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1)

一、有梦到徽州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2)

对于徽州,最早的印象是在课本上读到的,那是一份黑白分明的记忆。只知道徽州在江南,是一个很封闭的地方,唯一的特征是白白的粉墙、黛色的瓦,还有那江北房屋上没有的马头墙。

到了黄山,到了徽州,才知道书上得来终觉浅,以前对徽州的认识是那样的肤浅、虚无。徽州的内涵如果让我来说,我觉得徽州精致中蕴藏着大气,在大气中蕴涵中庸,在中庸中展示了文化,在文化中放飞了诗一样的风情。

走进徽州,我们都会为徽州的绝世风景所陶醉。我经常坐车到基层去调研,从高速经过,徽州的山水景致尽在眼前。我感到徽州最宜从车窗向外观看,如同是看一幅风景纪录片: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只要黛色的群山有白云簇拥,山脚下的人家历历在目,白、黛两色极为分明,那是徽州亘古不变的风景。

在桃红柳绿的三月,我行走在新安江边的小路上,看到江上渔人乘着一叶扁舟,碧波涟漪中踏水而来,载着诗意的情怀,一路雨丝,一路花香,是融入自然的悠闲。在我的眼前,晃动的水,晃动的舟,晃动的人,如同在看一幅山水国画。在江面的远处,远山朦朦,青烟缈缈,雾霭重重;岸边是摇曳的杨柳,三月春风裁出的新叶在清风中招手,还有那如同少女般害羞的花儿,映照出江花红胜火的热情。恍惚中,我问自己,哪里是前生?哪里是来世?轻柔的雨丝落入青石覆盖的小路,墙上苔藓的嫩绿星星点点。我独自前行,如同在梦中,难以寻到来时的方向。

走进徽州,我都会为徽州深厚的文化所倾倒。西递那座鱼鳞瓦覆盖的老房子里,应天齐的版画艺术再现了古村落的历史与辉煌,他把生命深处的痛,一刀一刀刻在木板上,画面背后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乡愁,是一种心痛,这种痛传染给了所有穿行于其中的游人,也引起对古老家园的记忆。很自然,让我想到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

试想,在一片高低错落、古朴幽静的老房子里,钟声突然响起来,群鸦惊飞而起,枫叶片片凋零。月落、乌啼、夜半、晚钟,还有那一片凝聚历史与现实的古村落,还有那古朴祠堂及大门两边镌刻字体优美的楹联,他们不仅仅是记录历史,更是厚重的传承。在徽州,每一处烘托的都是一个宏大的历史场景,让我们对古雅的故乡久久眺望。恋旧是中国文化中最动人的章节,乡愁是中国文化的根。把灵魂皈依在故乡的怀里,一代代文化人就这样在思乡的背景下吟咏。那鱼鳞瓦上的片片乡愁,都已点滴渗入我们的文化,渗入我们的生命里,成为我们人文精神中最诗意、最动人的部分。

徽州的山,山山相连,山上是一望无际的松涛竹海;徽州的水,水水相接,水边是清澈见底的卵石浅滩;徽州的田,高低错落,层层如梯;徽州的人家,在山一侧,在水一方。我喜欢徽州的山水,喜欢在文化与自然交融的山水间穿行,那是故乡的情节,在一片青山秀水之间,看到一处处鱼鳞瓦覆盖的黑瓦白墙的古村落,无边的乡愁就在心中涌动,我要寻的就是这种感觉,它与我心里的一种疼痛相对应,乡愁就是这种生命深处的隐痛,它总在细雨的黄昏,折磨着无法回归家园的人,不管这家园是地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如今,只要走进徽州的村落,我就有一种恍如入梦的感觉,一见到老房子上的鱼鳞瓦,我就会把它当成家乡的屋顶,心中就会升腾起一缕又一缕思乡的愁绪。

行走在徽州的山水田园,穿行于徽州的小街深巷,一声声感叹在耳边长萦不去,那是历史的感叹,那是今人的赞美。一位牵着老牛的农夫走了过来,了无声息地走了过去,走在徽州的田园中,也走在故乡的记忆中:原野、夕阳、牧归,小桥、流水、人家。看着农夫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想到一篇文章里说过:“他们很少去打扰别人,也从骨子里不愿被别人打扰。”

徽州,是梦里的家园,有梦的人还是到徽州走走,她不仅给人安详和宁静,更带来放飞心情的愁绪和诗意,还有那一阵阵思乡的回忆。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3)

二、春行卖花渔村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4)

一直以来,对卖花渔村有一种向往,而这种向往很朴素,朴素的原因来自卖花渔村的美丽名字。一个村子怎么会把花与渔结合在一起?我想,一个有神奇名字的地方,必然隐含着某种神奇的故事或密码。

临行前,我在网络百度了一下,才知道卖花渔村的来历。卖花渔村,本名洪岭村,位于歙县城东南七公里,新安江南岸沟谷腹地,唐末洪氏迁居于此,逐渐形成村落。村形如鱼,村头尖尖状如鱼嘴,村腰渐宽如鱼肚,村脚房屋向两翼展开,如鱼的剪刀尾。村人姓洪,喻水汹涌,鱼得水则生机盎然,故在鱼字边加三点水,称渔村。又因村民以种花、培制花桩、制作盆景为业,卖花为生,遂称卖花渔村。

二月的江南,草长莺飞。带着好奇疑问,在朋友的陪同下,去探访新安江畔的隐世古村——卖花渔村。这里真是一个被大山隐藏之地,也是一个让人惊艳的梅花仙境。新年的气息尚有余温,这里的早春便已悄然而至。虽还没有桃红柳绿,但卖花渔村的各种梅花却已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漫山遍野,漫满庭院,很是灿烂。

