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洲四强茶楼新来了个特殊的小伙计他一来就亮出一门绝活:劏鸡不用刀只见他双手拧断鸡脖子,把鸡放在开水里翻转一烫然后提起来,拔掉毛,就用指甲剖开鸡肚子,然后把内脏取出来很多人专门来喝茶,就是为了一睹他的绝活表演他就是林垣从三乡,到达坦洲,一路地走过来,终于在坦洲的一座小山上找了个安身之处那是山上的一个岩洞,雨天可以避雨淋,冬天可以御寒风原来,是抗战年代挖的防空洞这真是个好地方他找来松枝,把山洞里打扫干净了,再找一些破麻袋、破纸铺在地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真是上天有恩啊尤其让他惊奇的是,这里晚上竟没有一只蚊子我有“房子”了他开心地笑了原来,这山名叫坦洲山处在珠江入海口的西海岸,是香山靠南之地这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原只有小小的不到100米的小山从远处望去,这座山就像一只蝙蝠匍匐于地附近百姓说,因为蝙蝠是吃蚊子的,所以,坦洲的蚊子都被蝙蝠吃光了因此,这座小山也叫蝙蝠山山上一年四季树木苍翠,冬暖夏凉,确实是一处舒适的所在山下有一条河流,直接通向大海坦洲人就沿河建起小镇没有蚊子,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它无疑是一块天生的福地林垣终于有了落脚之地他晚上住在山洞,白天下山找吃的,找活干和家乡大涌比起来,坦洲真是个好地方以前,就听大涌人说,坦洲是个“鱼米之乡”果然不错站在坦洲山向四面望去,到处是绿油油的稻田稻田里有青蛙,虾,螃蠏,禾虫,都可以抓回来,自己用清水一煮,就是营养美味虽然同样经过战乱,这里的田地,却没有全部荒芜坦洲山下的小河边有一座临河的茶楼,每天宾客盈门茶楼是木板房结构几根巨大的木柱子从河中间撑起来,上面用木板面楼,木板墙,树皮盖顶从岸边一条楼梯通到楼上,茶楼四周的屋檐下,挂着喜庆的灯笼三面环水的四强茶楼,在坦洲这样近海的热带南国,似乎拥有了一年四季的明月清风四强老板是个精明人,因此,茶楼成为坦洲人的闲聊之地看着这里宾客盈门,一连几天,林垣都会来到茶楼他小心翼翼地站在茶楼门口,老板一看就知道又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些年的战乱,多少的孩子流落街头“老板,我可以在这里干活吗?”老板问:“你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可以做洗碗,端水,烧茶,砍柴,还会劏鸡……老板见林垣身体单薄,知道又来了个不用付工钱的劳动力,他答应让他留下来而他第一次劏鸡,就让人瞪大了眼睛,他也因此声名远播从此,林垣在四强茶楼留了下来,四强茶楼又多了一个人们关注的话题感恩老板对他的收留,林垣一直非常勤快四强茶楼的伙计们也喜欢这个随叫随到、特别好使唤的小伙计林垣还跟不少的茶客混得很熟,无论怎么忙,他总是笑嘻嘻的,跟他们说笑话,唱戏曲没有座位了,只要找他,他准能帮你变出一张桌子来林垣的“垣”,坦洲的“坦”字上一横似乎,这个名字已经注定,他有一条通往坦洲的路;似乎,他的人生注定了与坦洲的缘走遍了人间的沟沟坎坎,历尽了人世的风雨辛酸终于,他来到了坦洲,从此也结束了飘泊流浪的生活然而,正当林垣为四强茶楼的工作满心欢喜的时候,他又遭受了一次难以忍受的打击那天,林垣刚从坦洲山上砍了大大的一捆柴背下来他一个个把柴沿屋檐下放好,满头大汗进到厨房,拿起一个大瓢,舀了一瓢凉水就直灌下去还没喘过气来,忽听身后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林垣,说,我的钱是不是你偷的?”林垣被这莫名其妙的盘问呆住了“什么钱?我不知道”“还说不知道?明明就是你偷的”老板身后一个人称“怪仔”的伙计抢着说怪仔眼珠有些翻白,他看人的时候,也是斜着眼走路一歪一歪的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望着一旁;而当他眼睛明显和你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睛其实是在看旁边很远的地方也有人说,这样的眼睛叫“萝卜花”林垣不明白怪仔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有啊,我没偷钱”他说“你没偷?就是你偷的我看见你偷的”怪仔伙计指着林垣更加咄咄逼人“我没偷我从没偷过东西”林垣感到特别的委屈他忽然想起,自己乞讨这么多年,哪怕饿得头晕眼花,为什么从没想过偷?那个怪仔却依然不依不饶:“就是你偷的,我看见的”从来与人为善的林垣此时也愤怒了:“我什么时候偷的?你血口喷人你敢发誓你没说假话?”“我敢发誓,就是你偷的如果我说假话,我得急病死”林垣百口莫辩谁让自己这么穷?谁让自己这么苦?他的心在滴血老板让怪仔带了几个伙计去林垣住的地方搜几个伙计见林垣竟住在这样简陋的山洞,这哪里是家徒四壁?