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白晓白同情庞麦郎在娱乐圈的遭遇:“他绝对是弱势群体,任何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嘲笑他。”
“有人翻唱他的歌,那些歌的下载费用跟庞麦郎打招呼了吗?有人在节目里唱‘滑板鞋’,包装自己也好,娱乐大众也好,你唱完之后,可不可以提一提他,哪怕说一句谢谢。别完了还踩一脚,请不要消费他。”
2016年11月27日,陕西省西安市,庞麦郎现身某酒吧演出。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文|新京报记者陶若谷 编辑|苏晓明
校对|郭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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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白色的数字一直蹦到7,这是台下观众的总人数。
5月29日,庞麦郎在西安钟楼一咖啡厅接受采访。新京报记者陶若谷 摄
“约瑟翰·庞麦郎”
“你好,我是庞麦郎……” 5月29日8时12分,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干涩,夹着明显的鼻音。
超过六个字就要断一次句。那声音让人自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唱腔:“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
庞麦郎把见面地点选在西安钟楼。深绿色的琉璃瓦,在坐标轴原点上空,俯瞰这座城。
他戴着灰蓝色棉口罩出现,脚上一双黑色系带的尖头皮鞋;八分紧身裤和灰袜子之间,隔着两厘米纤细的脚踝。
他一言不发地走,像游戏里的主角,赶路去做任务,头上顶着一个长长的ID——“什尼俹克約瑟翰·龎麥郎”,所属“聯合國孟多拉斯圖州約瑟翰市漢克頓爾唱片無限責任公司”。这是他微博里的简介。
听说要拍照,庞麦郎赶紧掏出墨镜戴上。
拍照时,庞麦郎戴上了墨镜。新京报记者陶若谷 摄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说自己是台湾人。“当时主要是为了配合‘约瑟翰·庞麦郎’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更国际化,说来自陕西,别人就会觉得奇怪,不符合逻辑。”
他的逻辑还包括给家乡改名,“什尼俹克”,也就是汉中。除了汉中,他还给全国292个城市起了新名字。北上广深分别是“約西里約、華耶和圖、菲爾吉斯、可西可比”。这些名字全是繁体字、很拗口,但他都能一连串地说出来。
他把别人听不懂的292个城市的新名字,融在自己的摩斯密码里。那更像庞麦郎虚幻的音乐王国。“希望有一天,可以在一个正式的场合,对全世界宣布,它们的名字。”庞麦郎说。
第一次采访结束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沿着灯火通明的古城墙,缓缓移动。庞麦郎找了一路适合拍照的背景,终于在SK-II的广告牌前停下来。几秒钟后又反悔了,他担心别人说他收了广告代言费。
来到附近的小吃街,他又戴上口罩,叮嘱说:“这里就不能拍照了哦。”
几次接触中,庞麦郎唯一一次被认出来,是在汉中的一家咖啡厅里。
“你好,庞麦郎先生,我是你的粉丝,可以合个影吗?”一个21岁的男孩像是在为自己揽生意,“我很喜欢‘滑板鞋’这首歌。我新开了酒吧,有空了你联系我,邀请你去唱歌。”
庞麦郎在粉丝的要求下,加了微信。
我问他会去吗,他摇摇头,不会。
“滑板鞋”火了,庞麦郎跑了
直到今天,庞麦郎都没想明白,当年为什么会遭遇舆论风暴,说起那时,他有些吞吞吐吐。