行走在古朴幽静、芬芳四溢的布满绿苔的曲径上,望着那秀山、丽水、枯藤、老树、奇花、异草浓缩与升华在大不盈尺的盆景之中,如读一首首无字的诗,如同观赏一幅幅立体的画。步移景异,景随人迁,既给人以美的享受,又引人沉思遐想。小路的转角处,经过风雨洗礼的木门板前挂着火腿腊肉,房前屋后、墙院里、阳台上摆满各种梅花盆景。“眼见人家住深坞,梅花绕屋不开门”大概正是描绘此时此景。梅花与水韵一起在古道纠缠,花香与腊味一起在深巷荡漾,故事与雾霭一同在山村缭绕。所有的景致都让你有时光倒转的错觉。

这个像花一样美丽的山野小村,世世代代以种花和培植盆景为业,种花历史已逾千年。在观赏之余,我们走进一位姓洪的农民家,他非常客气地给我们让座、倒茶。洪老伯很健谈,他不仅介绍自家的盆景,还与我们谈起洪氏家族的历史。洪老伯告诉我们,卖花渔村有两百多户,大部分人都姓洪,从唐代开始就开始种花、做盆景。最早的传说是唐乾符六年,也就是公元879年,村民洪必信在自家的房子右边建了一栋小楼,在房前屋后种植梅花百株,而且造型不同,主要是自我欣赏,于是开启了卖花渔村种花的千年历程。在洪老伯的院内,有一株桂花盆景,从正面看并不神奇,但从背面看,原来是一块两百多年桂花树上的树皮。宽阔的树皮上郁郁葱葱、枝叶繁茂,足见卖花渔村人在种植盆景方面的功力,也看到了一千多年来的遗存。

在卖花渔村的村史馆,虽然是匆匆而过,但对他们的历史有一个简要的了解:卖花渔村种花、做盆景起源于唐代,兴盛于明代。明代中叶,徽商的繁盛达到了一个高峰,很多徽商在原籍宅院多建花园,广植花木,立假山,置盆景,装饰无不精致,自然使盆景的市场更加繁荣。到明末时期,徽州盆景已自成一派,后又受新安画派影响,形成以苍古、奇特、刚劲、自然见长的新安派。徽州一带居民运用“咫尺千里,缩龙成寸,小中见大,虽假尤真”的艺术和培植手法,使徽派树桩盆景锦上添花。卖花渔村最能代表徽派盆景艺术特色的还是徽梅,又名龙桩,以古人“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的评梅理论作依据,把梅桩自幼扭旋,左右弯曲,刚柔相济,冉冉而上。如今,这些徽派盆景不再是藏在深山人不识,很多已经走入了北京、上海、杭州等大城市,走进了寻常百姓的家庭。

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声,循声而去,在村里的一个小广场上,有十多个人正在跳一种看不懂的舞蹈,他们上身穿着黑色衣服,下身穿着绿色长裤,头扎丝带,脸上都化妆成妖魔鬼怪。我问一位当地的农民,原来他们正在表演傩戏。傩戏是流传在安徽皖南一个古老的戏种,“傩”乃人避其难之谓,意为“惊驱疫厉之鬼”。巫傩活动在生命意识上满足了信仰者的心理要求,巫傩之风的传承与流布自然融入到习俗之中,即使到现代,在徽州的古村落仍以传统文化的形态存留于民间。在他们演出休息的时候,我主动向一位表演老者请教,他说,今天表演的是《钟馗醉酒赏梅花》,寓意是钟馗给卖花渔村的村民驱邪消难,为每一位游人送上一份幸福和吉祥。

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卖花渔村本身是一个在深山里的盆景。卖花渔村的美,美在令人浮想联翩的村名,美在那些“无声诗、立体画”的盆景佳作,美在村民们把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憧憬浓缩在尺寸之间的造型之中,美在那傩戏送上的祝福和锣鼓声中。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5)

三、雨中走坡山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6)

到徽州工作前,我知道黄山、西递、宏村,而且慕名去过,这都是一些大名头的景点,而且写这些地方的文章很多。其实,在黄山,在徽州,藏在深山人不识、风景十分优美的地方很多,歙县的坡山就是一处。

坡山村位于徽州歙县的杞梓里镇,是歙县南乡的一个大山里的村庄。初秋的一个下午,在朋友的陪同下我去了一趟坡山。因为受台风的影响,天下着中雨,我们冒雨从杞梓里镇出发,沿着324国道,在苏村向左拐,进入到坡山的小道,这是一条山间的乡村道路,仅能通行一辆小车,如果有会车,不知道怎么解决。车在山道上慢慢盘旋上升,虽然进入了秋天,但透过车窗看两边的树木青翠欲滴,闻到从桂花树上发出的阵阵清香,的确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车行半个小时,我们在两山之间的一个垭口下了车。在山崖边,我在雨中欣赏崖上“梦幻坡山”几个行书大字时,同行的人已经大叫起来:太美了,太漂亮了!我循着他们的眼光看去,眼前是一片波澜壮阔的云山雾海。陪同的凌镇长是位女同志,她说,坡山四面环山,谷底的昌源河四季水分充足,形成了坡山独特的地理小气候,水气很容易聚集,雨后极易形成云海。

站在坡山的山顶看风景,我被壮观的云海云雾景致夺去了眼球。一幢幢农家小楼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如同海市蜃楼,俯瞰着缥缈云雾中的山川和房屋,宛如人间仙境。秋雨依然在下,但没有影响到我们欣赏美景的心情。看到那云海,时而平静如镜,时而波涛翻滚,时而雾流一泻千里,持续的云海缠绕在群山的腰间,气势十分壮观,给人一种“村在云中,云在村中”的美妙景致。

当我们走到坡山顶上的四季海农家乐的时候,天空慢慢放晴。在农家乐门口广场的回廊边,一群外地的游客架起了“长枪短炮”,正在捕捉瞬息万变的美景。雨过坡山的空气更加湿润,闻起来有丝丝的甜味。不知不觉已经傍晚,这时一幅壮丽雄浑的“大片”突然上演,西边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一道彩虹,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道彩虹,两道彩虹立在天地之间,让立体的坡山如同仙境,如梦如幻,真是奇妙无比。这时,晚霞透过云层射下来,山峦层林尽染,绽放摄人心魄的美丽,如同一张精美的设色山水国画,全方位展示在人们的面前。一位上海的游客一边在抓拍,一边与我们交流,他说,坡山真是如同仙境,来了就不想走!