简直就算不得家啊山洞里黑乎乎的,根本就没有墙壁几块石头上,抬着两块产不平整的木板,木板上,是几块厚纸板,上面的棉絮,也是破烂不堪,几块勉强拼成一片,明显是在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这就是林垣简陋的床靠床的里边,是一个破烂的木桶,还有用石头搭成的灶,上面斜着半边破锅这就是山洞里的全部家当就是这样一个山洞,唯一像个家的,就是地上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物几个心慈的伙计转身再看看穿着补丁加补丁衣服的小林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毕竟还是个孩子啊没想到,生活这样困境中的小林垣,平时还那样乐观,开朗,没有半点自卑更难得的是,他和每个人都相处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乐于助人,随叫随到,舍得吃苦每天除了做完老板安排的活,还帮不少人完成任务他好像总是笑容满面,哪怕老板这样吝啬,大家常常连剩饭剩菜都没得吃饱,但他从不抱怨,还是默默地做好每一件事此时,伙计们对林垣充满了同情,同时也对怪仔有了看法老板这次丢钱,大家都不知道,唯独怪仔说看到林垣拿了经过一番搜索,大家瞬间明白了真正的小偷是谁一位年纪稍大的伙计在林垣的肩膀拍了拍,林垣感到了一种安慰,一种温暖然后,大家什么也没说,只是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回去告诉老板,林垣没偷原来,这怪仔向来有占便宜的毛病,大家心知肚明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然而,却是四强茶楼留在林垣心上一道永久的伤疤奇怪的是,不知是赌咒应验,还是巧合,几个月后,怪仔真的得怪病而亡 ,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黄祖悦所有?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黄祖悦所有(黄祖悦博爱之搏)

黄祖悦所有

坦洲四强茶楼新来了个特殊的小伙计。他一来就亮出一门绝活:劏鸡不用刀。只见他双手拧断鸡脖子,把鸡放在开水里翻转一烫。然后提起来,拔掉毛,就用指甲剖开鸡肚子,然后把内脏取出来。很多人专门来喝茶,就是为了一睹他的绝活表演。他就是林垣。从三乡,到达坦洲,一路地走过来,终于在坦洲的一座小山上找了个安身之处。那是山上的一个岩洞,雨天可以避雨淋,冬天可以御寒风。原来,是抗战年代挖的防空洞。这真是个好地方!他找来松枝,把山洞里打扫干净了,再找一些破麻袋、破纸铺在地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真是上天有恩啊!尤其让他惊奇的是,这里晚上竟没有一只蚊子!我有“房子”了!他开心地笑了。原来,这山名叫坦洲山。处在珠江入海口的西海岸,是香山靠南之地。这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原。只有小小的不到100米的小山。从远处望去,这座山就像一只蝙蝠匍匐于地。附近百姓说,因为蝙蝠是吃蚊子的,所以,坦洲的蚊子都被蝙蝠吃光了。因此,这座小山也叫蝙蝠山。山上一年四季树木苍翠,冬暖夏凉,确实是一处舒适的所在。山下有一条河流,直接通向大海。坦洲人就沿河建起小镇。没有蚊子,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它无疑是一块天生的福地!林垣终于有了落脚之地。他晚上住在山洞,白天下山找吃的,找活干。和家乡大涌比起来,坦洲真是个好地方。以前,就听大涌人说,坦洲是个“鱼米之乡”。果然不错。站在坦洲山向四面望去,到处是绿油油的稻田。稻田里有青蛙,虾,螃蠏,禾虫,都可以抓回来,自己用清水一煮,就是营养美味。虽然同样经过战乱,这里的田地,却没有全部荒芜。坦洲山下的小河边有一座临河的茶楼,每天宾客盈门。茶楼是木板房结构。几根巨大的木柱子从河中间撑起来,上面用木板面楼,木板墙,树皮盖顶。从岸边一条楼梯通到楼上,茶楼四周的屋檐下,挂着喜庆的灯笼。三面环水的四强茶楼,在坦洲这样近海的热带南国,似乎拥有了一年四季的明月清风。四强老板是个精明人,因此,茶楼成为坦洲人的闲聊之地。看着这里宾客盈门,一连几天,林垣都会来到茶楼。他小心翼翼地站在茶楼门口,老板一看就知道又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些年的战乱,多少的孩子流落街头。“老板,我可以在这里干活吗?”老板问:“你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可以做。洗碗,端水,烧茶,砍柴,还会劏鸡……老板见林垣身体单薄,知道又来了个不用付工钱的劳动力,他答应让他留下来。而他第一次劏鸡,就让人瞪大了眼睛,他也因此声名远播。从此,林垣在四强茶楼留了下来,四强茶楼又多了一个人们关注的话题。感恩老板对他的收留,林垣一直非常勤快。四强茶楼的伙计们也喜欢这个随叫随到、特别好使唤的小伙计。林垣还跟不少的茶客混得很熟,无论怎么忙,他总是笑嘻嘻的,跟他们说笑话,唱戏曲。没有座位了,只要找他,他准能帮你变出一张桌子来。林垣的“垣”,坦洲的“坦”字上一横。似乎,这个名字已经注定,他有一条通往坦洲的路;似乎,他的人生注定了与坦洲的缘。走遍了人间的沟沟坎坎,历尽了人世的风雨辛酸。终于,他来到了坦洲,从此也结束了飘泊流浪的生活。然而,正当林垣为四强茶楼的工作满心欢喜的时候,他又遭受了一次难以忍受的打击。那天,林垣刚从坦洲山上砍了大大的一捆柴背下来。他一个个把柴沿屋檐下放好,满头大汗进到厨房,拿起一个大瓢,舀了一瓢凉水就直灌下去。