“还说我有头皮屑,你看我哪有头皮屑啊?”庞麦郎指着脑袋,声音变大,语速加快,“偷窥、瞎写、没底线。”
此刻的他,头发卷曲蓬松,发出栗色的油光。据他说,这是专为演出做的发型。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突然间他们都跑来黑我?”他盯着一篇没看过的报道,20秒内连说了4个“不是”。手指按在屏幕上,指着某唱片公司一位中层的名字,“这个人,大骗子”。
不过他依然觉得三年前的那个夏天,还是处在“最理想的状态”。
庞麦郎回忆,2014年7月28日,他收到虾米音乐发来的消息:“滑板鞋”火了。“挺激动的,特别高兴。我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说要去北京,做一个采访。”回想起那天,父母很开心,还给他钱订火车票。
在去北京的火车上,庞麦郎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做好人生中的第一个采访。“不知道会不会上电视?希望报道了之后,能出一张专辑,再拍一个自己主演的MV。”
8月的北京,他住在唱片公司安排的东四环附近一间地下室里,热得难受。那份和唱片公司签订的合约,至今他都认为不平等。“收益二八分(艺人20%),违约金却要800万。”
庞麦郎生气了,逃走了。先回到老家,然后去了上海,躲在一家宾馆里。在上海,他实现了拍MV的夙愿,也受邀参加一些演出。
当年12月24日的昆明音乐节,他在全场“摩擦,摩擦”的欢呼中走上台,黑白相间的宽松卫衣,红色滑板鞋。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几乎每个人都掏出手机拍照。
庞麦郎喝了一口咖啡,缓缓地说,“那时候觉得,我成名了。离开北京是正确的,必须要走,现在我依然不后悔。”
他绝对想不到,昆明的演出仅仅过去两周,他就从一个陡然蹿红的网络歌手,变成一个惊惶、多疑、满嘴谎话的人。他的年龄、籍贯、生活习惯被揭穿。
直到现在,庞麦郎对三家媒体仍然保持着深深的敌意。“之前上海有个电视台,说要采访我,他给我的名片上写着导演。他为什么说是记者?”
他说的这档节目,有一期讨论的话题是,“揭开庞氏谎言,媒体是否有责”。这期节目里,有嘉宾评价庞麦郎:“我认为他不是心理问题,是道德问题。”
经历了一段短暂的火爆,庞麦郎这个名字在媒体中渐渐销声匿迹。
某电视节目评价庞麦郎伪造身份是道德问题。
“如果庞麦郎玩狼人杀,一定是最先出局的”
最近一次公开露面,是在2017年5月4日的育音堂——上海一家摇滚现场酒吧,也叫LiveHouse。
聚光灯忽明忽暗,迈克尔·杰克逊造型的头发,随光线在红色和紫色之间有节奏地交替。庞麦郎侧对观众,跳着后退舞步,右手半握,大小臂90度弯曲,随身体前后摆动,表演他的新歌《陌生的魔术师》。台下传来窃窃的笑声,夹杂零星的尖叫。
“这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一首歌。而且有我发明的舞蹈,骑—马—舞—” 每个字都拖长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点击演唱会的视频,让记者看他的“骑马舞”。整个采访过程中,提这首歌不下10次。
“我现在主要收入就是靠LiveHouse,但我挣的钱又都投入到写歌、录歌当中。”他依旧信心满满,把重返2014年当作一个铁定的事实。
“LiveHouse是我和白瑞斯共同的创意。”庞麦郎说,这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
白瑞斯也叫白晓白,名义上是他的经纪人。庞麦郎为了配合国际化的形象,给他起的名。可白晓白并不买账,“谁叫白瑞斯啊?谁叫我白瑞斯我跟谁急。”
2016年12月27日,庞麦郎和他的搭档白晓白(右)。受访者供图
这个92年的大男孩来自陕西富平,和庞麦郎算半个老乡,每次有记者来都带去吃“三秦套餐”——凉皮、肉夹馍、冰峰。
