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人普遍感觉的四川方言比较难懂,来四川旅游的外地朋友我就成为他们当然的义务翻译。
四川方言难懂之处在于,即使你把方言中的几个字写出来,外地人看了也不知道含义。
比如,把地方叫“踏踏”,把肉食叫“嘎嘎”,把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叫做“脑壳抓起”,还有一个字叫“过”,娃儿叫“过”瓜,买菜2元1斤不选叫“过”抓,墙纸叫“过”巴。发火咆哮叫“绊命”。
要看懂并深刻理解这些词汇的含义,不在本地生活几年很难理解其中的微言大义和适用语境。
语言是个历史的产物,伴随着历史变迁,语言库不断更新淘汰,原有文字的外延和内涵也会发生变化。如现在人们交流的语言体系就多出很多网络语言,拜互联网所赐。
近百年的四川方言在本地土著语言的基础上,增加了湖广语系成分,当然还有袍哥语系成分,这个成分影响更大。
清朝和民国时期由于袍哥组织遍及四川城乡,该组织前期为地下组织,为避开官府追杀,相互联络用暗语或称黑话。
几十年时间,加之本身体系人员众多,就形成了一套袍哥话语体系。
袍哥的隐语暗号,又称“切口”,是袍哥独自的语言系统,自己人听起来心知肚明,外人听起来,如云山雾障,不知所云。
袍哥初次见面利用隐语问答,试探对方身份,被称为“盘海底”。
民国后,袍哥组织由地下转为公开,袍哥语言体系传播就更加便捷,无所顾忌,所以渐融入本地日常方言。
袍哥这个组织,49年以后从形式上基本消失了,但其语言已揉进四川方言体系,很难从中剔除,语言是个工具,本无善恶之分,也没有必要从中剔出。
袍哥的“切口”,直接影响了近现代四川方言的形成,直到今天,四川人日常交谈中,还可以见到当年“切口”的“尸体”。经过时代变迁,语义有些已经发生部分变化。
今天留存下来的袍哥语言,换个说法,就是切口的“化石”。
以下是笔者收集到的部分至今存活于成都方言中的“切口”。
嗨:加入袍哥组织。今常指担任某种重要职位,如“他在公司嗨的是老大”等。
引进:介绍参加袍哥。今泛指引荐、引入人员、更扩展到引进资金、技术或设备等。
结梁子:结仇。今原意保留。
落教:按袍哥规矩办事。今泛指行事得体,情商高之人。
跑滩:在江湖上行走,无固定职业。今保留原意。
关火:能起决定作用。今原意保留。
抽底火:揭露底细。今指有意坏事。
天棒:无法无天的人。今原意保留。
识向:会看风向。今指能看清局势。
臊皮:伤了面子。今原意保留。
进步:入袍提升。今泛指上进提升。
赏识:得到大爷好评。今泛指得到上级好评。
散眼子:散漫无组织。今原意保留。
滥杆儿:流氓无赖。今原意保留。
绷劲仗:冒充好汉。今原意保留。
操:在社会上拉帮结党,拜把好斗。今原意保留。
扎起:大力相助或袒护。今原意保留。
捡脚子:处理后遗症。今原意保留。
不依教:不按规矩办事。今指不依不饶。
放黄:失信、失约。今原意保留。
不认黄:不客气,不讲面子。今原意保留。
拜把:结拜兄弟。今原意保留。
拉稀:中途逃脱,不负责任。今泛指办事不力靠不住。
打平伙:共同摊派伙食钱。今亦指共做一事。
吃欺头:捡便宜。今原意保留。
下蛋:说软话,求饶恕。今亦指不敢应战。
镇堂子:能服众,在堂口上说的起话。今泛指能服众。
搁平:把纠纷争议的事情处理圆满。今泛指能协调好各方利益,常用“搁得平”表述。
以下是袍哥曾用作切口,至今仍保留在成都方言中的词汇。
勾勾匠:行劫时的眼线。今指诱人上当者,现俗称“媒子”。如钓鱼执法中冒充上当受害者,新房开盘受雇于人排队抢购者。
点水:出卖同伙。今泛指泄露秘密。
挂彩:负伤出血。今原意保留。
划盘子:毁容。今原意保留。
栽了:指落马。泛指行事失败。
肉票:人质。今原意保留。
撕票:谈判破裂,杀伤人质。今指杀死人质。
捡渣渣:盗窃零星财物。今指得到微不足道的利益。
现在的四川方言,相信伴随着时光的流逝,很多词汇会消失,还会增加很多新的词汇,这是必然趋势。随着社会、科技的发展,各地方言若干年后有逐渐消失的可能,将为普通话所取代。
现在成都本地的小学生很多都不会说正宗的四川方言,甚至于听不懂部分方言,不知道这是该喜还是该忧。
好在这个问题已经引起了民俗专家、历史学家的关注,国家也在这方面着手抓方言的保留工作,借助互联网保留方言,方言是历史档案,留住方言也是保留了第一手历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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