看到我们对坡山的美景赞不绝口,凌镇长说,坡山开发的时间不长,但这里四季都是美景,四时都是风光。的确,坡山春天有油菜花,夏天有向日葵,秋天有贡菊花,冬天有雪景、油茶花等。

秋天是成熟、硕果的代名词。坡山的秋天却融入了春华秋实。漫山遍野的绿色中虽然染上了少许的淡黄色,茂密的植被仍是那么的翠绿鲜活,在云雾之中,依然保持着春意盎然,展现出勃勃生机。在农家的小院里,有刚刚从地里摘下的南瓜、玉米、柿子、红薯,五颜六色;有收获的黄山贡菊,金灿灿的,甚是养眼;有从树上打下的山核桃,正泡在水中脱皮……

坡山不出名,游客还不多。看到三三两两游客在雨后的路上散步,如同是坡山晚归的山民。他们是那么的悠闲惬意,我不知道到底是坡山的美食留下他们,还是坡山的美景留住他们,我想,也许两种原因都有吧!

雨中走过坡山,时间匆匆,留下的印象非常美好。离开坡山时,夜色已经降临,望着朦胧中的群山,还有那山脚下川流不息的昌源河,我想在明年的春天一定再来坡山。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7)

四、天上村落——木梨硔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8)

到徽州,一定会想到徽州古村落。徽州大地上星罗棋布着很多古老的徽派村落,这些村落大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最出名的要数宏村、西递、呈坎、唐模。

刚到江南山城工作,一位文化界朋友告诉我,在黄山,在徽州,比西递、宏村美的古村落很多,大都在崇山峻岭之中。他说,在休宁县溪口镇,有一座海拔近千米的苦竹尖山,苦竹尖山的半山有一个像驼背的斜坡上,有一座非常美丽的袖珍村,名字叫“木梨硔”,是徽州古村落中海拔最高的村子,时时呈现“村在云中、云在村中”的美景,有天上神秘之地的美誉。

人都是感性的,听到这个美丽地方,还是天上神秘之地,心总是向往的。选择一个国庆假期,我与妻子一道,前往想象力无法达到的人间仙境。临行前,做了一点功课,在黄山市地图上,我没有找到叫“木梨硔”的村落,所以上网搜索,还真的有描绘木梨硔自然和人文的资料,网上大都是美丽的图片,文字描述大都是游客随性而发,文字比较随意,多是简单介绍:木梨硔位于黄山市休宁县溪口镇,三面悬空,翠竹相拥,古风古韵浓郁,以云海中的高山古村落而著称。木梨硔自然村历史可追溯至明万历十五年,距今已有四百三十多年。这里居住的村民原姓为环氏,因家族犯案,迁逃于此,后改姓为詹。现在居住的村民更少,年轻人大都到外地打工,留下的是一些老人。这里的村民引山泉水入户,养鸡种稻,卖竹为生,过着自给自足的闲适生活。

过溪口,行进道路越来越窄,我们如同走入了绿色的世界,道路左边是一条小溪,右边是植被极好的青山。车行半小时,就到了通往木梨硔更狭窄的小路。因为是假期,来木梨硔的游客很多,车辆严禁入内,我们只好弃车步行,一个小时后才到木梨硔的山脚下。上山的过程更是艰难,山道是简单的土路,在陡峭的地方用木头嵌成台阶。我们沿着“之”字型山道向上攀登,中途休息了好几次,到达山顶时已经汗流浃背,一座不大的村庄就在面前。进入村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块菜地,菜地并不规整,进村小路的右侧是一片毛竹林,一棵棵粗大的毛竹生长在斜坡上,很是挺拔和茂密,如同在村口站立着一排士兵,在守护村落的安宁。

村里的房子大都是平房,没有白墙黛瓦徽派建筑特色。房子外墙多是用石头垒起来的,由于年代久远,外墙陈旧斑驳。房与房之间大都是相连的,在小小的山顶上显得很是拥挤。村里的道路狭窄逼仄,有的仅仅容得下一人通过,就是有点空地,也被村民用石头围了起来作为自家的属地,用于堆放柴火杂物,可见在木梨硔是寸土寸金。木梨硔的一些房屋经过简单的装修,门前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大都变成了农家乐,名字看起来很有文化味,如木梨农舍、徽居客栈、山里外婆。也有农家乐没有店名的,在自家堂屋或门前摆上几张桌子,谈好就餐价格,把游人请进来,在游人的提议下,村民提供食材,由客人自选、自烧,如同走亲戚一样,十分亲切自然,充满着浓浓的烟火味。

木梨硔的商业气息不浓,村民老实淳朴,没有拉客习气,即使门口摆了徽州的土特产,也不会叫卖,只在等候游人谈价购买。老人们端坐在屋檐下,慈祥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脸上露出淡定的笑容,我不知道他们是在看热闹还是用他们的方式和淳朴欢迎远方客人。那天游人很多,远的有上海、江苏、浙江的,近的有芜湖、马鞍山的,下山一队,又上来一班,熙熙攘攘。因为临近中午,看到飘香的腊味和新鲜的蔬菜,一些游人留下就餐。在木梨硔观景台边上,我遇到了几位南京的游客,看上去他们是一家人,一位男士在厨房里面忙活,村民在为他打下手,其他几位游人如同在自家门口高谈阔论、开怀畅饮。我问他们,这里的菜味道怎么样?他们说,这是在城市里吃不到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