还没喘过气来,忽听身后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林垣,说,我的钱是不是你偷的?”林垣被这莫名其妙的盘问呆住了。“什么钱?我不知道。”“还说不知道?明明就是你偷的!”老板身后一个人称“怪仔”的伙计抢着说。怪仔眼珠有些翻白,他看人的时候,也是斜着眼。走路一歪一歪的。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望着一旁;而当他眼睛明显和你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睛其实是在看旁边很远的地方。也有人说,这样的眼睛叫“萝卜花”。林垣不明白怪仔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有啊,我没偷钱!”他说。“你没偷?就是你偷的。我看见你偷的!”怪仔伙计指着林垣更加咄咄逼人。“我没偷!我从没偷过东西!”林垣感到特别的委屈。他忽然想起,自己乞讨这么多年,哪怕饿得头晕眼花,为什么从没想过偷?那个怪仔却依然不依不饶:“就是你偷的,我看见的。”从来与人为善的林垣此时也愤怒了:“我什么时候偷的?你血口喷人!你敢发誓你没说假话?”“我敢发誓,就是你偷的。如果我说假话,我得急病死。”林垣百口莫辩。谁让自己这么穷?谁让自己这么苦?他的心在滴血。老板让怪仔带了几个伙计去林垣住的地方搜。几个伙计见林垣竟住在这样简陋的山洞,这哪里是家徒四壁?简直就算不得家啊!山洞里黑乎乎的,根本就没有墙壁。几块石头上,抬着两块产不平整的木板,木板上,是几块厚纸板,上面的棉絮,也是破烂不堪,几块勉强拼成一片,明显是在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这就是林垣简陋的床。靠床的里边,是一个破烂的木桶,还有用石头搭成的灶,上面斜着半边破锅。这就是山洞里的全部家当。就是这样一个山洞,唯一像个家的,就是地上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物。几个心慈的伙计转身再看看穿着补丁加补丁衣服的小林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毕竟还是个孩子啊!没想到,生活这样困境中的小林垣,平时还那样乐观,开朗,没有半点自卑。更难得的是,他和每个人都相处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乐于助人,随叫随到,舍得吃苦。每天除了做完老板安排的活,还帮不少人完成任务。他好像总是笑容满面,哪怕老板这样吝啬,大家常常连剩饭剩菜都没得吃饱,但他从不抱怨,还是默默地做好每一件事。此时,伙计们对林垣充满了同情,同时也对怪仔有了看法。老板这次丢钱,大家都不知道,唯独怪仔说看到林垣拿了。经过一番搜索,大家瞬间明白了真正的小偷是谁。一位年纪稍大的伙计在林垣的肩膀拍了拍,林垣感到了一种安慰,一种温暖。然后,大家什么也没说,只是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回去告诉老板,林垣没偷。原来,这怪仔向来有占便宜的毛病,大家心知肚明。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然而,却是四强茶楼留在林垣心上一道永久的伤疤。奇怪的是,不知是赌咒应验,还是巧合,几个月后,怪仔真的得怪病而亡。

十一 偶遇佳缘

“妹呀哩——浪拍海滩银光四溅江心明月映照渔船大姐放纱小妹上线渔歌对唱水拨琴弦。”小河上传来悠扬的歌声。林垣站在茶楼的屋檐下,他听得呆了。只见茶楼外的小河上,一条小渔船悠悠荡荡地划过来。船上身穿红衣的渔家女,一边划船一边唱着歌。“哥呀哩——阿妹想哥想好久唔敢向哥讲出口阿爹养我冇胆女有心爱哥又怕羞。”原来,坦洲地处珠江的入海口,南临大海,是咸水歌的故乡。咸水歌多是口头传唱的情歌,林垣听着渔家女的悠扬的歌声,心里也有了异样柔和的感觉。坦洲的四强茶楼,坐落在坦洲山脚下的小河边。茶楼骑河而建,坐在上面,三面临水。歌听得多了,有时,林垣也学会了跟着唱几句。林垣每天在楼里干活,那一天,见到茶楼附近的小河边一个女孩,远远望去,很像船上的渔家妹。她头上盖着一片大大的荷叶,手里抱着一只鸭子,走到茶楼边,就把鸭子放到河里,然后,站在河边逗着小鸭玩。只见这女孩也是衣衫褴褛,一看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她头上的那片荷叶,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她聚精会神地看着鸭子在水中游玩,时不时地丢一些黄菜叶给鸭子吃。过一会,她就把鸭子招回来,抱着走了。第二天,小女孩又来了。林垣问她:“你的爸爸妈妈呢?”小女孩看着林垣,停了停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你住哪里?”“我没有地方住啊。”“你的鸭子是哪来的呢?”“我捡的。”她似乎有些怕他拿走了她的鸭子,就抱着鸭子走了。林垣有些后悔不该这样问她,他怕明天她不来了,他怕见不到她。林垣的心里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感。第三天,她还是来了。鸭子放在水里游玩,今天,她放松了。