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成千上万的游客来到米兰,盼望着在圣母恩宠(Santa Maria delle Grazie)看一看《最后的晚餐》,一睹达·芬奇的奇才,大家争相在网上抢预约,又在指定时间集合,按照规定人数在规定时间内参观,还要听话不能拍照。事实上,就在距离这幅名画的几步之遥,伟大的艺术家留下了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宝藏——位于阿特拉尼之家(Casa degli Atellani)花园内的莱奥纳多葡萄园(La Vigna di Leonardo)。
在达·芬奇逝世500周年的纪念之年里,更多人选择来到这优雅的私人住宅,欣赏米兰文艺复兴的风貌的同时,看看达·芬奇当年呵护着的葡萄园。
阿特拉尼之家的花园 参观门票10欧 本文图均为 朱喆 摄
5个世纪前的往事
1482年春夏之际,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扎尔向达·芬奇发出诚挚的邀请,身为一名受过教育的人文主义者、雄心勃勃的赞助人,卢多维科公爵希望召集能人志士,让米兰成为文艺复兴运动的中心。
在达·芬奇到米兰之前,他曾写给公爵一封“求职信”,用诚恳、清晰的语言和逻辑向公爵介绍了自己的才能,这封信被收录在《大西洋古抄本》(Codice Atlantico),如今安静地存放在米兰安波罗修图书馆。来到米兰后,他为公爵效力20余年,1495年,卢多维科委托达·芬奇在圣母恩宠的食堂中绘制《最后的晚餐》,3年后,旷世杰作诞生,卢多维科就把离教堂仅几步之遥的约一公顷左右的葡萄园送给画家,以表达对天才的感激。这片区域也藏着卢多维科公爵自己对米兰这座城市的美梦。他希望自己斯福尔扎的家族成员能安葬于圣母恩宠,而附近则整修成一片住宅区,好让他最信任的人的都安居于此。1490年,来自意大利南部贵族阿特拉尼家族成为了圣母恩宠旁的马根塔大道上两栋房子的拥有者,他们多为外交使节和朝廷宠臣,服务于公爵和整个斯福尔扎家族,他们家族一直住在那里直到17世纪,这栋居所是当时米兰社会生活的中心,见证了整个斯福尔扎时代。
穿过历史的想象
由于紧密的地理位置,葡萄园和这栋优雅的建筑让后人想象着历史场景:很可能,达·芬奇当年在画《最后的晚餐时》,每天日落时离开圣母恩宠,穿过曾经的广场和马路,沿着阿特拉尼家族的房子,最后检查他的他葡萄园;也有可能,根据16世纪小说家爱马提欧·班德多的作品里的描绘,卢多维科·斯福扎尔的昔日情人,即达·芬奇在1489至1490年间所绘的《抱银鼠的女子》的主人公,16岁的奇利亚·加莱扎尼是阿特拉尼之家的常客,达·芬奇在此作画,并直接从这栋居所穿到自己的葡萄园……无论如何,如今开放的阿特拉尼之家,给了后人走进历史、艺术和天才昔日生活景象的可能。
打通的两个院子和入口处保留的15世纪的旧门
进到门内的第一个厅,瞬时就会被天顶描绘着古希腊神话的星座图所吸引。绘制天文图像作为装饰,是从中古时期就开始使用的艺术手法,最初被用在宗教建筑里,13世纪末起,陆续开始在出现在一般民用住宅的装饰中。据史料介绍,阿特拉尼之家的前厅——“星座厅”早在1544年就有所记载。除了天花板、墙面,连马赛克地板上都标注了星相和星座。
“星座厅”的天花和地板
整个“星座厅”光线昏暗,但不妨碍人们观赏细节。据导览介绍,这里被誉为20世纪米兰最重要的建筑师之一皮耶罗·波尔塔卢皮(Piero Portaluppi)仿古艺术的杰作。1919年,他的岳父,工程师兼参议员Ettore Conti成为了宅子的新主人,要求女婿来完成整体改造任务。才华横溢的波尔塔卢皮将两栋房子合并成一栋,拆掉了墙壁创造了如今的入口,在“星座厅”里把真假古董混合出了和谐的美感,对历史文物感兴趣的游客而言,来这里会是一次“鉴宝”的机会。
作为斯福尔扎家族的宠臣,阿特拉尼家族把自己的忠诚之心都表现在了一楼的中厅——“肖像厅”。门墙上布满了细腻入微的阿拉伯花草纹样装饰画,还有14个圆形人像图,想要辨识他们的身份,就要解读人像旁的文字。只要借助馆方提供的多媒体语音导览器,这桩难事就会变成生动的历史人物介绍,非常棒的是,可以听到中文版的讲解。
