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中,描写了多次豪华的排场,比如元春省亲、秦可卿的葬礼、贾母的八十大寿;但显然,在这几次大的场面中,唯有秦可卿的葬礼最奢华、也最让人不可思议。
对于秦可卿的死,虽然原文中没有明言,但我们从她的葬礼之上,所显示出的这四个细节便能看出端倪。
其一:如丧考妣的贾珍!作为秦可卿的公公,他如此失态的表情显然是不正常的。
其二:尤氏旧疾突然犯了。作为秦可卿的婆婆,当日可卿生病期间,她劳心劳力,关心备至。然而,可卿死了,她却突然病了,似乎也太巧和了。
其三: 她的丫鬟不正常的举动。秦可卿刚去世,她的丫鬟瑞珠触柱而亡,宝珠甘愿做她的义女替其扶灵。
其四:在秦可卿的葬礼之上,贾珍还特意做了这样的安排:在天香楼上请九十九位全真道士连续打四十九天解冤洗业礁。
再加上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所看到的秦可卿判词上的画:后面又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这些都说明了,秦可卿死的不正常。
既然,她的死如此不正常,其身份又不过是重孙媳妇,为何,她的葬礼,会办得如此的奢华呢?
对于这个问题,或许,我们需要从三个方面来分析。
第一:从经济上分析,秦可卿的葬礼为何能办得如此奢华?
在《红楼梦》第二回中,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便说过:如今的贾府也衰败了,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但内囊也用上了。这无疑说明了,宁荣两府如此的经济大不如前。
那么,既然宁国府经济已经到了萧条的地步,秦可卿葬礼上的开销,又从哪里来呢?
对于这一点,在贾府除夕前夕,乌进孝来宁国府送年租,贾珍便说出了答案:
贾珍皱眉道:“我算定了,你至少也有五千两银子来,这够做什么的?如今你们一共只剩了八九个庄子,今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涝,你们又打擂台,真真是又教别过年了。”
乌进孝送年租,同贾珍预想的相差甚远,也是因此,他才会大发脾气。而我们从他的言语之中,不难看出,曾经的乌进孝,绝不只管理如今这八九个庄子。
或许,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就能明白,秦可卿葬礼上的开销出自哪里了。是卖房卖地,败祖宗基业换来的。
第二:从贾府礼仪规矩来分析:秦可卿的葬礼为何能办得如此奢华?
贾政听见贾环说:宝玉侵犯金钏儿,导致她跳井自尽,惊讶不已:直说到:我们家一向待下人宽厚。并因此,将宝玉打个半死。
可见,贾府对礼仪规矩,是非常看重的。而如秦可卿这样不光彩的去世,按说,出于名声来考虑,将其悄悄地埋了也就罢了。
也是因此,对于她奢华的葬礼,我们才会疑惑。
在这一点上,其实原文早已说出了答案,这就是宁国府的特殊性:贾珍的母亲早已去世,父亲贾敬一心求长生不老,对宁国府是不管不顾。
从而导致了,宁国府在贾珍的手里,被弄得乌烟瘴气,由着他胡来。而本身,贾珍又是贾府族长,如此一来,他的胡作非为更无人规劝了。
第三:从全文构思来分析:秦可卿的葬礼为何如此奢华?
对于这一点,在小白看来,主要有三点。
其一:秦可卿奢华的葬礼,彰显了贾府覆灭的根源。
一个重孙媳妇的去世,竟然闹成如此大的排场,足以显示出了贾府骄傲奢靡的作风。尤其是,贾珍为了秦可卿葬礼的风光,所做的这三件事,更显示出了,贾府狂妄自大的嘴脸。
其一:请钦天监阴阳司择日。何谓“钦天监”?钦天监是朝廷主管天文、气象、历法的官属。秦可卿本身死的不光彩,贾珍不在民间找一个阴阳先生,偏要请一个朝廷的阴阳师,足以看出他的狂妄。
其二:花一千二百两给贾蓉买龙禁尉一职。何谓“龙禁尉”?龙禁尉是皇帝的侍卫。贾珍为了秦可卿葬礼的风光竟然不惜打着皇帝的旗号,实在做得太出格。
其三:花一千两银子买的蔷木棺材。
同样是为了秦可卿葬礼的风光,贾珍在薛蟠手中,买下了曾为坏了事的义忠亲王准备的蔷木棺材。
一个王爷坏了事,必然不是小事。对于他的物品,常人只怕避之不及,但贾珍,却对此丝毫不在意。
显然,我们从秦可卿的葬礼可以看出,作为国公府的贾府,行事有多高调。如此高调的行事,则难免,会引起公愤。他的覆灭,也在情理之中。
其二:秦可卿的葬礼,体现了宁荣二府经济急剧衰败的根源。
在秦可卿的葬礼之上,我们看出了贾珍的大肆挥霍。仅替儿子买官、替秦可卿买棺材,便花了两千二百两银子。其所请的一百五十多名和尚道士尼姑的开销,历时七七四十九天各种事宜的开销,只怕不会是个小数目。
因此,秦可卿的葬礼,可以说加剧了宁国府经济的衰败,为此,贾珍不惜卖掉了祖上的基业;而紧接着,荣国府为了迎接元春省亲,修建大观园,其效果,同样如此。
除此之外,在这一场葬礼之上,还体现出了宁国府奴仆众多的一面。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对各项事宜进行了详细的分工:
一时看完,便又吩咐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来客往、倒茶,别的事也不用她们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他们管。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别的事也不与她们相干。这四个人单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若少一件,便叫他四个描赔。这四个人单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她四个描赔。这八个单管监收祭礼。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我总支了来,交与你八个,然后按我的定数再往各处去分派。这三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这下剩的按着房屋分开,某人守某处,某处所有桌椅、古董起,至于痰盒、掸帚,一草一苗,或丢或坏,就和守这处的人算帐描赔。
仅王熙凤所安排的下人数目,就有一百三十四名。而在宁国府中,真正的主子却只有贾珍夫妇、贾蓉夫妇四人。如此庞大的奴仆阵容,其开销,又有多大呢?
第三:秦可卿奢华的葬礼,与日后贾府衰败之时冷清的葬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秦可卿葬礼这一回,前辈点评家评语:丁口藩昌,祁祁济济,此日挥之不去,后日招之不来。按作者的构思,后日贾府被抄,贾府中人办丧礼之时,场面冷清,葬礼寒酸。昔日的繁华已成过去。这样冷热的对比,更显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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