其实,林垣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她虽然穿着打扮很普通,但她身材高大,比林垣要高出半个头,一看就很健康;从她的眼神和她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她很精明,细眉顺眼,心地很善良。林垣很想找机会跟她搭讪,却无计可施。机会终于来了,女孩的鸭子朝林垣这边游来。机灵的林垣见女孩在一边出神,没有留意到这边,就偷偷地把小鸭捉起来,迅速地用一个竹篮子装起来,悄无声息地吊在茶楼旁的屋檐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发了一会儿呆的小女孩终于回过神来,她焦急地在鸭群中寻找自己的小鸭子。可是,没有。我的鸭子呢?谁看到我的小鸭子了?她着急地询问。“你嫁给我,我就帮你把鸭子找回来!”林垣对她说。小女孩疑惑地看着林垣。不相信地看着她。“妹呀哩——阿哥想妹想好久,唔敢向妹讲出口。阿爹养我冇胆郎,有心爱妹心又慌。”情急之中的林垣,学着咸水歌的调,自创了几句歌唱出来。女孩见他一脸的真诚,害羞地低下了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我叫谭群好。”“你家在哪里?”“我,我没有家了。”“我和你一样,天当房,地当床。我也没有家。”“我的父母不在了,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那你平时住在哪里?”“在哪里天黑,就住哪里。”林垣心里一阵难过。因为他太知道这种漂泊的滋味了。他在想,她一个女孩,总不能露宿街头吧。从此,林垣和谭群好成了朋友。当然,他没再跟她开过类似的玩笑。或许是上天有意要成全这对一条藤上的苦瓜。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后,天气微凉。林垣见谭群好坐在池边的石板上,头靠着栏杆,斜倚着,一动也不动。林垣走过去,只见她的脸通红。他用手挨一挨她的额头,果然发烫!原来,天下大雨,谭群好被雨淋过之后,她发烧了。林垣赶忙把她背回自己的山洞里,让她躺在自己床上。然后,他到山上去找了些中草药,回来熬给她喝。“这是什么地方?”谭群好打量着这个地方。“这是我的家,你就安心住着养病吧。”“原来,你也真的没家!”谭群好向空荡荡的山洞看了看,对林垣没有了戒备心理。嗯,这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比街头还是好多了。群好这样想着,两人的心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谭群好喝完药,又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她发现自己睡着林垣的床,而林垣自己却睡在一边的石板上。谭群好有些过意不去。林垣见谭群好醒来,开心地又给她端来药,然后出去了。过了一会,林垣回来,给谭群好买回两个馒头。“你就在这里休息,等我上班回来,再给你熬药。”谭群好感到浑身无力,尽管她感到过意不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瘫软得一动也不能动,只得安安心心地躺着。两个哥哥和弟弟去了哪里?她心里在担心着他们。原来,她是珠海人,父母在战乱中离世了,扔下他们兄妹4人。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随她一起四处流浪,哥哥和弟弟都胆子小,开不了口,每天等着她讨东西给他们吃。谭群好从小聪明伶俐,哥哥弟弟都要靠她生活。兄妹四人从珠海一路的乞讨,到了这个地方。那鸭子,是她在路上捡的。林垣知道了她的身世,更加同情她。这些天,林垣下班就急急忙忙地回家,他要上山采药给谭群好熬药;然后,还要给她做饭。他细心地照顾这个同样苦命的小女孩。为了让她睡得好一些,他特意拿出自己平时积攒的几块钱,去买回了一床薄薄的小棉絮给群好盖上。“很像个家了!”林垣看着床上的小棉絮,会心地笑了。在他的悉心照料下,谭群好的病一天天好起来。此时,林垣的心里,有了一点说不清的情愫。他盼望她早点好起来,又怕她病好后,就离开了。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和她相处的生活,哪怕每天为她做点事,他都感到开心快乐。他想着,假如这个家里没有她,多么冷清。她的性格那么好,那么温顺,像只可爱的小猫咪。她又那么通情达理,有责任心,连哥哥和弟弟,都靠她照顾。想到她即将要离开,林垣的心里,有百般的不舍。可是,他没有说出来,他也不能说什么。因为当初把她背回来照顾,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只是可怜她,想帮帮她。现在,她病好了,当然就该离开了。就这样,他在心里偷偷地说服自己,安慰自己。谭群好也在心里默默地感激这个小伙子。尽管他不是那样高大威猛,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生活艰苦,和同龄人比较,他显得个子瘦小,但他做事手脚勤快,总是跑着,一刻也不停。他心眼好,待人真诚,特别是照顾人这样细心。虽然这个家,太过简陋,但是,却有一种暖融融的氛围。群好的心里,也说不出的不舍。林垣担心的事终于来临了。那天一大早,林垣起来,发现床上已经空了,小棉絮叠得整整齐齐。群好,她已经走了,她不辞而别了。