他和庞麦郎第一次见面是2015年秋天,彼时关于庞麦郎的舆论风暴已经停歇。
通过朋友介绍,白晓白打电话给庞麦郎,邀请他一起做演出。
庞麦郎觉得,他们俩都是喜欢音乐的人,算志同道合,“白晓白也写歌、玩吉他,喜欢摄影,拍片子。”
白晓白不愿别人称呼他 “庞麦郎经纪人”。“我们俩之间没有利益关系。我一般都说策划人,其实就是搭档。”但对这些演出,他现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庞麦郎什么都要国际化,要最好的。舞台、音效、票房都要有保障,一张嘴就是品质。钱哪儿来?光说靠音乐靠音乐,不曝光不推广,谁来看?”他一边吃饭一边苦笑,“有句话,你一定得写上——我给了他第二春,他却用第二春强奸了我。”
他说的“第二春”,就是他帮庞麦郎策划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2016年1月16日在杭州。
当《旧金属》的音乐响起,台下几百个观众围着庞麦郎欢呼,庞麦郎站在舞台中心,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白晓白说自己当时眼泪刷就流下来了。“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终于又有今天,太不容易了。”
“当初想把他包装成一个励志的形象推广。可他倒好,电视节目都联系好了,临到头又不去,谁还请你?” 白晓白像连珠炮一样,把憋了一年的话都倒出来,“场地找我联系演出,我问他,他说不去,结果他又跑去找人家。你让人家怎么想?人家后来也不找我了,说这两个人不团结。”
“这一年多,我们都不容易。有时候吵起来想动手,有时候又想帮他,帮他就是帮我。一句话,我谢谢庞麦郎,我也去他大爷的。”
另一个有过类似经历的是李达。2014年9月,庞麦郎住在上海小旅馆时,李达帮他制作了《我的滑板鞋》魔都版MV。
“最开始见到庞麦郎是2014年9月,在上海。他是个羞涩的男孩,跟想象中的网红完全不一样。后来合作之后,我们整个团队都不好了。他拍完MV自己跑到杭州,又和某公司拍了一个MV官方版,完全没告诉我们。”
官方版MV的开场有一段对白。“这是你第一次拍MV吗?” 庞麦郎穿一件竖条纹衬衫,靠着白墙怯怯地说:“是的”。
庞麦郎如今被问到这件事有些惭愧:“后来李达还说我,这明明不是第一次拍。他有点生气,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说。”
庞麦郎当时提出要有外国人参加拍摄,李达没办法,就把学校里少数民族的同学请过来帮忙。
不过,庞麦郎为了更好的艺术呈现,重复一个镜头不下30遍,一遍一遍地NG,从不偷懒。“他对音乐的坚持,那是充满信仰的。”李达说。
当时很多采访都是李达帮他接下的。“如果追究这个曝光暴力的话,确实都是我带给他的。”
“但我当初的本意并不是这样,只是希望有更多人关注到他。”李达说,报道有片面的部分,但也算是事实。只是,把庞麦郎最不愿展示的一面,彻底暴露在公众面前了。
李达的声音清脆而富有爆破力,几句话就勾勒完成一件事情的描述,他把庞麦郎归到单细胞生物这个类别。“如果庞麦郎玩狼人杀,一定是最先出局的。”
庞麦郎现在依然在写歌,他渴望回到2014年成名时的状态。
“任何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嘲笑他”
5月30日一早,庞麦郎从西安出发,前往他歌词里的“魅力之都”——汉中。
汽车从秦岭北坡行驶到南坡,穿过一个接一个隧道。庞麦郎突然说起汉中话,没有了此前在词尾咬字时,留下的生硬与顿挫,变得自然。
客运站门口,大巴车把从其他城市搬运过来的人,一股脑倾泻到大街上。两旁的梧桐树遮住午后刺眼的阳光。摩的在路上穿梭,紫色、绿色、蓝色的阳伞,在城市中移动。
汉中是庞麦郎梦想开始的地方,那时他还叫庞明涛,在一家 KTV切果盘,2000元的月薪,他第一次听到了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并暗暗立志要做一名“国际化的歌手”。