徜徉在村庄的小路上,呼吸清新的空气,享受清凉的山风,望着远山和近景,山巅白云伏边,近浓远淡,的确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手扶围栏,静立村边的悬崖旁,如同进入了一个禅意的世界,虽没有丝竹管弦之乐,尚有四周热闹的人群和就餐嘈杂之音,更有修竹枫叶近前,让我洗去了城市的疲惫和恍惚,一时心旷神怡。我体悟,美是一种尺度,不计张弛,静静谧谧,略显风雅。

听同行的朋友说,到木梨硔看景最有感觉是雨后,雨后的木梨硔,云海飘逸,变化莫测,俯视群山,宛如仙境。我们到木梨硔时,这里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雨了,云蒸霞蔚的美景自然与我们无缘。其实,到木梨硔最好的时节是在深秋,网络上深秋木梨硔的图片很多,那个美确实让人心醉。听一位村民说,秋天的木梨硔景色十分迷人,不大的村落被五颜六色包裹,翠绿的竹林,金黄的银杏树,火红的枫叶,村民晾晒的各种农作物,色彩斑斓;如果在中午,袅袅炊烟升起,整个村子如梦如幻,深秋的景致会展现得淋漓尽致。一行登山,跋涉艰辛,没有看到云雾绕村庄,没有看到深秋极致美景,留下的不是遗憾,而是下一次的念想。在下山的时候,我遇到一位来自芜湖的70岁老太太,精神头很足。她说,这个地方的风景真的很美,遗憾的是没有看到云海,只想期待明年选好时间再来看看。

徽州的木梨硔,农田阡陌,小石人居,天上人家。站在木梨硔高高的观景台上,看着四周的远山和浮云,我想到了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孤悬于皖南深山之中的木梨硔,是那么的寂静、安宁、美丽;那里的村民又是那么的泰然、淳厚、无争,我佩服古人选择生存的智慧,这里不仅是世外桃源,更是天上的村落。

到木梨硔,行程匆匆。我在想,有那么一天,独自来到天上的村落,从那观景台万仞崖边采一束红色的山花,捧在胸前,念在心里,就这样尽情地融入清风云海中,脱离世俗烦恼,洗去心中杂尘,观云卷云舒,看雾消雾散,定会是人间快意之事!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9)

五、徽州新田扶贫行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10)

到徽州工作前,我不知道徽州有个叫“富溪”的地方,更不知道有个叫“新田”的村子。一天,我问负责协调扶贫工作的同志,我们法院的扶贫点在哪里?他告诉我,在徽州区富溪乡的新田村,是著名的茶乡,中国十大名茶之一的毛峰就出产在这里。

经常喝茶或喝毛峰的人都知道徽州的富溪,只怪我孤陋寡闻。听了同事的介绍后,我马上到网上进行了搜索:富溪乡在徽州区的北部,东边与歙县许村接壤,北边是黄山区的汤口镇。富溪是毛峰茶的原产地,新田村又是核心产区。

第一次到富溪新田,是在春节前到我联系的农民家里慰问。过潜口,就进入了徽州北部的山区,道路不仅窄了许多,而且就着山势,变得蜿蜒曲折,像一条长蛇向大山深处游去。车沿着这条山道往大山里行驶,看到这片乡野的景致别具一格,看到这里的晨光更是明媚。从车窗往外看,两边高山的植被浓郁葱茏,满目苍翠,那种绿色带有一种原始狂野味道,无论你接受不接受,都直逼你的眼帘,让你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因为是早春,溪中的水流不大,但清澈见底,尤其是青山倒映溪中,如同一块长长的碧玉嵌在两山之间。

车行一个小时,我们到达富溪乡政府。乡政府坐落在一个缓坡上,背靠大山,面对富溪。乡政府的门前是一个大大的广场,广场上虽然有绿化,但与周围的群山相比,显得有点单薄和寒碜。广场上有一座不高的半身塑像,富溪乡的林乡长告诉我,这是徽商谢正安的塑像。谢正安的名气在清末可不小,他出生在富溪的漕溪村,不仅是黄山毛峰的创始人,而且是“谢裕大”商行的创立者。

谢正安有徽商的精明和干练,从光绪元年在徽州漕溪开办“谢裕大茶行”,到把茶行业务扩展到上海等地,成为徽州六大茶庄之首的时间也就花了几年的时间。据《祥字阄书》记载:谢正安除去未作价产业甚多外,家里积累有价产业达到五万元,宝银也有3400两,可见,他在当时是富甲一方。在上海的虹口区,现在还有一条漕溪路,听漕溪村的老百姓说,这条路就是因为谢裕大茶行和谢正安在此经营而命名的。

新田村位于蛇形山道的尾部,是富溪乡的一个偏远山村,虽然叫“新田”,但没有看到面积超过一亩的田地,足见皖南地区山多田少。我们再从乡政府出发,半个小时到达了富溪的新田村部。村部是一座三层楼的建筑,坐落在三岔路口,在群山环抱之中,这个建筑很不显眼。从村部向右拐进一条细小的山道,乘车十多分钟就看到了一群白墙黛瓦的建筑,散落在一个山坳之中,这就是新田自然村。新田自然村是隐匿在群山中低调的乡村,高山环抱中独有一份自然清新的灵气,这里与野花、森林、清泉、山雀相伴,沐浴在云雾中,沉醉在阳光里。

