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书中说起世故,大约许多人会第一时间想到薛宝钗,毕竟很多事情都摆在那里。
比如说,金钏儿被撵出贾家后愤而跳井身亡,薛宝钗却说金钏儿是“自己失足落到井里”,与旁人并没有关系,将王夫人和贾宝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以此来宽慰王夫人。
再比如说面对林黛玉的一再揶揄讽刺,薛宝钗却能始终隐忍不发,一笑置之。因此贾家人人都说黛玉尖酸又刻薄,宝钗大气有涵养。
然而,在世故圆滑如此的薛宝钗也要为自己“人人跟前失于应候”而发愁的时候,有一个人却赢得了贾家上下一致的交口称赞,声名极佳。
长辈们喜欢她贤惠、年轻守节;底下的下人称她是“大菩萨”、“第一个善德人”,最是“厚道多恩无罚的”;甚至连王熙凤都认为“大奶奶是个佛爷,也不中用”。
她,便是李纨。
可是当凤姐病倒后,王夫人委托李纨、探春、宝钗三人管家之时,正值下人来报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请示如何办理。那么,此时的李纨是如何裁处的呢?
李纨直接按袭人之母的旧例给了四十两银子。她这么做,有两点好处。
- 一来之前有袭人之母的旧例,按例办事,总不会有大错;
- 二来即便李纨知道按正常程序,赵姨娘的兄弟与袭人之母有差别,但是看在探春的面子上,多给点也无妨,反正用的是官中的钱,还不得罪人,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说在这件事情上,大家还认为李纨只是个老好人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可就耐人寻味了。
林之孝之女小红偶然被王熙凤使唤跑了一趟腿,小红在办完事情后向王熙凤做报告的时候,让王熙凤大为欣赏,并询问小红的姓名。此时在一旁的李纨却插话了:“你原来不认得他?他是林之孝之女。”
各位看官请细品,作者一直说李纨是个“槁木死灰”般的人物,却为何连王熙凤都不认识的一个怡红院小丫头,她却能张口就道出人家的来历呢?
还是说,所谓的“槁木死灰”只是她的伪装,真正的李纨深藏不露,远非如大家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二)
从前读《红楼梦》,总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王熙凤更精明的人了。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媳妇,上面奉承着贾母和王夫人,手底下管理着几百号人的下人仆役,说她身上有一万个心眼子怕是夸张,但若说她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如何能坐得稳荣国府管家奶奶的位置?
不过,某天看完《红楼梦》第四十五回中李纨和王熙凤的一篇对话,才惊觉事实并非如此,王熙凤再精明,却精明不过李纨!
为什么呢?
事情的起因是大观园里起了诗社,众姊妹由李纨领头一起找到凤姐,希望凤姐能出任他们诗社的“监社御史”,凤姐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小把戏,又一直眼红李纨的待遇比她高,所以趁机就朝李纨开炮:
凤姐的这番话其实是给李纨算了一笔帐,把李纨一年大致的收支都给扒拉了出来。总结起来就是,李纨的收入非常高,支出却几乎为零,如此积累起来自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别看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然是一位隐形的小富婆!难怪王熙凤一看到李纨带队来找她要钱,她会如此一幅酸溜溜的口气了。
虽说王熙凤经手也是几千两、上万两银子的大手笔,但一来她用的是官中的钱,并不是她本人私有;二者她确实在私底下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赚了些钱,不过说到底她能吃多少用多少?她费尽心机攒的那些私房钱,到最后不是被贾琏挥霍一空,就是抄家的时候被抄没了。87版《红楼梦》中王熙凤死的时候只有一领破席裹身,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再回头想想,她生前积攒再多的财富又有什么用呢?
王熙凤死后只有一领破席裹身
反观李纨的结局就要比王熙凤好太多。李纨在贾家败落前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待到贾家一倒,李纨又因为种种原因和贾家划清了界线,并没有受到波及;再加上后来贾兰也争气,取得了功名,母凭子贵,李纨终于可以“戴珠冠,披凤袄”,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两相对比下,还有谁会说王熙凤比李纨精明呢?
后话
当贾家在某一天轰然倒塌,当所有人或死于非命,或流离失所的时候,唯有李纨,她用她的精明和世故保全了她们母子二人。只是这样的“保全”,到头来也不过是“枉与他人作笑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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