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在我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家里有个皮箱,里面放着家里所有的宝贝,我和哥哥都喜欢翻皮箱里的东西,皮箱里有很多父亲年轻时候获得的奖章和荣誉证书。
父亲上的大学是医士学校,那时候湖北省举办大学生运动会,父亲参加体操项目,五个单项,父亲居然可以获得四个项目的冠军,正因为如此,父亲毕业后也没有从医而是留校做了体育教师。我上小学时随父亲参加过武汉市大专院校的体育赛事,湖北省中医学院在强手如云的武汉还总能取得名次。
小时候我没上过幼儿园,也不记得父亲对我们进行过什么专门的教育,但是,有两件事记得很清楚,一是我上小学前就会背乘法口诀表,二是如果我在外面与别的孩子打架,无论是否有理父亲都要带着我去别人家赔礼道歉。
父亲特别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二胡、京胡、手风琴也样样都能来,以前每年学院组织元旦晚会,父亲都要登台表演。父亲还说过自己是学院里的象棋冠军。
父亲其实是一个很本分老实的人,正因为这个性格还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父亲有六次横渡长江的经历,1967年“文革”时期,武汉横渡长江时发生的“八一”惨案,那次渡江父亲也参加了,参加这次渡江的单位很多,派系各不相同,各个方队都争着先下水,互不相让,由于组织无序,发生拥挤和踩踏,导致了这一惨案的发生。这次渡江父亲是领队,准备下水时看到队伍都往下水处挤,为了安全,父亲把队伍带到一边等待,准备等人少了后再下水,正是这一举动,使中医学院方阵没有卷入这一惨案中。父亲说:“不到半小时,下水处就没人了,正常要两小时”,当时,他们并不知道前面出事了,只是觉得奇怪,父亲还是带着同学们下水了,由于没有了组织,他们的队伍一下水也散了,父亲有经验,看到一个小木船,就要了一个大轮胎,一会,他遇到了学院的另一老师,说他没劲了,两人就抓住轮胎,一起往下漂,漂了两个多钟头,距正常上岸点十几公里才上岸,记得那一天我和外婆在家急坏了。
七七年恢复高考,哥哥下放在知青点,父亲想找个理由让哥哥请假回来复习,打听到带队干部和一些知青己都回武汉了,父亲也希望哥哥回来复习。就这点事情父亲在家做着激烈的思想战想斗争,不知如何请这个假,最后,父亲要我去请这个假,就说爷爷病危了,由于要说假话,我坚决不去,没有办法,父亲只好自己去……。一会父亲回来,非常高兴,如释重负,他说哥哥可以回来复习了,学校已安排所有的知青都回来复习了。我想,父亲之所以开心,并不是完全因为哥哥可以回来复习,而是因为他不用说谎话了。
我上初中以前,父母是两地分居的,母亲在武昌县医院工作,从武昌站坐火车40分钟(慢车5站),每张车票5毛线,有一年放暑假父亲带着我和哥哥去纸坊(武昌县),父亲打听到如果从武昌站的下一站余家湾上车车票只要3毛线一张,为了节约6毛钱,父亲带着我们走到余家湾去上车,这个距离可能有7、8公里,走了好长的间,这是我第一次沿着铁路走路的经历,一路上非常开心。
父亲70岁的时候得了结肠癌,手术过后的放疗化疗非常痛苦,父亲都坚持下来了。后来父亲又脑溢血,没有手术,也就是在这以后不久,父亲在我心中无所不能形象一下就崩塌了,他说他不会打电说了,走路不敢自己下楼梯,我们一起外出时他会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这张照片是父母金婚时拍摄的,我母亲也是大学老师
父亲80岁的时候,我问他有什么心愿,他说第一想回一趟老家,第二想看一下三峡大坝,第三想上井冈山。这三个愿望我都满足了他老人家,特别是带他回到老家湖南洪江,虽然这里已没有亲人了,但是,他小时候的老房子,还是依旧依然,有一个老住户还记得我爷爷在这里开的小章书屋。
父亲83岁的时候再次脑溢血,这次是大面积的,不可逆转了。一晃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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