林垣的心里,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他感到这个屋子一下子空了。他没有心情做早餐,也没有心情去上班,只是那样呆坐着。“看,这是什么?”群好突然就像从天上降下来一样,她笑盈盈地递给林垣一把稔子。林垣的心,一下子快活起来。“你,你吓我一跳……我,我以为你走了呢。害得我……早餐都没心情吃。”林垣忍不住的激动,他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给你去采稔子去了。这些天,你也累坏了……”她的心里也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就这样,两人对望着,群好羞涩地低下了头,脸一下子红了。林垣接过稔子,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这是他吃到的最好的稔子了。坦洲山上,每年都会有各样的山果,这些,是林垣没找到工作前的常常的生活来源。这些山果,有的酸,有的涩,却能充饥。每到秋天,就有紫色的山稔,小小的,就像一个个小小的希望。自从有了工作,在茶楼的日子,林垣每天奔来忙去的,除了上山打柴,偶尔看到,随手采一点,再没有更多的时间专门去采野果了。今天,群好又让他回想起刚来坦洲那些挨饿的日子。看着这些稔子,林垣马上想到,群好跟自己一样,还在困境中。她太可怜了,她太需要呵护了。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对她说:“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好快……”群好的脸,一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就这样,两颗心,一起在跳动。

十二 乐让田亩

春节刚过,大地已经勃勃生机。岭南的春天,本就没有冰雪的光顾,春天,说来就来了。木棉花耀眼地开着,好像在昭示今年的生活一定红红火火。中山解放了。成立了中山县。新中国成立了,不用再过兵荒马乱的逃亡生活。中山人民敲锣打鼓,唱粤剧,舞龙灯,舞狮子,欢天喜地。在这众多的人中,最高兴的当然要数林垣了。他一边干活,一边唱着歌。有时,也跑去村里的文艺宣传队,帮着敲锣打鼓,总是边敲边唱。坦洲成立了大公社。在木棉盛开的坦洲公社大院,聚集了众多的坦洲村民。他们的热情也似木棉花一样的火热。“这次,我们也可以做一回地主咯!”“是啊,有了田地,不用交租,只要勤劳,自己就有饱饭吃了。”“共产党真好!居然把田分给农民,这是老祖宗都没做过的梦啊!”“将柳荫当作芙蓉帐,明朝驸马看新娘,夜半挑灯有心作窥妆,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林垣口里唱着粤剧名曲,昂着头,边走边摇着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的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意。“林垣,遇到大喜事啦?”“是啊,好高兴啊!我们都成主人咯。”来到公社大院,他们一起来参加分田地的土改群众大会。这是1950年,中共中央发出指示,开始在新解放区实行土改运动的准备工作。坦洲人也在为能分到土地而兴奋不已。“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土地了!再也不用为地主干活了!”不再为地主种地,种的粮食都归自己,这是坦洲人从没做过的梦。听着工作组的同志宣读了一系列的政策,分田工作正式开始了。工作组将坦洲的土地分为上、中、下三等,然后,按照各家人口,将土地搭配,分别分给各家各户。拿到土地的人,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却愁容满面。一位大爷手里拿着抓到的地,满脸不高兴。“这不公平,一定有鬼!我一家这么家大口阔,这么点地,能养活么?”“大爷,怎么了?”林垣关切地问。“小伙子,你看看,我一家五、六口人,才分到这三、四亩地,这三、四亩地又都是最差的边边角角的荒地,根本不长庄稼。现在,我儿子们一个个都大了,没有地种,今后吃什么?”“要不,把我这块地给您吧!”林垣说。老大爷惊奇地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我是说,您的地养不活,我把我的这块地也给您。”“小伙子,我不是说要你的地。我是说,他们分得不公,我一块好地都没有,家大口阔,养不活。”“我说的是真的。现在坦洲人口多,好田少。大爷,您家土地不够,添上我这几亩应该够了吧。”老大爷反过来问:“你的地给了我,那你家怎么过?”“我家人少,我自己随便打点工就挣到吃的了。您把我的地拿去啦。”坦洲的村民们好奇地围了过来,听着他们的对话,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傻仔来的。分田,百年不遇的好事,哪有不要的理!”“他是心肠太好,舍己为人。”“舍什么己?自己都乞讨惯了吧。自己命都难保,怎样为人?”只有老大爷一家人感激涕零。老大爷一家逢人就说,还是林垣好啊,把地给了我们,我们不能忘了他的大恩大德。每到秋收,老大爷一家总要给林垣送些吃的,林垣说什么也不要。坦洲人都知道了林垣的舍己为人事迹,大家都相信了他的宽容和大度。1951年,四强茶楼被坦洲供销社合并,成为公私合营的单位,林垣被留在了供销社,成了供销社的正式职工。