新田自然村的民居是依山而建,在村中有几条弯弯曲曲的沟渠,渠中流淌着清清的泉水,都是从村庄背后山上流淌下来的,由沟渠再向下,汇入村边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再向下,流入到富溪中。行走在村间小道上,看到广阔茂盛的茶园,这恬静自然的风景,恰与周边古朴的人文景观交相辉映。

到富溪,进新田,不是欣赏风景的,也不是考古考证什么的,而是带着扶贫任务来的。在村书记的引导下,我们到了蒋永顺家,他家建在一个山坡上,到他家要爬几道台阶。他家有三间正屋,在边上还有两间用于厨房、储藏的偏房,正房的外围是砖混的,内部全部是木质结构,这可能与山区的木材多相关。我在皖北工作过,到过一些农户的家里,感到与皖北农村相比,皖南农村的住房还是不错的,虽然家里有些凌乱,但不失家庭的温馨。

蒋永顺是一位黑瘦的山里汉子,个头不高,但很精神,会说普通话,与他交流没有困难。他告诉我,他家有三口人,夫妻两人和一个女儿,一年的收入有两万多元。我问他收入的来源,他说茶叶每年有一万六千多元,看护香榧树苗每年有几千元,再加上养猪的收入,两万元没有什么问题。他告诉我,他们家主要是因为妻子生病,压力较大,妻子每个月都要到镇上的医院住院,虽然有大病统筹,但个人还是要拿一部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干活,想挣更多的钱就很难了。

我问到他的小孩,他指着墙上贴的奖状,说小孩在徽州区潜口镇中学上初中,学习成绩不错,年年都得奖。说这话时,他脸上露出了一种满满的自豪和幸福。在临别的时候,我走到他家的厨房,看到在灶台上放着一碗没有吃完的豆腐和一碗剩下不多的苋菜。我问他生活怎么样,他说温饱没有问题,有时候还可以吃点肉。看到他家的生活,我心中充满慰藉,也为扶贫工作点赞。

在另一个山坡上,居住着八十多岁的蒋明花老人。老人身材矮小,身高不足一米五,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看到穿着朴素、满脸皱纹的老人,如同看到自己的祖母。老人的老伴前几年去世,家里实际有三口人:她、儿子、孙子。儿子因为离异出走在外,一直没有音讯,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问,现在只有她与孙子两人相依为命。孙子在潜口镇中学读初中,她一个人居住在三间房子里,显得很空旷。见到我们到来,老人非常客气,不仅拿出了自产的花生,而且要倒茶,这可能是徽州人的待客之道。与老人交流不太顺畅,老人说的是一口徽州的方言,我几乎听不懂。在随行人员的翻译下,我还是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老人家不担心吃的和穿的,她担心孙子以后的学习和生活。她说,现在扶贫政策好,不愁吃、不愁穿,生病了也不怕,种茶一年也有几千元的收入,但儿子不争气,孙子又很小,自己年岁已高,又有风湿病,总要老去,以后孙子怎么办?在交流中老人把裤腿拉起,看到她的膝盖关节肿胀变形很严重,仍然要打理自家的田地和茶园,感受到老人家着实不易。在交待法院驻点帮扶干部多关心老人的同时,我们只能简单安慰几句,带着感动的心离开了蒋明花家。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也给他们带来大自然的恩赐。他们都是勤劳朴实、忠厚善良的乡民,在这方土地上,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托起了大山里的一片天空。虽然他们有的还不富裕,有的还有一些困难,但他们没有失去精神,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依附很少的土地,依靠美丽的山川默默生活。徽州山川秀美,文化底蕴深厚。作为徽州一部分的富溪新田,更是有着好山好水,有着勤劳善良的人民,有着丰富的资源。我相信,这里的扶贫之路会越走越宽,富溪会很快富裕起来,新田的生活会更加甜美。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11)

六、徽州最雄村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12)

2019年,我到歙县调研乡贤法官工作室,去过一次雄村。在与两位雄村的乡贤交流时,他们张口就能说出朱熹、戴震的名言,感到这里的人的确不一样,给我留下非常深的印象。

一个周末,与疫情防控久居在家的纯斌先生电话相约到外面走走。是的,春节过后因疫情防控蜗居了一个多月,我们都想出去看看,否则真是辜负江南的大好春光,合议决定:去歙县雄村看桃花。

雄村离市区不远,乘车从屯溪出发,二十多分钟就到了雄村的村口。虽然是第二次来雄村,但还是不知道东南西北。在村民的指导下,我们沿着村里一条较宽的道路,步行到雄村景区。其实景区是一个比较大的广场,有几处文化遗存与民居、农家乐混杂在一起,算不上正规的景区。走进景区的一道小门,左边是一座牌坊,是雄村五大牌坊中的一座,牌坊的后面是一栋四合院样式的两层楼房,中间有一个像天井的地方。这个楼房看上去不起眼,但在中国抗战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说这个两层的楼房,是当年抗战期间军统戴笠在雄村设立中美讲武第一班的地方,几年时间培训了八千名特工人员参与抗日救国。这栋楼的边上是一家名叫“曹家大院”农家乐,老板是一位热情好客的中年妇女,我们向她打听抗战时期雄村的历史。她告诉我们,中美讲武第一班的旧址是在这里,以前的范围比现在大得多,由于年代久远,一些房子倒掉了,被人占去建了私房。后来县里招商引资,一位山东的客商把留下来的几间房子租下从事文化产业,现在已经没有当年的规模了。她还说,每年都有一些年迈的抗日老兵在子女的陪同下,来到当年受训的地方,看到眼前的情景,为毁坏的遗存感到遗憾。从这位中年妇女的脸上,我也看出对没有保护好历史文化遗存的无奈和惋惜。

