半真半假的故事，讲述自己如何调停晋王、贾后、太子等势力的宫斗上位，又如何设计使得司马诸王“兄弟一笑泯恩仇”。然而，这两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梦”终究被现实所灭——一代文豪被王室赐毒酒白绫。
历史上，陆机，字士衡，晋吴郡华亭（今上海松江）人，为孙吴丞相陆逊之孙、大司马陆抗第四子，与其弟陆云合称“二陆”，又与顾荣、陆云并称“洛阳三俊”。从文学理论经典名著《文赋》，到“中华墨皇”“法帖之祖”《平复帖》，陆机的文学艺术才华一直被人交口称颂，然而后人也对他的为人颇有微词，特别是被夷三族的命运无常更添其人生的悲剧色彩。
继创作历史话剧《徐阶》、《董其昌》等之后，同为松江人且为本家的陆军教授带领其团队，探究着陆机这又一个松江人。作为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戏曲学会会长、上海戏剧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上海人文松江创作研究院院长，陆军倡办“松江历史名人题材系列戏剧”和“松江现代人文题材系列戏剧”两大创作平台，前后13部剧本中，有10部获得包括国家艺术基金、上海市重大文艺创作项目、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项目在内的多种项目资助与多种奖项。
【千余年前故事兼具现代意义】
投入繁华洛阳蹭蹬十年、经过几番大起大落，从意气风发到刀光剑影……在史料并不充分的前提下，如何用戏剧方式呈现其生命经历与艺术形象，还原一个伟大而又孤独的灵魂？
这部大型原创历史话剧有别于用人物生平串联整部戏剧的常规模式，而是另辟蹊径，选择从父子关系入手，同时塑造了张华、卢志、牵秀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群像，即通过儿子眼中的陆机、同僚眼中的陆机、陆机自我表达中的陆机等多重视角，展示了陆机面对朝中的恶意构陷和儿子的质疑诘问时复杂的心路历程——明明可以明哲保身、远走高飞、纵横文坛，却选择在人间负重前行。可以说，生活在陆机周围的这些人物，均有各自的性格特征，同时又有常人生活中的某些缩影，更易与当下观众产生共鸣，使得这个千年前的故事兼具现代意义。
陆军教授解析，作为在封建专制下的知识分子，陆机的政治理想注定是无法实现的，但他的家国观、政治观、伦理观、儒学观、艺术观至今仍具意义，剧中展现他所期盼的理想政治图景，正是一代又一代中国知识分子所追求并为之赴汤蹈火的共同愿景的艺术化再现。
而且，剧中虽没有正面展示陆机《文赋》《平复帖》等的创作过程与深远影响力，但试图将《文赋》《平复帖》中的人文关怀与精神张力贯串于陆机所思所悟、所行所盼的始终，以此表达对一个伟大而又孤独灵魂的缅怀与敬意，如《文赋》所谓“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
【三年反复启停“阳康”即首演】
首演中，一黑一白两只仙鹤，不时翩跹而至。自从吴国归晋，双鹤就西辞故里、不曾归来。“希望我们回去的时候，壶中的茶水还没有凉透，锅里的黄粱米饭也刚好熟。”而在幕间，它们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感慨着什么，又像是等待陆机的归来：“他想要活得堂堂正正，他没有想到去拍马奉承；他想要活得清清白白，他没有想到去卷入皇位之争。墨子悲叹被污染的素丝啊，阮籍为末路穷途而号啕……”
上戏教授、博导肖留与陆军此次合作编剧，除了运用源于《庄子》的“畸零人”角色介入以及诗歌韵文等多种中国元素，还特别吸收“鹤唳华亭”如梦似幻的意象，将主要故事情节置于黑白二鹤前来迎接诗人的情境中，充满了灵动诗意与浪漫色彩，令全剧哀而不伤，体现出昂扬振奋、积极向上的精神。此剧也是陆军为首席专家所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话剧编剧学理论研究》坚持话剧民族化、现代化创作理念的一大探索实践项目。
创排阵容中，伊天夫教授是尤以擅长舞台空间设计与应用的学者型导演，在舞台样式上，将历史的厚重感与中国传统美学的简约与空灵相融合，并借鉴了传统戏曲艺术中对舞台时空自由的虚拟与开放的特质，两相惊艳碰撞。此外，徐家华教授为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化妆造型总设计、上海世博会开幕式服装造型总设计，也是国内著名的服装化妆造型设计大家。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了解到，此剧为上海市文教结合支持项目，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上海文化艺术资助项目（剧本），历经3年多启停反复，主创团队近期在几乎全部感染新冠的情况下，争分夺秒于康复后的第一时间启动首演，将新春好戏带到家门口。
题图来源：《陆机》剧照
图片来源：俞月娥 摄
来源：作者：徐瑞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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