“咚咚锵锵!咚咚锵!”坦洲供销社的门口,林垣正在敲着鼓。“酱油,煤油,花生油;肥皂,牙膏,雪花膏……”,林垣在高声地叫卖。接着是几声“咚咚锵!”接着,又是一段咸水歌,终于引来一大帮人看热闹:“妹呀哩——送郎送到义合桥(咚咚锵!),茫茫海水白漂漂(咚咚锵!);阿哥搭船顺水去(咚咚锵!),阿妹眼泪随浪飘(咚咚锵!)。”只见他时而仰起面,时而眯着眼,时而摇着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送郎一条花手巾,(咚咚锵!)郎爱妹仔记在心(咚咚锵!)——” 人群乐起来。“看把林垣美的!你找到妹仔啦!哪个妹仔给你送花手巾?”人群中在起着哄。“手巾绣着七个字(咚咚锵!),努力生产赛赢人(咚咚锵!)——”“还生产赛赢人呢,你连地都没有哦!”有人在边听边哂笑。林垣不理他们,继续自己唱自己的。他对着一中年妇女唱道:“好久唔曾见妹面(咚咚锵!),好比琴弦断了线(咚咚锵!);琴弦断线有相驳(咚咚锵!),阿妹断情冇得连(咚咚锵!)——” 由于煤油,花生油、肥皂等都是紧缺物资,限购限量。因此,村民们只有听到林垣的叫卖声,才知道供销社有了东西,纷纷前来购买。林垣继续唱着:“你要酱油自己打呀(咚咚锵!),你要肥皂自己拿哟(咚咚锵!),然后去柜台把钱交啊——(咚咚锵!)我唔识得几多钱咯(咚咚锵!)。”林垣从小没读过书,他不认得字,所以,村民们就自己拿了东西,去柜台接账。但大家都从来不会欺骗他,因为在大家心目中,这个小伙子的心肠好是出名的。不要让他卖货卖亏了本。每到这时,就有一个女孩远远地站着,满含爱意地偷偷看林垣叫卖。见大家围着他打趣,她的心里也乐滋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她就是谭群好。自此,林垣在坦洲村民中有了一个亲切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咚咚锵!”。

十三 含泪微笑

没有红烛,没有鲜花;没有掌声阵阵,没有祝福声声。甚至,也没有温馨的洞房。林垣结婚了,就在他那间黑乎乎的简陋的山洞里。他们的财产,是一个“紫沙盆”——从外面捡来的一个破烂盆;还有随身带的“啪啪”自动“驱蚊器”——自己的巴掌。林垣拥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妻子,他的心里充满了无边的幸福。想我林垣,几十年的乞讨生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如今,也能娶到这么称心的生婆,真是祖上有德啊!想到这里,林垣又忍不住唱起来:“海底珍珠容易(咧)揾嘿,好妹啊啰。妹呀嘿,真心阿妹世上难寻啊啰。”没想到,群好也回唱道:“哥呀嘿,海底珍珠(咧)大浪涌嘿,好哥啊啰。哥呀嘿,真心阿哥世上难逢啊啰。”原来,群好自从来到坦洲,多次听到人们对歌,她也早就学会了这里的咸水歌。林垣更加兴奋:“妹呀嘿,出海打鱼鱼打乜(咧),好妹啊啰。妹呀嘿,有鱼(咧)打乜有人乜 啊啰——”群好给林垣端来一碗白开水:“哥呀嘿,虾仔(咧)在涌鱼在海,好哥啊啰;哥呀嘿,鱼虾沉水唔见游来啊啰。”林垣接过水碗,喝了一口,紧紧握住群好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大胆地捏她的手。他惊奇地发现,群好虽然不是富裕人家的女儿,每天生活在饥饿中,她的手却那样细腻,捏在手里,就像两团软绵绵的棉花。他抬起头看着群好的脸,像熟透了的苹果。他满心溢满了幸福,拉着群好继续唱:“妹呀嘿,筷子一双同妹拍档(啊嘿),好妹啊啰。妹呀嘿,两人拍档好商量啊啰。”群好温顺地走到林垣身边,温柔地坐下来,她的脸红朴朴的:“哥呀嘿,山顶种花花合扇(啊嘿),好哥啊啰。哥呀嘿,共哥携手万千年啊啰。”林垣感到像做梦一样。他静静地看着群好,想起平时看的戏中出现的很多情景,他感到,他拥有了世上最完美的幸福。他情不自禁地在地下捡上一条烧过一半的细枝,给群好画起眉,一边唱道:“我爱你,贤妻啊,我同你描眼画眉啊——”群好幸福地闭上眼睛,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群好今天,穿了一件干净衣服,一脸的甜蜜和满足。自从和谭群好认识,林垣得知群好和自己一样居无定所。那时,自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群好却还要照顾自己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她也太不容易了。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凭自己这点能耐,能做什么呢?只有这时,他才常常怪自己无能。为了让她少点饥饿之苦,林垣常常把自己的伙食省点给群好。那天,群好在林垣的山洞里养好了病,就急着下山来找两个哥哥和弟弟。一连几天,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原来,几个哥哥找不到群好,也流浪到他乡去了。她知道,他们可能已经离开坦洲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一方;她决定自己就在坦洲留下来,去找活干,自己养活自己。四强茶楼的黑心老板对打工人员百般苛刻,每天,让他们做最苦的活,吃剩下的残渣冷汁。