在广场的右边,紧邻的是新安江上游——渐江。江边有一条坝埂,上面种有十多种桃树,是徽州人都知道的“桃花坝”。虽已进入了早春,天气还有微微的寒意,在那桃树灰色的枝条上,不知何时抽出了绿色的嫩芽,树枝间点缀了一些淡红色的花蕾。看到我们的遗憾,一位村民说,因为天气原因,今年的花开有点迟。看着一片桃林,大部分正在含苞待放,只有那么几朵有点等不急,正在炸蕾吐蕊,如同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是那么含情脉脉、羞涩安静。花开花落自有时,见花要机缘,我们没有看到繁花似锦、桃之夭夭,遇到三两枝桃花开放,更有“春江水暖”的诗意。

沿着桃花坝向前走,有一栋高大的徽派建筑,这是徽州有名的竹山书院。书院门楣上“竹山书院”四个遒劲的大字,是清代大书法家邓石如的手笔。邓石如是我的老乡,他是一位隶书、篆刻大师,他为竹山书院的题字不是隶书却是行书,留给我们很大的疑问。竹山书院是雄村最显文化的集聚地,也是培养人才的摇篮,历史上从雄村走出的很多官员和名人,他们的起点都在这座书院。竹山书院培养了影响很大的曹文埴、曹振镛父子“两尚书”。在曹氏宗祠里,摆放的牌位有姓有名的名人就有五十多位,足见一个小小雄村“所在为雄”的理由。

竹山书院建于乾隆二十年(1756年),据说是一位盐商出资兴建,从书院的气势和规模,可以看出徽商的财大气粗。走进书院,正厅中壁悬挂一幅蓝底金字楹联:竹解心虚,学然后知不足;山由篑进,为则必要其成。史书记载,这幅楹联是乾隆时期的尚书曹文埴所撰,意在勉励后人要敏于学、勤于干,善作善成。书院由清旷轩、文昌阁、桂花圃三部分组成,其中的桂花圃很有来头,曹氏家族规定,只要是高中秀才的学子,竹山书院就会同意他种植一株桂花树。现时的桂花圃桂树葱茏,虽不是到桂花开放时节,依然能感受到隐隐约约的香气。

在江岸上,有一座坐着的石像,据说这是雄村人为纪念曹振镛而雕刻的。石像用一般石头按照真人比例雕刻,衣着也是清代官服的模式,坐姿挺拔,气宇轩昂,但在茂密古树下却显得形单影只。他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放在膝上,神情自若地面向江面凝视。我不知道他是在欣赏渐江两岸四季的美景,还是在回味“代君三月”的辉煌。我想,无论他在思考什么,都已经成为历史烟云,但雄村对面慈光庵的钟声依然会萦绕在他的耳边,潺潺的渐江永远是他魂牵梦萦的源头。

庚子年初的特殊性,江边的游人很少,三三两两而已,四周显得很空旷。我们往回走的时候,遇到几位走亲戚的村妇。她们漫步江边,闲聊着家长里短,看上去悠闲自在,看到我们是外地的,甚是热情,一位大嫂说江边的石头坎多,注意安全,小心掉到江里。另一位说,中午如果没有饭吃,可以去她们家将就一下,言语中透出皖南民风的淳朴和热情。信步江岸,远眺白云悠悠,苍山叠翠,景色如画;近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扁舟自横。同行的刘先生看到如此美景赞叹不已,不停地用手机拍起照来。我望着静静流淌的渐江水,不禁想起李白的《清溪行》:“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李白不愧为大诗人,他走过江南,深切感悟到皖南山水的禅意,清澈明净的渐江之水真是可以“清心”,她使人忘却俗务的纷扰,消去人生旅途的疲惫。

是啊,雄村遍地镌刻诗情画意,更深藏着神秘的文化密码,如同一部厚重的历史书籍,正静静等待人们去阅读和欣赏。匆匆走过雄村,我们看到的只是书籍的封面,封面上留下了这样一行字——雄村,徽州最雄村。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13)

七、休宁黄村纪行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14)

徽州的黄村有多个,有黟县的黄村,有休宁的黄村。黟县黄村我没有去过,只知道黟县黄村出了一位名曰黄士陵的人,是晚清书画篆刻大家。休宁的黄村我去过一次,那是在一个初春的时节去拜望的,匆匆而去,匆匆而归。但休宁黄村的美景和人文很是吸引人,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休宁黄村在商山镇,这里出了一位现代名人,他就是中国著名的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中国民主建国会和全国工商联的卓越领导人孙起孟,他担任过第七届、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孙老是老一辈民主党派领导人,为民建的创建和发展作出过卓越的贡献。在去黄村的路上,看到“孙起孟故居”指示牌,带着一种崇拜,很想去瞻仰,同行的一位姓孙的同志说,他是孙老的亲戚,他知道孙起孟故居很简陋,没有什么看的。听他这么一说,我们放弃了参观的念头,一心一意往黄村赶。

黄村藏在山凹里,如果不看指示牌,从公路上走过是看不见的。在村口的标识牌上,我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历史悠久的黄村原名黄川,传说黄村黄氏的祖先就是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农民起义领袖黄巢,距今有一千一百多年的历史。徽州是有历史的,徽州人自然把历史名人与村落联系起来,让人听起来有故事,看起来有韵味。

黄村呈葫芦形状,分为上门村、下门村。沿着一条弯弯的进村水泥路,几分钟就到了下门村。下门村状若燕巢,四周青山绿水,著名的黄村进士第就坐落在下门村。黄村进士第建于明嘉靖年间(1531年),原为进士黄福的府第,后为家祠,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府第规模宏伟,气势壮观,极具徽派建筑的特点。站在进士第的大门口,首先映入眼帘是高大的门楼,七层斗拱、四柱三开,是典型的明代建筑式样。门楼上有砖雕石雕,很是精致,正上方悬一蓝底金字的“乡贤”竖匾,下方嵌一“进士第”横匾。两个牌匾树在大门之上,虽只有五个字,却蕴含着府第主人出身高贵、官位显赫。