2008年,渴望去大城市发展的庞麦郎,管父母要了点钱,瞒着他们去了北京。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在北京西站,他碰到一个婆婆在公交车上讨钱。他给了四五枚硬币。婆婆说“小伙子,谢谢”,拱手作揖。这一幕,是庞明涛对北京最深的印象。
他经常在公交车站牌前盯着站名看,“公主坟,雍和宫,这些名字好玩,我就坐车过去逛逛”。
他住在旅馆里,钱花完了,就去打工。“是上班,不要写打工。”庞明涛特意强调不要用这个字眼。
在那些日子里,他把灵感写成歌词,唱出来,就成了歌。
演出期间,粉丝和庞麦郎合影。
“‘滑板鞋’就是那时候写的,写完还发给我老乡看。” 他讲起这段经历,眼神不再飘忽,一句话可以说得更长。“最喜欢的,就是 ‘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 这句,后来他们说‘摩擦摩擦’,特别带感,我才觉得,好像也不错。”
他在网吧搜索音乐制作公司,看到百度页面上排名靠前的,就打电话联系,拿着小样找过去,他的创作之路从此开始。
谁也不会想到,5年后,这个来自秦巴山区的青年,会和雷军、葛炮一起,成为b站的“鬼畜全明星”。再过一年,他被一个叫微博的平台高高捧起,让「滑板鞋」变成时代魔音。紧接着,他又变成朋友圈里炙手可热的嘲讽对象,伴随着成名的,还有身份造假、违约逃跑、假唱等负面新闻。
对“假唱”的说法,庞明涛坚决反对:“假唱是不出声,只对口型,我没有那样做。是台下的一个观众,男的,个子小小的,他说假唱,媒体就都写上了。”提到媒体,他马上进入一种“戒备”状态,像一头狮子,竖起全身的鬃毛。
白晓白的说法是,出于担心他跟不上节奏的考虑,在伴奏里放了点原声,现场是真唱的。
2014年秋天,庞明涛写下《旧金属》的后半段,表达成名后对世界的不理解,前半段写于2008年打工期间。“高压锅很生气,奋不顾身钻进被窝里。没想到正在自导自演的彩电在拍戏。高压锅感到很诧异,独自漫步在大街,唱着伤心的歌谣……所有人的目光都匪夷所思,所有人的话语都是关于我。”
“我很喜欢这首歌。虽然那时没有写完整,但最早专辑命名就用了它。”庞明涛说,他把当时愤怒的心情,与旧电器打架的场景穿插组合在一起,最终完成这首歌。
白晓白同情庞明涛在娱乐圈的遭遇:“他绝对是弱势群体,任何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嘲笑他。”
在白晓白的印象里,“有人翻唱他的歌,那些歌的下载费用跟庞麦郎打招呼了吗?有人在节目里唱‘滑板鞋’,包装自己也好,娱乐大众也好,你唱完之后,可不可以提一提他,哪怕说一句谢谢。别完了还踩一脚,请不要消费他。”
在虾米上,《我的滑板鞋》已经有810万次试听,评论已到达2000条的上限,不能加载更多。三年后再看,有人还是“想踹死他”,评价“词曲一百分,唱功零分”;也有评论说:“曾经笑着听,笑得不行,现在怎么也笑不出来。这是咋了?我变了?”
庞麦郎有才华吗?很多人不这么认为。
但资深娱评人“狠狠红”有这样一番评论,“庞麦郎的歌,都是一种没有他者的旁若无人,没有经过任何思量、比较、算计而写出来的。这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体验,让人不适应,让人想适应,让人想理解,让人不能理解。你可以认为这是才华,也可以认为不是。他的世界里,没有坐标轴这种东西。而这正是他的魅力和价值。”
网友在庞麦郎视频中发的弹幕。
“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
庞明涛的老家,在距离汉中城区120公里外的宁强县南沙河村。
用李达的话说,“头一回体验了一下在中国的版图上,第一天晚上到达机场(西安),然后第三天中午才能到达一个地方的感觉。”
回到老家,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打招呼。
“回来了哦!”