辛苦劳累的林垣,尽管饿得两眼冒花,端着碗里的东西,恨不能三两口吞下,但想到群好可能还在忍受饥饿之苦,他咽下口水,把饭用东西包起来,带回去给群好。1951年,成为他们人生的春天。有情人终于结为眷属,两人都感到幸福和满足。妻子真是自己命中的福星。就在林垣与群好婚后不久,四强茶楼就被坦洲供销社合并了,林垣成为供销社的国家工作人员。为了让妻子过上比较像家的生活,林垣利用空闲时间,自己上山割草,在坦洲山上的山洞旁搭建了一间小小茅草屋。走进小茅草屋,正中一张木板铺成的小床,床头一口水缸,水缸旁是一个简单的小灶。一个家,就这样,苦中有甜。群好身材高大,还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嫁给林垣,意味着与吃苦为伴;意味着在茅草屋苦熬日月。为了让日子好过些,群好也到处找活干。起初是各处做苦工,后来,是给供销社扛麻袋。一百几十斤的大麻袋,本该是大男人们的活,但群好却挺直了腰干,在坦洲轮船码头终日不停地忙碌。货船到了,她劲头十足;哪怕累得腰酸背痛,她从不偷懒。为了这个家,每一次劳动,都成为她流干汗水的理由。春夏秋冬,风雨无阻。最怕没活干的时候。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知道她怀着身孕,别人劝她休息,她更不愿休息,一是为了有口饭吃,二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要坚持着。尽管都尽心尽力,还是难以解脱贫穷的困扰。好在两个苦命人,有着对苦生活的共同应对办法。没有钱买菜,他们就去菜市场捡一些人家扔下的黄菜叶和已经腐烂的东瓜。拿回来洗干净,削掉东瓜烂掉的部分,煮出来,同样是他们的美味。1953年10月,群好生下个男孩。林垣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忘了自己曾经乞讨被人放狗追逐的苦涩,忘了曾经多年流浪的辛酸。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不可思议!做了父亲,一个神圣的身份,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发自内心的动力。恨不能向整个世界宣布:我也有儿子了!他一路兴奋地跑到坦洲的菜市场,来到鱼摊前。老板见他一脸喜气地跑过来,忙笑脸迎上来。“买鱼吗?”“我买一条鱼,给我老婆吃。”林垣挑选了一条鱼,老板放在秤上一称,1斤7两。老板剖开鱼的肚子,取出内脏,在盆中洗一洗,满脸堆笑地把鱼递给林垣。这时,林垣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他低声问:“我可以先把鱼拿回去,过几天来给钱吗?”老板的脸色由晴转阴,瞬间阴云密布。他一脸怒气地夺回鱼,“没钱?没钱还想吃鱼!”接着一盆刚刚破鱼的脏水,兜头泼来。林垣的头上,身上,都是脏水留下的鱼鳞和鱼的内脏。他无声地走回家。群好迎出来,见丈夫身上这么多的脏水,忙问:“怎么了?是不是鱼太大了,你提不起,要不要我去帮你提?”得知丈夫受了委屈,群好马上安慰他:“算了,等过些天有了钱再买吧。平时不是也没吃鱼吗?”林垣内疚地看着妻子,产后的她,身子更加虚弱,脸色有些苍白。唉,都怪我没钱,让你受苦了。我以后一定努力,尽量多挣点钱,让你和仔仔过得好点。群好的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她为丈夫受的委屈而难过。她明白丈夫的心,更怕丈夫难过。为了抚慰丈夫,她把难过掩藏起来,笑着安慰丈夫。她抱来孩子,送到林垣的怀里,轻轻抚摸着孩子红嘟嘟的脸,更加轻声温柔地说:“仔仔还没有名哎,你给起一个?”林垣紧紧地抱着孩子,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亲,对群好说:“我们的孩子,长大了要有出息,要做到最好,要成为别人的榜样,成为别人的标杆。就叫冠标!”“林冠标!好啊,男子汉,大气,你还很有水平哦!”群好笑盈盈地望着丈夫,满心欢喜地赞叹着。小夫妻两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福和满意的笑容。

十四 逢凶化吉

看着小冠标一天天的变化,群好的心里总是充满喜悦。刚满月,她就出外干活了。坦洲山下的小河,河水清澈地静静流淌着。微风阵阵吹来,河边的水草轻轻地摇摆着。刚坐完月子的群好,来到小河边。“你的仔仔几靓哦!”群好听着人们的夸赞,心里乐滋滋的。她用背袋背着冠标,就去河里捞螃蠏。家里一个多月没多少吃的,尤其是缺少鱼肉,她要捞点螃蠏改善生活。河里的螃蠏一只只地进了群好的网里,看着这些螃蠏爬上爬下,群好急忙提回家,她要做好饭等林垣回来吃。冠标就这样在妈妈的背上渐渐长大。随着孩子的渐渐成长,群好的奶水渐渐不够。生活本来就差,大人的营养也不够。孩子经常饿得直哭。群好又把捞到的蠏拿去换点东西,或买点油盐。河里的螃蠏也越来越少,有时她半天也捞不到几只。孩子在背上饿得哇哇直哭,她把刚捞到的螃蠏随手掰下一只脚,放到清水中洗一洗,递给背上的孩子。孩子止住哭,接过螃蠏脚,喂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吸吮起来,发出“嗞嗞”的声音。群好继续干活。回到家,群好找来一个木盆,把冠标放下来,放在木盆里坐着。看着标仔口里呜呜地哼着,时而拍打着盆底,时而拍着盆沿,她放心地进屋做饭去了。茅草屋正对着坦洲山山下的小河。