同行的陈先生介绍说,“乡贤”匾是后做的,原物已毁,当时匾后还掉出一道圣旨来,被村里一位老师捡得,后因是“四旧”,被造反派追回烧毁。他还介绍说,“进士第”匾上面原有一块,腐烂后现出第二块,就是现在悬挂在门楼上这块。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门楼的许多部分被涂成深红色,这并不是徽式建筑的风格。陈先生解释说,原来不是这样的,就是青砖本色,前些年美国一个基金会在村里搞保护重修,把墙壁涂成这个样子。

进入府第,里面很是宽敞。府第分为四进,依次为门楼、门屋、享堂、寝楼。门屋、享堂、寝楼前各有一座天井,寝楼后还有一座小天井。在徽州,天井是聚财的寓意,其实天井也有透气、防火、防暑等实际功效。享堂内的柱子都是粗大的原木,柱石底座均为莲花型,雕刻十分精致;上面的冬瓜梁上,雕刻有龙、凤、狮、虎等禽兽,工艺精湛,形象生动。享堂名曰光裕堂,宽敞亮堂,足可以容纳一百多人活动。粗大的木柱上刻有两联:一为“东鲁雅言诗书执礼,西京明诏孝悌本仁”;一为“钟鼎山林各天性,风流儒雅是吾师”。从楹联的字里行间中,展示了徽州“十户之村不废诵读”重文重教的传统,让我们悟到“诗书礼、仁智孝”已进入了徽州人的骨子里。进士第背靠青山,面对广场,如不是周围建了一些杂乱的民房,看上去会更显宏伟大气。

从进士第出来向左,是另一座古宅——“中宪第”。中宪第的大门紧锁,从外面看高墙深院,屋宇连栋,其规模、气势不亚于进士第。随行的陈先生介绍,中宪全称是中宪大夫,在清代属四品级别的虚职,相当于现在的巡视员。中宪第建于清康熙年间,从门缝往里看,内部保存的比较完整。我在中宪第门口站了几分钟,看着斑驳的墙面和颇有气势的门楼,感到中宪第显得异常冷清和孤独。

到休宁的黄村,不得不说“荫余堂”。在下门村广场进口的左边,树了一块枣红色的牌子,上书“荫余堂遗址”几个大字,下面的文字向游人叙述了美国人花一个多亿,把徽派民居搬到美国的故事。这座被搬走的“荫余堂”,始建于清朝嘉庆年间,是一位黄姓富商的私人住宅。上世纪八十年代,黄姓富商的后代从此房搬走,房屋面临倒塌的危险。一位美国民俗专家看中了这座老宅,在1997年把荫余堂拆卸了,第二年,装满40个集装箱的荫余堂部件被运到马萨诸塞州,2003年6月,荫余堂在马萨诸塞州塞冷镇原貌复原。一座200年历史的黄村祖屋,被美国人花巨资买下,搬迁到大洋彼岸原样重建,如今在美国享受着国宝级的待遇。在叹息之余,我想荫余堂应是徽文化走向世界的见证,开启了与西方文明对话的窗口,这应当属于一件幸事。

再行一里路,就进入了上门村。上门村呈“凸”字形,背靠三山,村前筑口大水塘——月形塘,被当地人称为“三猪共槽”。村中有四条水沟,两条暗沟,两条明沟,四沟均通往月形塘,名曰“四水归堂”,是徽州人眼中的风水宝地。在上门村,最吸引我的要数黄村小学,她与中国近现代两位名人有关联。

1914年暮春的一天,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教育家黄炎培在黄村有一次“寻病源”之旅。当黄炎培站在黄氏小学高悬的校训“勤谨”匾额之下,看着教室里认真读书的学生,心里不禁感慨,他对黄村小学校长、他的友人黄开祥说,真想不到,这山里头居然有这样好的学校。黄炎培在当天的日记里记录下自己的考察和评价:“学生四十人,男女皆收。高小一年为一室,初小一年至四年合为一室。规定值日生职务,设学生会。如此良好之教员与小学,不图于深山窎僻处得之。” 参观之后,黄开祥向黄炎培先生索要墨宝留念,黄炎培稍一思索说,这样吧,我送一副楹联给你。在黄氏小学琅琅的书声里,黄炎培饱蘸墨汁,提笔写下“知君所学随年进,许我重游到皖南”。这副楹联中,黄炎培写下了对好友的褒奖,也期许着下一次的重逢,但让人遗憾的是,此后,黄炎培再也没能来过黄村。

黄村小学在进入上门村路口的左边,属民国时期独特建筑风格,现在已经没有学生,也听不到琅琅读书声。在教室走廊中间的墙壁上,我看到了民国时期曾任教育部长朱家骅的题辞——“桃李争辉”。我马上向同行的朋友请教,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回来后,我找了很多的资料,没有一点与此相关的记载和信息。我想,黄炎培在当时的教育部任过职,又是教育家,与朱家骅是相识的。在他到过皖南的黄村后,肯定是要向当时的教育部长汇报所见所闻。朱部长听后一激动,就写下了“桃李争辉”四个字赠送给休宁的黄村小学。这一猜测应当是符合逻辑的。

休宁黄村身居群山环抱之中,山清水秀,静谧澹然。虽无“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但数十幢粉墙黛瓦的古建筑错落有致,交相辉映于山水之间,白墙、灰瓦、池塘、小桥、流水,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里人家。在回程的路上,参与黄村开发的陈先生告诉我们,休宁黄村的旅游刚刚起步,正准备对黄村进士第及附近的古民居进行修复,围绕村庄的水系,改造黄村荷花池,栽植百亩桃树、梅花。我想到那时,黄村会有一个华丽的转身,以其美丽景致、丰厚的人文迎接四方来客,不再是藏在深山人不识了。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15)

