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孙俪不太赞成被称为“大女主”,后来她想通了,应该享受这个女演员受欢迎的时代。(孙俪工作室供图/图)
(本文首发于2017年9月7日《南方周末》,原标题为《孙俪: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每个人的曝光量是有限的,你用完了,它可能就没有了。所以我一直以来蛮珍惜自己的作品。如果有一次大家觉得你没那么好,可能下次就像狼来了,不那么信任你了。
——孙俪
丈夫邓超未必会看妻子孙俪的每部戏,但《那年花开月正圆》,邓超的确看了。剧中,男主角沈星移(陈晓饰)的屁股被父亲打开了花,“丫鬟”孙俪下手帮他涂药。邓超看到这里,截图发了微博,同时发出的,还有一张手机碎屏的照片。
孙俪后来问了邓超,碎屏并非因为“吃醋”,不过玩笑早已上了热搜。几年来,对邓超孙俪夫妇的嬉笑怒骂,网友始终买账,每逢新作上市,双方“互挺”,更是效果显著。
跟此前的甄嬛、芈月一样,在2017年8月30日首播的《那年花开月正圆》中,孙俪再次饰演了一位“女强人”。这回,角色是清末陕西女首富周莹。
历史上的周莹,17岁时嫁至陕西泾阳县安吴堡村吴家,婚后十余天,丈夫便因病去世,从此周莹守寡一生。因吴家无后,周莹继承了吴家资产,经营有方。慈禧太后遁难陕西时,周莹向慈禧太后捐献了十万两白银,并被慈禧收为义女。
在电视剧中,周莹的身世被设计为一个跟随养父卖艺维生的江湖儿女,性格“野”而天真。“周莹是一个生命力很旺盛的人。她是在土里长大的人,如果没有这样的生命力,她不可能走得很远,走得很高。”孙俪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所以要演她,我也要变得生命力很旺盛。一定要自嗨,没有什么事也要很高兴。还有,前期的周莹有多开心,后期的周莹就有多伤感。因为到后来,前期的周莹只能成为她一生的回忆。”
再次出演“女强人”式的角色,孙俪不断被问及“大女主”的问题。后来她想通了:“以前很多戏都以男性为主,现在以女演员为中心的戏受欢迎,这是好事,我们应该享受这个时代。”她希望这些戏可以体现“女性的力量”。
然而,28岁结婚、已经生下一儿一女的孙俪,并不觉得事业成功的女性就能算真的成功。她从周莹身上体会到“孤独感”。“周莹的孤独和芈月的孤独不一样。芈月是有野心的,而且她的野心她不否认,周莹好像中了一样,生活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孙俪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周莹是个寡妇,她也没有孩子,所以她的事业稳定了,精神就开始空虚了。她一辈子再成功,内心还是孤独的,不能说是一个成功者。”孙俪这样理解道。现在,孙俪一年还会有半年时间留在家里陪伴孩子:“家庭生活要同步,人生才会圆满”。
“在她身上没有男人和女人的界限”
南方周末:周莹跌宕起伏的人生段落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一段落?
孙俪:还是她的少女时代。那段生活是最落魄的,没钱没房子,每天靠行骗赚一点饭钱,但也是最无忧无虑的。后来她虽然戴上了名贵的翡翠,口袋里有很多银子,但也越发烦心了。
南方周末:你觉得在周莹的性格中,有某种不属于那个时代的“现代性”吗?
孙俪:她从头到尾都是超前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看不惯她,同时又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她就是那个年代的外星人。
她常年在江湖里,在外面看得太多了。她不是深宫里的女人,也不是一个大家族里面从小绑小脚的女人,她没受过妇道的熏陶,完全是纯天然的。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有机生长”,见很多阳光,也见很多风雨。
在她身上没有女人和男人的界限,没有觉得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不能做,她觉得只要人做的,我都可以做。
南方周末:如果周莹穿越到现在,你觉得你能和她聊得来吗?
孙俪:我可能会崇拜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也是个比较循规蹈矩的人,比如说,我就不愿意打破自己的作息,而且我会为打破作息很苦恼。
少女周莹的乐观,我应该也是有的,我很多事情不愿意往太坏的地方去想。周莹很自由,我也很向往自由。如果人家总告诉我,我应该做这个应该做那个,我就很烦。就像那时候,可能相对我的职业来讲,太多人觉得我结婚生子太早了,好像断送了自己的前途一样。可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我就是想做这件事情,可能也蛮任性的。
刘涛就说我,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任性了,我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如果是我不想做的事,谁找我都会拒绝。我想做的,你不找我,我自己都会主动要求去做。我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我就会做好;我明知道这件事情我做不好,那我还不如不去做,做了也丢人。
南方周末:你说周莹最打动你的是“孤独感”。你觉得这种孤独,更多地是来自于爱人过早的去世,还是时代对她的不理解?
孙俪:我说的孤独感,是表演状态。周莹生命力特别旺盛,只要有一个点、哪怕一个很小的点能让她高兴,她一定不余遗力地让周围的人感受到她的光芒,但当她独处的时候,你会感受到她心里的寂寞和孤独。这也是我在看剧本的时候很受触动的——这个人物的多面性写得很好。
我也跟导演讲,周莹这个人物的快乐、她的活泼其实很好展现,但要花更多时间和心血去展现她内心的孤独。可能没有一句台词,只是对着镜头发呆,但我很喜欢那些东西。
南方周末:你有一个观点:“以女演员为中心的戏受欢迎,这是好事,我们应该享受这个时代。”作为女演员,你喜欢的女性荧屏角色是谁?