周围是树林掩映,为茅草屋遮挡起一片浓荫。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远处还传来蝉的歌声。群好一边做着饭,一边小声哼着咸水歌。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标仔的尖叫。群好飞快地跑出来,就向坎下跑去。原来,小冠标在木盆里爬来爬去,他掀翻了木盆,连人带盆,一起滚下山去了。群好一把抱起标仔,只见他额头上摔出一个大包,脸上被刺划破了,流着血。仔细检查,好在还没有更多的伤。群好心疼地抱起标仔,一手提着木盆回到家中。她轻轻抚摸着标仔脸上的伤痕,泪水从脸上流了下来。她宁愿摔的是自己啊!她再也无心做饭,只是紧紧抱着标仔,等孩子爸爸回来,他可以在山上找一些中草药给标仔疗伤。林垣回到家,得知标仔摔跤的事,他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情,最后,长长地松了口气。“真是祖宗保佑,逢凶化吉!”林垣说。从此,群好再也不敢把标仔放在木盆里。这一天,群好把标仔放在床上玩,去门前的水沟挑水去了。等她挑水回来,标仔却不知去向。匆忙放下水桶,群好大声地喊着,却见水缸里一团黑乎乎的。真是标仔!群好从水缸里一把扯起标仔,标仔的脸色已经煞白,嘴唇乌黑。群好大声地喊着“标仔”,不停地使劲拍打着标仔的背,标仔终于缓过气来。群好浑身瘫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从此,群好时时记住,把水缸盖上。然而,灾难似乎依然防不胜防。那天,群好去旁边的菜地里摘菜。标仔依然在床上玩耍。群好出门前,专门查看了水缸盖,然后,她放心地出去了。可是,一会儿,正在摘菜的群好又听到标仔惨烈的哭声。她飞快回来,眼前是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标仔滚到了灶洞里。原来,标仔从床上又一次翻到水缸方向。这一次,他恰恰从水缸盖子上面再次翻下来,一直滚到了还有些火的灶洞里。“摔不死”,“淹不死”,“烧不死”,标仔在还没学会走路,还不懂什么是人生的凶险的早期阶段,已经经历了“三不死”的考验。标仔的惊险经历,让林垣心惊胆战,也在坦洲供销社成为骇人的新闻。不到一岁的孩子,竟这样可怜。这一天,林垣和群好抱着被烧伤的标仔来到坦洲卫生所,找到老中医林国雄。林国雄也是大涌安堂村人,见到标仔被烧成了重伤,他疼在心里。他一面给标仔处理伤情,关切地询问林垣的家庭现状。林国雄的中医是出名的,经过他一段时间的悉心治疗,标仔的烧伤很快好了。林垣和林国雄也因此熟悉起来。同姓老乡,更感几分亲切。林垣有空也常来和林国雄聊天。一天,林国雄对林垣说:“来坦洲这么多年,都没一套房子?你孩子转眼长大了,这么小的房怎么住?”林垣说:“已经不错了。比起当年各处乞讨的日子,现在已经在天堂了。”“想不想有一套房啊?”国雄问。“当然想啦!只是,没办法啦。”林垣无奈地说。“你给我120块,我这套房就是你的了。”林国雄对林垣说。“是不是啊?”国雄这套房,就在供销社旁边,虽然是很破旧了,各处漏雨,但跟林垣的小茅屋比起来,还是天壤之别。“当然是啊。敢不敢赌一赌?”见林垣有些不相信,林国雄只好采用激将法。“赌就赌咯!”林垣回到坦洲供销社,对所有的同事说:“大家把这个月的工资都借给我,我要买房。”供销社的员工们也从内心喜欢这位“咚咚锵”,在他们眼里,这个年轻人,为人实诚,做事踏实,心地善良,虽然自己过得苦,但对同事都很和善,能帮人就帮人。标仔“三不死”的事,也深得他们的同情。得知林垣要买房,大家都伸出了援手。林垣真的“赌”回了一套自己的房子。原来,林国雄也是有意帮他。林垣从小被当作灾星的事,在大涌是人人皆知的事;那是二十多年前,林垣被送人。作为老中医,国雄当然知道人死常常源于疾病,他本来就不相信“克死父亲”之说。只是当时没人查出林敏夏突死的病因;当林国雄在坦洲遇到林垣以后,和他多次打交道,他发现林垣是一个非常厚道的人,他喜欢他。对林垣的遭遇,他从内心深深同情。得知林垣仅住着几平方的茅草屋,林国雄一心想帮一帮这个同姓的年轻老乡。他以这种激将法,把房子卖给了他,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林垣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套房。那是1956年,标仔刚满三岁。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黄祖悦:女,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山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香山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发表散文、报告文学、文学评论等共100多万字。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中国报告文学》《作品》《今日文艺报》《中山日报》《香山文学》《中国人物》等。散文集《月光下的琴声》获中山市“五个一”工程奖;评论集《心随莲动》获中山市文学创作二等奖。著有20多万字的报告文学集《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