八、别致的阳产

黄山记散文摘抄(徽州八章散文)(16)

阳产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山寨,在徽州的歙县南乡的大山之中。说到阳产,必然说到土楼,土楼是阳产最大的特色,在一个朝阳的山坡上,密密麻麻排列很多土楼,甚是雄伟壮观。同样是皖南村落,却与西递、宏村、呈坎等皖南村落的徽派建筑大相径庭,我只能用别致的阳产、别样的土楼来形容了。

即使在现代交通便利的年代,到阳产依然是很不容易的。到歙县深渡镇的定潭,有一个岔道口,向左拐上一条上坡的水泥路,就是去阳产的方向。车上去阳产小道,一开始就沿着蜿蜒曲折山路盘旋上升,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深谷,坐在车上有点心惊胆战。车行半个多小时,我们到了一个叫“下产村”的地方,这里有停车场、售票处,还有许多集聚等待的游客。因为第一次到阳产,以为到达了目的地,哪知道这只是去阳产的中转站。在售票处排队买好票后,接下来又是排队等候上山的换乘车辆。随一行游人乘车,继续在山间盘旋前行,二十分钟后我们才到达阳产土楼的村口。

在一个成熟的秋色里,在这个别致的土楼群,我们展开了一场别样的探寻。从村口进入阳产土楼群,确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土楼的原生态是我没有想到的。土楼依山就势而建,排排层层,鳞次栉比,从山腰直至海拔八百米的山顶,巍巍然矗立几十栋用黄土夯起的楼房。土楼群的周围古木参天,翠峰环绕,与秀岩俊木、云烟清泉融为一体,迎面送来的是灵秀、自然之气。

土楼与土楼之间留有羊肠小巷,地面大都是青石铺成,一块块青石板像血脉一样,把一座座土楼联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因地势的梯度,小巷的道路显得高低不平,中间又有很多台阶,行走在土楼之间的石板路上,游人的脚步或急促或轻盈,像是跳着桑巴舞。穿行在时明时暗的小巷里,江南雨巷的感觉顿生,若再有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从巷中走来,戴望舒的《雨巷》就是为她量身打造了。来到一处留有通道的土楼前,我站了足有五分钟的时间,抬头望着那历经数百年风吹雨淋的墙体,我感悟到时光如刀,斑斑驳驳刻下的是往日的萧索。再低头细看那泛着青光的青石板,不禁感叹岁月如画,真真切切画出的是时间的沧桑。置身在高拔、宏伟的土楼,我不禁惊叹徽州山民的智慧,更叹服这是怎样的建筑工艺!

看土楼,最好是从高处俯瞰。穿过一条条小巷,走过拐弯处的几垄菜地,我们登上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平台,站在这里看土楼更是一览无余。土楼群千姿百态、高低错落、布局有致,如同在眼前展开一幅神奇、古朴、壮观、美丽的画卷。同行的妻子看到这一美景,拿出手机打开摄影的全景功能,把俯瞰土楼的景色尽收手机之中。

的确,远远望去,土楼只能用一个“美”字来形容,无论是一座土楼还是土楼群,都给人展现了自然美、画境美和气势美。在我们忙着拍摄的时候,一位坐在屋檐下的老人遗憾地说,现在还不是最美的季节,如果是雨季,有云雾升起,环绕着山峰和村庄,古旧的土楼群就像海市蜃楼,那才是好看呢!是啊,人生随处都有遗憾,在阳产的几个小时,不可能把四季美景都收入眼中。走过阳产,抚摸过土楼夯墙的真实,闻到过土楼烟火的味道,看到了阳产满眼的秋色,心中早已揣上了满满的幸福和快乐。

我们到阳产的时候恰逢深秋,遇上了土楼的晒秋。晒秋是皖南地区特有的民俗,阳产土楼的晒秋规模不大,更没有婺源晒秋“坡连坡、丘连丘”的景致,但不失她晒秋的内涵和韵味。一路望去,在农户家门口,在高高土楼的窗户阳台上,在土楼的房顶,随处可见农家的收获,有火红的辣椒柿子、黄灿灿的玉米、大大的南瓜。在村头的高高平台上,村民把晒秋布置成了一幅五色斑斓的“调色板”,向游人展示归仓前骄人的风采,把山村的生活方式演绎为画家、摄影家和游人追逐的场景,赋予阳产和土楼更多秋天的诗情画意。阳产秋色,不仅仅是一阵阵秋风吹过,不仅仅是群山绚烂,那五颜六色的果实与土楼交相呼应的晒秋,给阳产增添了一抹抹浓浓色调。秋色使阳产更饱满、更丰富、更有成熟的魅力。

阳产之美,美在没有修饰,美在原汁原味,美在她的别致。我曾到过一些徽州的乡村,每到一地都有不同的心里悸动。到阳产,我感到自己不是游客,而是一位面对阳产自然和人文的朝圣者。阳产山民习惯用平和的心态与艰苦的环境交流,正是这种不屈不挠,激发了山民更大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从而造就了一幅皖南绝无仅有的风情画。阳产土楼深居高山,远离喧嚣,那种古朴、祥和、静谧,会吸引每一个人神往:在漆黑的夜晚,可以独坐门前仰望星空;在宁静清晨,可以感受到山间空气的凝重,如果再用山泉水泡一杯清茶,然后坐在土楼的窗前,凝望远处腾起的云海和近处袅袅的炊烟,怎么都会让浮躁的心在瞬间安静。

别致的阳产土楼,别样的阳产秋色,让人魂牵梦萦,每每想起,我依然很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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