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卷帙浩繁的古代典籍中,许多文学故事和人物形象都被历史淹没,能够流传至今,并且依然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故事与形象,其自身必定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基因和很强的可塑性。干将莫邪的故事流传至今,每个时代都赋予了它特有的文化伦理内涵。
“干将”和“莫邪”本来是两把相亲相爱的宝剑,到了曹丕的《三王冢》,就变成了“铸剑的男人——干将”和“男人的媳妇儿——莫邪”。曹丕这个官二代和他老爹一样有个热爱文学创作的爱好,曹二代在《三王冢》里大概写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个小伙干将和老婆莫邪开了个打铁铺,在莫邪怀孕几个月后,楚王让他铸造宝剑,三年造了两把,结果干将这小伙还挺浪漫,用莫邪和自己的名字给剑命名,但是如果志怪传说要是这么玛丽苏的话,就一点也不志怪了。曹导演这时候安排楚王杀掉了干将,莫邪带着老公留下的“雄剑”,生下个儿子叫赤鼻,赤鼻长大后问莫邪:爸爸去哪儿啦?莫邪告诉儿子真相后,赤鼻不淡定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于是赤鼻带着老爹的铸造的雄剑开始了复仇路,楚王发觉后,即命守卫严加守卫巡护,赤鼻的复仇之路遇到瓶颈。
这时候,赤鼻得到一个侠士帮助,这侠士和荆轲一样,要求带着赤鼻的人头去刺杀楚王,赤鼻为了复仇,自己砍下自己的头,并献上宝剑。侠士变了个魔术,将赤鼻的头放在锅里煮,三天三夜不烂,楚王好奇上前观看,侠士借此砍下楚王的头,然后又砍了自己的头,最后三个人的头都在一锅里煮的不分你我,无法分清楚谁是谁,于是只得将头骨分成三份下葬,得名“三王冢”。
到了后来,有个干宝的编剧,为了致敬经典,干宝加入很多细节,比如对莫邪告诉赤鼻杀父之仇的情节的描述:“莫邪子名赤,比后壮,乃问其母曰:‘吾父所在’?”再如,还丰富了赤遇客的情节。“客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上,立僵。客曰:‘不负子也。’于是尸乃扑”,干宝从常人的心理出发,设计出赤鼻自刎后的一丝不信任和不放心的心理状态,更加突出了原故事的戏剧性和传奇色彩。
在古代,除了法律约束,人们往往会依靠文学故事来建立人们的道德观念。中国古代的宗法制度,让亲缘关系得到人们的普遍重视,因此孝道也成为一个重要的道德规范。秦汉时期的《孝经》被列入到儒家十三经之中,到了魏晋时期,统治者更加在意“举孝廉”的道德教义。所以赤鼻为父复仇这一主要情节的设定,就是基于统治者对孝道的提倡。子报父仇,在这个故事中被描述为一种天经地义的行为,赤鼻纵使赔上性命也要完成复仇大业,复仇过程中再融入一系列传奇悲壮的志怪色彩,所以杀父之仇的情节在古代很常见。
好故事自然从古代红到了现在,鲁迅的《铸剑》也是这一故事的重塑,只是主人公名字改成了“眉间尺”,其实这是化用故事中赤鼻的形象,因为赤鼻眉间有一尺宽,魏晋的一尺大概24厘米,可以想象一下,这个“眉间尺”长相应该很独特。所以也明白为啥他自己不去报仇了,这目标太明显了。
很多道德规范给我们提标准的同时也在束缚着我们,虽说道德规范必须要有,但要因时制宜,在《铸剑》中讲了眉间尺对待老鼠这一情节,可以看出来这样一个大汉优柔寡断,一点也不酷。鲁迅还想象了眉间尺第一次见到仇家时的情境,“他不觉全身一冷,但立刻又灼热起来……他一面伸手向肩头捏住剑柄,一面提起脚……但他只走得五六步,就跌了一个倒栽葱。”这种描述让人隐约感到传统伦理道德所崇尚的忠孝之道,似乎使眉间尺陷入了道德绑架的伦理陷阱,所以他通过对眉间尺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来表达自己对于道德伦理的质疑态度。
反观现代社会,“道德绑架”这一热词也进入大众的视野,可是当“尊老爱幼”时遇到“熊老人”、“熊孩子”,是不是只能忍让迁就?老人痛骂不让座的年轻人、熊孩子故意推孕妇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件,我们是否还一味理解宽容?很多情况下,秉持道德也要做到分人分事分情况。不可否认,古代的道德规范流传下来一定有他的精华之处,但是一味盲从,即使用极端的方式也要满足道德的需要,这就有些迂腐了,生活在现代,我们对于传统伦理道德的传承,能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就显得尤为重要。(图源网络)
(来源:中华善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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