“哦。”庞明涛回应。
“大家都知道他是明星啊。”一个20岁出头开黑车的小伙子,经常接送庞明涛,“我不听他的歌,我谁的歌都不听。”
上山回家的途中遇到村民赶酒席。庞明涛的父亲也在其中。他想和父亲打个招呼,但父亲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酒席上。“算了,走吧,他反正也没看见我。”
庞明涛写过一首《我的父亲是瓦匠》,他说家里房子都是父亲做的瓦。歌词用繁体字打印在一张纸上。其中,“风”和“雨”用铅笔划掉,改成“路灯”和“背影”。
“夜幕下的路灯,夜幕下的背影,夜幕下的瓦匠,是一位慈祥的父亲。他的瓦拉,他的瓦布,他的瓦伊沾满了泥巴。”——《我的父亲是瓦匠》
在回家必经的山路上,他的黑皮鞋轻巧地踩过河边的石子,红白条纹的T恤,在一片绿色中若隐若现。
他的家在一个小山坡上。沙发、茶几、电视柜几乎是全部的家具,显得有些空荡。猫咪跳上沙发,又从另一边跳下去。
在家门口,庞明涛随手掐一粒植物剥开,“看,你们吃的蚕豆,就是我们这里种的。”屋后山坡上,黑色的旧瓦片堆在一起,像一座城墙,和青山相映,抵御外部世界的冲击。
他的妈妈忙着招待,煮了醪糟鸡蛋汤,端到桌上。她一头黑发,末梢微卷,遮住耳朵,穿一件蓝紫色花衬衫。
对于儿子的歌,她小声说着“好听”。“当然好听,我的歌哪里会不好听啦?”庞明涛嘟囔着,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光。妈妈笑起来,眼睛弯成一座桥。
提到庞明涛的妈妈,李达想起一件事。“在一个晚上,我的母亲问我,今天怎么不开心?”在电话那头,李达唱了起来,“对,就是这句歌词,拍MV的时候,我们为了配合这句,找来一个人演他妈妈。他说那不行,这不是我妈妈。如果以后粉丝发现了,这不是欺骗他们吗?”
庞明涛不想让媒体接触家人,担心家人说错话。“之前那些记者跑来,随便问两句,就说我是70后、80后,我明明是90后。”
一位熟悉庞明涛的人士没有具体说出他的真实年龄,只是说,“一个86年(出生)的老乡管他叫哥。”
他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有演出的时候就坐车赶过去,演出结束再回到老家。
庞明涛小学、初中都在镇上念的,高中去了县城,但念了两年就辍学了。他曾经的玩伴大都在外面打工,关于庞麦郎的音乐梦想,在很多家乡人看来,是遥远而不切实际的。
李达是沂蒙山长大的孩子,他懂庞麦郎,就像《我的滑板鞋》MV里写的,“在魅力之都,我追逐着一个被嘲笑的梦想,与我的小伙伴们一起,寻找属于自己的那双滑板鞋。”
他把“滑板鞋”解读为“梦想”。
庞明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读,显得诧异。“梦想?那并不代表什么梦想,就是一双鞋,滑滑板的时候要穿它。”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音乐;我的信仰,是人道主义。”
庞明涛从床头柜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轻轻翻开。每一页,都是他写的歌,蓝色圆珠笔的小字。
“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这是《我的滑板鞋》中的歌词,著名导演贾樟柯说,这首歌把他听哭了,这句歌词,是“多准确的孤独啊”。
贾樟柯曾为《我的滑板鞋》落泪。
如今,这句歌词一笔一划地躺在小本子里。
天空突然下起雨,淅沥声盖过虫噪声。就是在这块地里,庞明涛坐在爷爷身边,一边掰着玉米,一边听老人唱山歌。就是在这块地里,他和小伙伴一起玩耍,把稻草当成箭。下雨的时候,他帮父亲把粗重的瓦片和泥浆搬到屋里,天晴再搬回院场。
他是从这里长出来的,他又想从这里走出去。到镇上去,到县上去,到城里去,到繁华的大都市去。
(感谢记者安钟汝对本文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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