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6日晚,由黄晓明、蔡文静主演的电视剧《危机先生》改名《紧急公关》,接档《流金岁月》在CCTV-8播出后便登上了热搜。该剧讲述记者出身的林中硕(黄晓明饰)转型成为危机公关专家后,如何面对一个个棘手的危机公关事件。值得一提的是,该剧全程在成都拍摄,非遗博览园、339天府熊猫塔、天府立交、双流国际机场、太古里、宽窄巷子、杜甫草堂……这些成都人熟悉的地标一一入画,展现出成都美丽宜居公园城市的全新形象。
近年来,由于成都独特的文化底蕴和地理条件,许多影视项目都到这里进行取景拍摄,比如《全世界最好的你》《淑女飘飘拳》《青春斗》《好运泥巴》等。既然背景板是成都,导演当然会考虑,哪里能代表成都,或者说哪些风格化建筑让人一看便知是成都。其中,川式茶馆必不能少。一方茶桌,一杯清茶,几把竹椅,三两好友,可“采耳”嗑瓜子、可谈生意、可交朋友、可“摆龙门阵”。成都的茶馆历史久远,也是最能体现成都休闲文化内涵之地。
▲成都人民公园的鹤鸣茶馆(吕甲/摄)
“头上晴天少,眼前茶馆多”,放眼成都,茶馆洋洋洒洒地遍布于城市的各个角落。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对于成都人来说,似乎茶才是应该放到第一位的。
著名作家沙汀说:“我回故乡已经半个月了。或者确切点说,我回到茶馆里来已经半个月了……”且不论他的语气里是褒是贬,或讥讽或戏谑,成都就是这样一个慢吞吞不着调的城市,那满街的茶馆,即是最好的证明。据说这座城市每年消耗的茶叶数量达数万吨之多。游走于成都,无论是在车水马龙的商业中心,鳞次栉比的住宅小区,或是人声鼎沸的农贸菜市,你不必为茶馆如此之高的复现率而感到惊诧。你会发现,即使是铺天盖地,每个茶肆也都少不了一帮闲情部落的捧场。喝茶,搓麻,摆龙门阵,懒洋洋的太阳、懒洋洋的心情、懒洋洋的节奏、懒洋洋的人生,日复一日,不知今夕何夕,大致就是成都人的生活了。如果你来自某个亢奋的部落譬如上海,面对如此“堕落”的生活状态,也许会更加坐卧不宁了。
而这种闲适是与生俱来的。在成都生活不需要操太多的心,富饶的土地、温湿的气候,让种子撒在地里自己就会生长。千百年来大自然对这片土地眷顾异常和“半年忙、半年闲”的农耕文化,使得成都人自古就习惯了泡在一滚三开的花茶香中,茶馆于是成为了成都人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喝茶之余,采个耳,享受一下生活的惬意
成都茶馆究竟起于何时,尚无确考。西晋时期,成都有挑茶粥担沿街叫卖者,至唐代,茶馆应运而生。《封氏闻见记》说:“自邹、齐、沧、棣,渐至京邑。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不问道俗,投钱取饮。”距长安不远,繁华冠九州的锦城(成都)自然也不例外,那里早就有卖茶兼卖药的茶楼。明清以后,成都茶馆遍及城乡,茶馆是人们消闲、打盹儿、掏耳修脚、斗雀买猫、打牌算命的自由天地和评书、扬琴、清音、杂耍的表演场所;茶馆又是拉皮条、说买卖的民间交易所,也是讲道理、赔礼信、断公道的民间公堂。茶客中有着长袍马褂的宫绅商贾,有穿短衣短裤的力行大哥,有小本经营的老板掌柜,有歪戴帽子斜穿衣的三教九流人物,有手提鸟笼,口吟川戏的阔公子,也有沿街叫卖的小商贩,本地人、下江人,东西交融;老广、老陕,南北荟萃。吃早茶的人天刚亮就往茶馆跑,堂倌老远招呼茶客们,特别是当地有脸面的绅士、商人争先恐后为熟人付茶费。有一种吃茶不给钱的,此辈不敢正大光明的升堂入坐,而是趁茶客离去,茶馆来不及收走残茶,趁机顶上去接着喝。茶馆无逐客规矩,只要茶客愿意,一碗茶坐一天,堂倌照添不误,因此人们称吃茶又叫坐茶馆。
