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天命论是孔子的天道论的话,那么仁学则是他的人道论。天命从外在奠定了人及其所生活的世界的基础,但仁则从内在奠定了人自身存在的基础。


仁是孔子对于人的本性的规定。但在在孔子之前,人们是用礼乐来规定人的本性。礼是什么?它就是法律、道德和生活习惯。这就是说,它是人们最根本的游戏规则,从而支配了人们的存在、思想和语言。作为如此,礼不仅标明了差异,而且划分了等级,确定了天地人,或者更具体地说明确了天地君亲师之间的先后高低秩序。

君君臣臣三种状态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1)

礼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现象。一方面,它具有道的层面,是天地人的规则;另一方面,它具有技的层面,包括了礼仪、礼貌等具体的行为方式。另外,礼既有成文的,也有非成文的。

但孔子生活在一个天崩地裂和礼崩乐坏的时代,传统的礼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针对这种情况,孔子思想的根本使命就是恢复礼制。通过对于礼制的重建,孔子希望建构一个有序的世界。当然,孔子的思想并非是对于传统的礼制简单的复辟,而是对于它的创造性的转化。

孔子主张,礼对于人性的塑造是重要的。“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这就是说,尽管人拥有很多美德,但如果没有礼的规定的话,那么这些美德的极端化会使它自身变成一种恶行。

君君臣臣三种状态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2)

可以说,唯有礼使人的美德成为美德,而让人的人性得到健康成长。这在于礼提供了一种人性和生活的尺度。但礼或者礼乐并非只是表现在器物和仪式层面。“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 ?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孔子认为,无论是作为技的意义还是作为道的意义的礼都不能只是外在化。比这些外在的礼的东西更加重要的是内在的礼的东西。

这种内在的礼就是建立在仁爱之心的基础上的。在这样的意义上,虽然礼是重要的,但仁是更重要的。没有仁,礼是空洞的,毫无意义的。“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惟有仁才使礼灌注了生命力而富有现实的力量。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孔子以仁释礼。

那么仁到底是什么?仁的字形由人与二构成。这表明了仁在根本上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关系。但它不是一般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是人与人之间相爱的关系。据此,仁就是爱人,而且是一种爱人的情感。仁的另一种古字形从心,这正表明仁是一种爱人之心。但它不是只停留在情感里,而且也贯彻到人们的行动和言语中。

孔子所说的仁爱之心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相反它就来源于人们熟知的日常的亲情,即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爱。爱在根本是一种给予和奉献。父母生育和保护了子女,而子女也孝敬和照顾了父母。这种爱是一种现实的已存在和发生的爱。每一个人事实上处于这种爱中,去爱和被爱。这种爱是平常的、普遍的。可见,孔子的仁爱学说是从现实世界和每一个人的自身存在出发的。

君君臣臣三种状态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3)

不过,在这样一种家庭的亲情关系中,实际上存在两种不同的爱的形态。它们不是同一的,而是差异的。其中,一种是由上到下的爱,亦即父母对于子女的爱、兄姊对于弟妹的爱。另一种是由下到上的爱,亦即子女对于父母的爱、弟妹对于兄姊的爱。如果说前者偏于慈爱和保护的话,那么后者则偏于敬爱和尊重。

孔子特别指出,孝不仅是养,而且也是敬。 敬是敬爱之心。它是敬重、尊重、爱护、关注和认真等。“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是否孝敬是区分人与动物行为的标志。如果人们把孝只是当成养,而不是敬的话,那么人们就是不孝,且把人贬低为动物。

孔子虽然也注重父母对于子女的爱,但实际上更强调子女对于父母的爱。因此,他反复说明仁的根本是孝弟,亦即子对于父的爱和弟对于兄的爱。孔子认为,孝弟是仁的根本。“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孝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是一种特别的爱。

君君臣臣三种状态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4)

与父爱从上到下的爱不同,孝弟是从下到上的爱。从上到下的爱可以是命令、规定、管理和统治;而从下到上爱则是听从、服从、温顺和柔和。如果把仁爱主要理解为父爱的话,那么仁爱就具有了去征服的欲望。只有当仁爱被把握为孝弟的时候,仁爱才是一种被驯服的意志,也就是不好犯上。

由此而来,礼就不是被动地对于某种外在仪式的遵守,而是主动地对于内在规则的服从。如此释仁释礼,孔子便为整个社会的等级序列的建立提供一个最初的基础。因为家庭和国家具有相同的结构,所以当子孝顺父,便有臣忠于君。这也就是让家庭成为了家庭,让国家成为了国家。因此,孔子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君君臣臣三种状态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5)

本文节选自《论国学》(外文版:《论中国智慧》),作者系武汉大学哲学教授。本文图片来源网络,标题为编者所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