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顾无
【引觞漫谈】
宋明理学,本来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思想体系,只是大凡儒家,读书读多了,少不了出现一些腐儒气息,在潜意识就将自己学习到的教条知识当作了万世不易的真理和圭臬。不仅自己要奉行,还要世人们都听从他的,这就不免引出一些与世俗的矛盾问题。
而且,儒家的发展过程中经过了几次大的改动,虽然根上还是孔孟之道,但是已经被后人修改的偏离很大了。其中,“存天理,灭人欲”的趋势逐渐加强,是很重要的表现之一。
但是食色性也,七情六欲本是人天生带着的属性,不是轻易压得住的。哪怕是那些读了圣贤书的人,嘴里说着之乎者也,背地里也会忍不住,去做一些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勾当,伪君子,也就这样出来了。越到后世,儒家培养出的伪君子就越多。
当然,自然也少不了真的将身家性命全都奉献给儒家研究的,如宋朝最有名的朱熹,以及后世的诸多大儒,他们是将儒家当成了自己的信仰,所以皓首穷经,得到世人的尊重。
【临其诗境】
今天要欣赏的词,和朱熹有关。
还年轻的时候,我对于朱熹真的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可能是听过一个人一辈子只钻研这些经书,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无趣,甚至很恐怖吧。
后来知道了朱熹在学术上一些很重大的成就,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讨人喜欢。尤其是他的一些诗歌,能够将无聊的教化融入到有趣的场景之中,还是有那么一点有趣的,比如“为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不过始终还是带着教化目的的诗词,不如唐诗来的格调高阔。
对他印象的一个反转,就来自于今天要欣赏的这一首词。这首词还是出自一个女流之辈,一个被朱熹关进大牢,折磨许久的女犯人。
公元1182年,朱熹巡行到台州,因为唐仲友的永康学派反对他的理学思想,朱熹就上疏弹劾唐仲友,一纸奏状里就提到了这人与当时词人严蕊的风化之罪,下令让黄岩通判抓捕严蕊,在狱中严刑逼供,可严蕊一介女流,硬是坚持了下来,宁死不屈。后来朱熹改观,新上任的提点刑狱岳霖才把严蕊放了出来。
临别时问词人的归宿,严蕊就用这首词回答了他。
【经典原文】
卜算子·不是爱风尘
宋代:严蕊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条分缕析】
多一句嘴,因为学术上的分歧而利用自己在政治上的特权欺压同辈,这无论如何是一种君子不耻的行径,若朱熹真的一生以君子自诩,以孔子对自身的严格要求来要求自己,应是干不出这种事情的,虽然也是因为朱熹对理学的呵护之切,终究还是免不了后世的评头论足。
下面我们看这首词,严蕊不愧是当时著名的女词人,据说有人慕名而来,不远千里只为一睹芳容。她的才情确是值得这样待遇的。
第一句解释身世,不是天生下来就喜欢风尘啊,都是因为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才让自己堕落到了这般境地。
沦落风尘,倒也无妨,人生自有天定,花落花开有时,只凭东君作主就是。这一句看似潇洒放松,实则体现了一介女流在当时封建社会的无奈。
句中的花就是词人的自比,花开花落,都要凭着东君作主,东君好像有春天的意思,也就是管着这些花儿的神明。当时的女人,不也是做什么都要三从四德,从来自己做不了主吗。
下阕的第一句是名句,词人的一句感叹,却足以激起太多人的共鸣。
走是一定要走的,一定要离开这样的生活境地。
可是离开了这里,要去哪里呢?我又用什么立足?当我所凭借的姿色颜容全部退去,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里,我又该如何自立?
这10个字里,包含的已经不仅仅是作者个人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世人普遍的无奈,觉得自己配得上更好的生活,但是又始终没有脱离出去的契机。
在一片无奈之中,只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未来了。
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像一个幸福快乐的平凡少女一样,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山花插满头,那就不用再问我的归宿了。
我的归宿,就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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