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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带着母亲和弟弟死去的悲伤,来到贾府。
她受到的欢迎是空前。
首先,是她的老师贾雨村,舅舅贾政给足了面子,为之精心筹划,不仅起复,而且得到了应天府知府这样的肥差。
为什么说应天府知府是肥差?
应天府地处金陵,就是南京,自古繁华之地也。四大家族的原籍就在南京。这可是四大家族的老根据地。
一个仅仅只做了林黛玉老师一年多的人,就可以得到贾府这样的关照,我们不能不说,小小的林黛玉,真的是能量惊人。
固然,这有父亲林如海的谋划:
如海道:“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未及行。此刻正思向蒙训教之恩未经酬报,遇此机会,岂有不尽心图报之理。但请放心,弟已预为筹画至此,已修下荐书一封,转托内兄务为周全协佐,方可稍尽弟之鄙诚,即有所费用之例,弟于内兄信中已注明白,亦不劳尊兄多虑矣。”
有舅舅贾政出力:
彼时贾政已看了妹丈之书,即忙请入相会。见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且这贾政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况又系妹丈致意,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竭力内中协助,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缺出,了此缺,拜辞了贾政,择日上任去了。
但是,贾雨村的身份,不是黛玉之师是什么?
林如海这样答应帮忙,不是因为他是女儿的老师?
贾政这样卖力,表面是妹夫相托,喜欢读书人,骨子里难道不是因为是外甥女的老师?
而且,连上下打点所花的钱,也一概帮贾雨村出了。
贾雨村不是沾的黛玉的老师的光是什么?
正如此处批语所说:
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甲戌侧批:老师依附门生,怪道今时以收纳门生为幸。】
依附这个词,用得多好。
由此,我们应该看出,黛玉此行,对于贾府来说,其实是一个重大事件,贾府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至少,在父亲林如海和舅舅贾政那里,就是如此。
其次,背后还站着个贾母。
林黛玉初来乍到,一切都是陌生的,尚自心里忐忑。小说第三回:
这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 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到来可是惊动了贾府上上下下,她受到的待遇却是空前绝后的。
而这个头,就是贾母带的。
这个基调,是贾母定的。
一般外祖母见外孙女的礼节,大抵应该是这样的。
外祖母端坐高堂,接受跪拜,然后相见,再叙亲情。
可是呢,贾母,这位贾府之最高位者,对于一个七岁的、素未谋面的小女孩是这样的。
贾母主动迎上来,黛玉尚未行礼,就被一把抱住,心肝肉儿嚎啕大哭。原文:
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方欲拜见时,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翻阅现存八十回《红楼梦》,贾母对何人如此过?有吗?
没有。
上至诸王妃下至各家亲戚,不过是依礼数行事,从来不会乱了方寸。唯独这次,贾母居然连起码的礼节都不顾了。
按理说,她并未见过林黛玉,人之常情是先拜见,细端详,再说事,再哭不迟。贾敏又不是刚去世,林黛玉到贾府时,贾敏已辞世将近一年。
贾母的行为,除了悲痛,是否有些夸张?
其次,贾母起首第一句话,便给了林黛玉一个天大的面子。贾母说:
“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 方略略止住。
这句话,比起之前不顾礼节,更加的爱意泛滥。
你爱女儿就爱吧,谁也没有权力不让你爱。可是,贾母却硬生生要把女儿和儿子作个比较,什么“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我这些孩子,我只疼爱你母亲。
这话说得之绝对,之毫无理性,甚至可以说之夸张,令人侧目。
贾母这样说,就在现场的邢王夫人以及三春会怎么想?
贾母不疼贾赦?
不过是崴了脚,还不放心,派人过去问、
贾母不疼贾政?
说起当初贾政被他爹管教,贾母会流泪。
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会不疼?
我们想过没有,此时此刻,贾母为什么要这么说?
紧接着,贾母再一次表达伤心,再一次搂住林黛玉哭。
贾母初见林黛玉的言行,可以总结为:
两次大哭;
两次抱住林黛玉;
两次表达毫不吝啬的爱意。
这是为什么?贾母为什么要如此极端和反常地表达对女儿贾敏对外孙女林黛玉的爱意?甚至毫不顾及是否伤及儿子儿媳孙子孙女?
就在此处,一条批语,道破天机:
“为黛玉自此不能别往。”
这条批语,把答案给我们了。
贾母如此做,用意有三:
其一,用自己对林黛玉超乎寻常的在意,堵住贾府上下的嘴,让林黛玉从此长住贾府;
其二,给予林黛玉如其母贾敏当年在贾府的尊贵地位和待遇;
其三,正告贾府上下,林黛玉的后台就是她贾母,任何人不可轻动。
却原来,贾母一反常态,如此煽情地表达对林黛玉的重视、关爱甚至是宠溺,无非是要弹压住贾府上下,为林黛玉在贾府的地位定调。
难怪,从此“一颗富贵心,一双富贵眼”的贾府上下,都把黛玉当贾府正牌小姐供着,一点不敢怠慢。
就是王夫人也不敢有所表露。
甚至贾宝玉、薛宝钗、王熙凤有事,情急之下都会拿林黛玉作挡箭牌。
林黛玉在贾府的地位,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贾府正牌小姐“三春”的地位。
而这,正是贾母想要,而又不能明说的。
贾母为林黛玉,可谓煞费苦心!
编辑 / 配图:李明劼
原创不易,感谢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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