▲成都人民公园的鹤鸣茶馆(郑晓飞/摄)
成都人坐茶馆可大饱耳福:打围鼓、唱川戏、说评书、唱曲艺、打金钱板,真是“锣声、鼓声、檀板声,声声入耳,洲调、曲调、扬琴调,调调开心”。街坊茶肆,三五人一桌,一杯清茶,几碟瓜子花生,谈天说地,评古论今,国事家事,邻里短长,社会新闻,人情世故,都可成为话题。一人讲,众人听,好不热闹。而且一进茶馆,就可找到自己的感觉,好像人人都会吹牛,个个都是侃爷,天南海北,五花八门,说些俏皮话,讲点歇后语,发发牢骚,大家一笑置之,胸中之闷气、怨气、不平之气全消。如此看来,茶馆之妙不仅在于听,尤其在于说。有人说成都茶馆有五大特色:茶叶、茶具、茶壶、茶椅、掺茶师。五大特色里面最有代表性的还得算掺茶师。
掺茶师又称为么师、堂倌、茶博士,称得上是茶馆里的灵魂。不管来客多少,招呼安坐的是他,并可根据来客的身份安排到最适当的地方。不管多么拥挤,他都可以来去自由,端茶掺水恰到好处。资深的茶博士都有自己的绝招,只见他一手提壶,滴水不洒;另一手端来十来副茶具,四平八稳。客人坐下,他手中的茶船向桌面一撒,恰到好处地停放在每位客人面前。更为神奇的是,离桌一两尺,一条热气腾腾的白色水柱,凌空而下,不偏不倚,注入每人茶碗,不多不少,刚好八九分。在茶馆喝茶,遇上掺茶高手,可大饱眼福,得到一种惬意的享受。
▲成都的茶馆中每个角落都坐满了人
当代文学作品也有不少写成都茶馆的,如成都作家沙汀的小说《在其香居茶馆里》,已搬上荧屏,雅安地区荥经籍作家周文的《一家茶店》《茶包》,李劫人的《死水微澜》和陈锦的《成都茶铺》也都写了茶馆。在文艺创作领域,要写出点川味,你就得考虑写茶,其中的捷径就是“泡”茶馆。如李劼人所描写的晚清:“茶铺,这倒是成都城内的特景。全城不知道有多少,平均下来,一条街总有一家。有大有小,小的多半在铺子上摆二十来张桌子;大的或在门道内,或在庙宇内,或在祠堂内,或在什么公所内,桌子总在四十张以上。”外来者还经常将成都茶馆与其他地区进行比较。例如一个西方人发现在成都“有饭馆和茶吧,面街而开,后者有着与英格兰的酒吧同样的作用,但并无酒吧那样的弊病。朋友们在那里聚会闲聊”。他还注意到“大部分生意都在茶馆成交”。
对成都茶馆的描述还有来到成都的外省人。著名教育家舒新城上世纪20年代到成都时,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此地人民生活的特别休闲”。全面抗战爆发后,这种生活方式也改变不多。左翼作家萧军1938年到成都,吃惊于茶馆之多,便不无夸张地感叹道:“江南十步杨柳,成都十步茶馆”。曾经留学法国的国民党元老吴稚辉在1939年也称:“成都茶馆之多,有如巴黎的咖啡馆。”当代著名作家和文学评论家何满子回忆道:“茶馆之盛,少时以为当属江南为最;稍长,到了一次扬州,才知道更盛于江南;及至抗日战争时期到了成都,始叹天下茶馆之盛,其在西蜀乎!”何满子系江南人,除了战时在成都以及反右后被发配西北几年,他一生几乎都在江南度过,但成都茶馆是他常写的主题之一,生动记录了他在成都茶馆中的经历和观察。实际上,何满子不过是许多对成都茶馆情有独钟的外乡人之一,他们深受成都丰富的茶馆文化之感染,哪怕是短暂的茶馆经历,也给他们留下了无穷的回忆和无限的遐想。 (来源:《茶馆: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观世界,1900-1950》王笛/著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茶馆文化》金开诚/主编 吉林文史出版社、《茶道》怀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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