孙俪:真实的角色我都喜欢。无论是大人物小人物,她的社会地位有多高不重要,她的生活多艰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物是真实的,能让人产生共鸣的。
现在大家聊什么话题都喜欢习惯性地一刀切,很多角色归类为玛丽苏,本来可以分一百类或者一千类很细的人物,一下子就变成一类人,这太简单了,非黑即白,很多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原来人家老说我演的是“大女主戏”,我对这些网络语言不太懂,就老去问这是什么意思。我起初不太赞成被叫成什么“大女主”、什么“玛丽苏”,后来我也不管了。以前很多戏都是男性为主的,为什么我们不能享受这个女演员受欢迎的时代呢?
马云先生都要办女性创业大会,说将来的市场可能就是女人的市场,现在大家对女性创业也越来越重视。女人想得天生就比男人多,因为她细致细腻,生理结构就不一样,所以女人还是很厉害的。
孙俪在《那年花开月正圆》中饰演清末陕西女首富周莹,她认为这个角色是“那个年代的外星人”。(孙俪工作室供图/图)
“这次没那么好,下次大家就不信你了”
南方周末:少女时代的周莹天真活泼,很“野”。很多成年演员抗拒出演少女角色,你为什么接受?
孙俪:其实我也很抗拒,但是导演说服了我。周莹少女的那一面是很少一部分,你马上就看不到她那个样子了,反而会怀念,会因为后来她变成另一个样子而心痛:为什么原来那么开心的一个女孩,会变得那么地让人伤感?我后来演周莹回忆她小时候——其实也就是几年前的她自己,演着演着就很心酸,好像时间太快了,一下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南方周末:丁黑导演允许你在表演少女周莹的时候“胡乱演”、“改台词”,哪一部分是你胡乱演、改台词的结果?
孙俪:有些戏是意外。我在戏里用茶壶喝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喝完,水就会沿着嘴角滴下来,样子很搞笑,导演以为是我自己设计的,其实不是。
有一场戏,光哥(张晨光)饰演的吴家大老爷吴蔚文的台词里写着:“磕头”,意思是让我在关公面前磕头。我跟导演说,不对,我怎么知道老爷让我磕头,就是给关公磕头呢?我就临时“胡乱演”,直接对着光哥磕头。光哥也能接住那个招,板着脸说:“不是对我磕。”
现场经常会有这种比较随机的发挥。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深度怀疑,说我这样演对吗?演着演着就收一点。导演就问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说没啊,他说为什么演戏那么收了?导演后来反而不太适应我收着,他很接受我演的周莹的那种外放。
南方周末:有一段拍摄花絮。导演让你躲在花园里假装往外望,你蹲在那里一直纠结:“这样看不到啊”。拍摄时,这类不讲究的小细节真会影响到你吗?
孙俪:会的,我很在意这些细节,它很影响我的感受。比如说两个人在说悄悄话,那个人在那儿假装偷听,但我的余光都能看到他,那怎么能叫偷听呢?
我记得有一场戏,是我跟陈晓饰演的沈星移的对手戏。剧本里写着,沈星移转身一看,边上有一朵花,他把花捡起来,假扮成女人,头上插花,逗我开心。我当时就受不了,怎么在这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就出现一朵花呢?导演自己也解释不通。后来就把那段戏改了,改成花是沈星移本来就夹在身上的,他把花重新夹在自己头上。
南方周末:电视剧都是打乱拍摄的,这对演员会有什么影响吗?
孙俪:电视剧要花太多时间做前期准备,不像电影。电影充其量是两集电视剧,最多三集,你每天捣鼓很多遍都没问题。但电视剧74集,每集45分钟,你如果演错了,可能前后有很多场戏都会错的。即便前期做了很多沟通工作,后期戏剪出来,还有很多不准确的地方,比如,周莹这个人物她就不应该有太多精致的妆容,所以最早给我化的那个妆就会有点过,后来周莹的妆就越来越清淡。
南方周末:之前你说自己想演谍战剧,穿着旗袍耍手枪那种。后来有接到过谍战剧的剧本吗?
孙俪:没有。我看到的好剧本太少了,所以拍戏也少。有时候也不是说那个剧本不好,而是说这类角色我曾经演过或者似曾相识,我不想去演它。
南方周末:此次合作的导演丁黑,拍摄的《玉观音》曾是你担任主角的第一部戏。《玉观音》和你在剧中饰演的角色“安心”,对你意味着什么?
孙俪:有太多意义了,无论我演多少戏,《玉观音》一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这部戏带我入行,也是在这部戏里,导演给我立的规矩。我所有工作的规矩、表演的规矩,好像都是丁黑导演教我的——拍戏的时候要全身心投入,不能有一点杂念。演完之后,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丁导也一直跟我讲,不能乱接戏,要珍惜自己的曝光率。他觉得每个人的曝光率是有限的,你用完了,它可能就没有了,所以我一直以来蛮珍惜自己的作品。如果有一次大家觉得你没那么好,可能下次就像狼来了,不那么相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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