免费的多媒体语音导览器
画像里的人是斯福尔扎家族中各位重要人物及其配偶,而绘制他们的则是曾经和达·芬奇一起工作过的意大利画家伯纳迪诺·卢伊尼以及他的四个孩子。有意思的是,阿特拉尼之家里的这些人像并非原迹,1902年,真品被米兰政府购下,至今收藏在斯福扎尔城堡里,但花草纹样装饰画是16世纪的真迹,仍能让人欣赏画家细腻的笔触。
“肖像厅”
“肖像厅”的左右两侧分别是大台阶厅和书房,留存着这栋房子在4个世纪内历任屋主生活的痕迹。波尔塔卢皮在改造时建了一个大台阶,将以前屋主的家徽嵌在了栏杆上,一楼的装饰典雅端庄,墙面的装饰画展现了屋主虔诚的信仰,二楼是“游人止步”区,事实上,除了宴会厅,其他数个房间都在二战时被炸弹摧毁,一楼展示的小圆桌或许是给参观者的一种补偿,让人想象昔日贵族的欢聚时光。
大台阶厅
如今呈现的书房是Ettore Conti使用时的模样。正中悬挂着的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二世和丹麦公主克里斯蒂娜结婚时的联盟徽章,保留着原始屋主对昔日公爵家的赤胆忠心。绒面沙发和精致的北意大利式的家具,还有边桌上的中国陶瓷灯具,16世纪的绘画,则展现出这位意大利电气工业巨头的非凡品味。
Ettore Conti的书房
沿着“肖像厅”外部走廊向下,就是大片写意的绿色,花园提供了观赏这栋建筑的最佳视角和无数惊喜的细节。
花园里的雕塑
颇有主仁翁姿态,在园里睡觉的猫
穿过花径,一片生机盎然的葡萄藤映入眼帘。这就是被达·芬奇写入遗嘱,必须好好交代的葡萄园了。依照馆方的特别提醒,游客不能踩入这片神圣之地,也不得用手触摸。
达·芬奇的葡萄园
葡萄园整体成长方状,占地约一公顷,达·芬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对这片土地难以割舍。1519年,他在遗嘱里说明要把它分为相同大小的两份,一半留给一直服侍他到临终的仆人维兰尼斯,另一半留给他的得意门徒沙莱。后来,仆人把土地捐给了修道院,沙莱则在地上盖了间小房子,1524年他在一次决斗中受伤,不幸离世。这片葡萄园也一直被荒废,这段天才的日常生活也一直被遗忘。直到4个世纪后,1920年,历史学专家、建筑师卢卡·贝尔塔米(Luca Beltrami)根据所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史料记载,判断出原来葡萄园的确切位置,就在阿特拉尼之家的花园尽头,分析并拍下了当时仍存在的葡萄园,然而同时期,波尔塔卢皮正计划对房子进行整修,20世纪20年代还发生过一场火灾,毁了这片葡萄园。之后就是大战的摧残,1943年8月,阿特拉尼之家受到了同盟国的炸弹袭击,葡萄园区满是爆炸碎片。再后来到了2005年,在波尔塔卢皮基金会和房子目前的拥有人的支持下,米兰大学农艺学教授阿蒂略·西恩扎(Attilio Scienza)教授、遗传学家沙丽娜·伊玛秋(Serena Imazio)和酿酒学家卢卡·马罗尼(Luca Maroni)等专家开始展开一系列调查研究,在区块里找到了葡萄藤的沟渠,通过对葡萄藤根茎基因分析对比,确定了达芬奇当时种下的是坎蒂亚玛尔维萨品种的葡萄。十年后,按照达·芬奇的排列和栽种方式,人们重新种下了同品种的葡萄,
也正是2015年5月的米兰世博会上,葡萄园向公众开放,开始了它焕然新生的命运。
店内提供气泡和非气泡款葡萄酒,均为5欧一杯
对达·芬奇粉丝而言,如果听了这段多舛的往事,站在葡萄园里想象天才的过往还不够满足的话,那么纪念品店角落的餐厅里,喝一杯由葡萄园里酿造的美酒应该能从感官上收获幸福。
从餐厅可以看到圣母恩宠
品赏佳酿的同时,抬头望去,道明会教士索拉尼用清砖建造的外墙在玻璃的映衬下仍散发着荣光,心里会萌生感动,可能是神圣的感召,更可能因为这是自己和天才最近距离的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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